我不信你是第一次，我们都做了好多次了。
1。
现在外面的天黑了下了，可这并不是日头落下了山，只是雨太大，云压了下来。
风吹得很大，落地窗两面白色纱幔鼓鼓的。
店里的灯掉着很长的线，笼在玻璃罩里，现下那灯光浮在落地窗户上。
雨气蒙在玻璃上，灯的影子也晾在了那一面玻璃上。
???
说实话，我有一点点颜控，徐硕有一点瘦了，我喜欢稍微胖一点的男孩。
我一直有一种很刻板的印象，胖一点的人，或许心跟肉一样，软一点。
我也想改变，但却在每一次面基的第一眼，这印象蹦上了头。
徐硕和我是在这场雨还没起势的时候进了店的。
我们在网上没有聊很久，也没有换照片，只是说了第二天可以一起吃个晚餐。
好几次都直愣愣地看着我，有一下被我抓包了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徐硕的资料上写的是二十八岁，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来这一套，可惜我并不吃。
雨越下越大了，简餐店有一扇窗户没关，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些些细雨。
“你干嘛老盯着我看。”
“没办法啊，你一直玩手机，我就只好盯着你看咯。”
我一直不太喜欢在饭桌上拿着手机不放的人，可今天我也当了一回这样的人。
“对不起啊。”
徐硕还没说完，电话响了，他瞧了瞧我，跟我说了句。
“恩。”
“我吃了，和男生在一起。”
“……”
“你没在家吗？”
“……”
“那这会这么大的雨，你带伞了吗？”
“……”
“那你在那边等我，我这会过去接你吧，要不一会淋湿了该感冒了。”
“……”
“……”
我不知道徐硕他妈在电话那头具体说了什么，只见徐硕抬起头稍微看了我一眼。
他又转过了眼睛，跟那边说了一句。
“挺好的。不说啦，我这会就跟他出去，开车过去接你吧。”
徐硕把电话挂了，又看了看我说。
“我妈在那边的，我想去接一下他，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去，你看行吗？”
“可以的。”
雨下得很大，我从徐硕的车里下来，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雨夜里，变成一个小红点。
2。
徐硕把我送回了小区门口，又从车上找了一把伞给我。
说怕我回去的路上淋着雨，容易冻感冒，临开车前，徐硕又跟我说。
“今天真的不好意思了哦，主要是我妈闻不得烟味，怕打车打到有烟味的，她容易难受。下回我来找你拿伞顺便请你吃饭。”
“没事，你有事情先去忙，回头有机会再约。”
我本来在吃饭时想的是我不要再见徐硕了，可是现在我却很想和他试试看。
因为他好像对他妈妈很关心，他妈妈和他的关系似乎也不错。
我想看看，家里有妈妈且关系不错的人，和我这种没有妈的人，会有什么区别。
我没有妈。
不是说一直没有，只是说现在没有。
我对外都说我妈在我小学那年跟我爸离婚了。
实际上是没有办离婚证的那种。
听周边的邻居长舌的话，我妈是看上了我们院子的另一个男人。
她跟着男人跑了，跑得太快，连离婚证都没扯的那种。
我对我妈，怎么说呢，十分恨她吧。
但越恨她，我越羡慕有妈的孩子。比如徐硕，我有点羡慕他。
那天晚上徐硕给我在小软件上发了一条消息，内容是：
“我刚把我妈接回家，明天我来你那里拿伞可以吗？”
“可以。”
拿伞，整得跟白素贞和许仙一样么？
3。
我和徐硕确定了关系，是在我们第五次约会的时候。
我其实有在心里想过，徐硕会不会是一个妈宝男，那会很可怕。
但一个月的时间接触下来，发现好像并不是。
他妈在他的讲述里，也并不是一个强势的女人，相反是一个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柔软的女人。
徐硕说他妈跟他爸也离婚了，他从小就跟着他妈。
他妈有一份教师的稳定工作，收入说不上很多，可也够他们母子俩吃饭。
一个单亲的母亲独自带大一个男孩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别的老师为了赚钱可以开课外的辅导班，他妈却没开，每回下了课都会回家给他做饭。
周末有的时候还会带徐硕出去玩。
“我妈啊，其实我怪心疼她的，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
“是的。”
“其实我妈并不是那种很厉害的女人，怎么说呢，有一回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她在家熬猪油。”
“恩？怎么半夜弄？”
“那段时间她们学校事情多，下了课回来有时还得开会，开了会回来还得批作业改卷子做饭。”
“那买菜油不行吗？”
“我那时候不是很懂事，我老嚷嚷着菜油有一股味道不喜欢，说猪肉好吃一些。”
徐硕说，那是一个夏天，厨房没有装空调，他妈拿着一个铲子站在灶台边上搅拌锅里的边油。
豆子大颗的汗水挂在她的后脖子上，灰色的穿得起球的衣服都给汗水濡湿了。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就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好好对他妈，至少不要骗她。
“那你是跟你妈出柜了吗？”
“恩，出柜了，那天我和你吃饭的时候，她还知道呢。”
“她知道啥了。”
“知道我去和男人约会了。”
“…………”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跟徐硕说我家的事情。
是说我们都是单亲家庭，可他妈至少是喜欢他、心疼他的。
我爸就不一样了，我妈跟着人跑了，他把这一笔丢脸的账顺势算在了我的头上。
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你他妈性格就跟你那不要脸的妈一样，看什么看，眼睛跟那烂货长得好像。”
就为了这双据说长得像我妈的眼睛，我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揍。
有很多次，我甚至在想，我要是个瞎子都好了。
或者说，我要是能不怕痛，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就好了。
但是我怕疼，我也不敢抠，我只能在心里面默默地讨厌着那个被我喊“爸”的懦弱的男人。
你说吧，我这样的情况，我怎么跟徐硕去说？
他会看不起我的吧。
“对了，我想带你回我家去吃饭，不知道你肯不肯。”
“什么意思，见家长吗？你经常带男生回去见你妈妈？”
“没有，你是第一个，我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4。
是个太阳天，我拎着一袋水果走到徐硕的小区，徐硕一见我就笑了。
“你干嘛啊，还拎水果来，这么老套的嘛？”
“哎呀，这毕竟是第一次嘛。”
“我可不信你是第一次，我们都做了好多次了。”
“滚滚滚。”
徐硕领着我往他们家的方向走，我们上了电梯，说实话我心里有一点紧张的。
我看过那么多小说，那么多电视剧，当然也有看过男女朋友交往第一次登门的剧情。
他们尚且都会紧张呢。
你更别提像是我和徐硕这种，两个男的，见家长，天哪，我是真的没有想过。
只是没有想过是真的，会紧张也是真的，心里会有高兴还是真的。
我和徐硕已经认识了小半年了，他有提过好几次想要带我去他家。
可是我总不肯，说上来是什么原因，我仔细地问过自己，或许是自卑。
自卑我的家庭不够幸福，自卑徐硕和他妈妈的关系太好。
徐硕一共提了五回想要带我回家，一开始我都没有应允，这一回我肯了。
在我肯的前一天晚上，徐硕在我家里过夜了。
我把我家里的故事，我能记住的部分都一点一点给他说了。
我想过徐硕会嫌弃，我也考虑过徐硕会沉默，我没有想过的是徐硕听完后一把把我抱紧了。
“没事，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妈就是你的妈。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一个让你觉得幸福的家。”
我今年已经快二十八岁了，和徐硕的年龄差不多。
我遇见过很多男人，我也和很多男人发生过关系。
但更多的是见了面觉得长得不是我的菜便决定立刻退回去。
我有点后怕，幸好那天下了一场雨，幸好徐硕他妈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要不然可能徐硕就会成了很多个和我见了面，我觉得人家不好看就再也不见面其中的一个。
电梯的门开了。
那是一个老小区，一层楼有四道门，有一道门开着。
“妈，我把他带回来了。”
“你嚷嚷啥啊。”
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接着是拖鞋踩在地上很轻微的声音。
“你说你来个人就好了，还买什么水果，快进来吧，外面很热吧。”
“应该的应该的。”
徐硕妈妈笑着把水果接了过去，又从鞋架子上递了一双拖鞋给我。
我刚进了屋，就闻着屋里有一股饭菜的香气，跟餐厅的食物味道不一样，没那么精致。
却嵌着一股家的味道。
“没做什么菜，你将就吃一点啊。”
我看了看桌子上，一个大汤碗盛着老鸭汤，炒了两三个菜，怎么也说不上少。
“够了够了，阿姨你太客气了。”
徐硕去厨房拿了碗出来，摆在我面前，我们三个人坐在一张饭桌上。
说真的，在那一刻，我忽然真的很想在这里住下来。
那天晚上，我在徐硕家过夜了。我问徐硕。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你喜欢我哪一点。”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开始是觉得你好看，可后来又觉得你透着一股委屈巴巴的样子。再后来你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想给你一个家。”
我真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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