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的鬼心思
01
这个农妇打扮的女人,正是陈府曾经的三姨娘夏绿蕊。
当年,夏绿蕊分娩后的那个晚上,关押在庄子里冯孟初,听到看守他的家丁悄声议论,说三姨娘生了个死胎。
冯孟初心惊肉跳,他心知肚明,接下来,陈老爷肯定不会放过他和夏绿蕊。
于是,半夜他趁家丁熟睡之际,先是撬锁逃出庄子,又翻墙进入陈府。然后通过夏绿蕊卧房的后窗,把她救了出来。
其实早在这之前,冯孟初已经数次说服夏绿蕊跟他远走高飞,但夏绿蕊留恋陈府锦衣玉食的生活,舍不得离开。
不仅如此,野心勃勃的她,还一心想要凭借宠爱和子嗣,取代太太宋婉茹。
造化弄人,一夜之间,梦想破灭。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断了气,宋婉茹却生了健康的龙凤胎。百爪挠心时,老爷又雪上加霜,告知她,他已经知道了她和冯孟初的奸情。
所以,留在陈府,即便能保住一条性命,从此也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夏绿蕊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和冯孟初一起,逃离陈府,双双私奔。
02
夏绿蕊和冯孟初,也算是“一见钟情”。
冯孟初是陈老爷的属下,陈老爷娶夏绿蕊为三姨娘时,曾托冯孟初去送聘礼。
早在那个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怦然心动眉来眼去了。
再后来,夏绿蕊嫁进陈府后,有意搬进位于陈府花园里僻静院落。
只要陈老爷不在家,她就偷偷和冯孟初私会。担惊受怕,却又欲罢不能。
逃出来后,一对“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
因为害怕陈家追查搜寻,再加上夏绿蕊身子虚弱,冯孟初就带着她,逃到城外的老家,一处早已废弃的宅子里。
冯孟初自幼父母双亡,也没有兄弟姐妹,因此没有人注意他的行踪。
躲过风头后,冯孟初把旧宅子简单修葺,添置了生活必备品,在周围山上开荒种地,过上了“昼出耘田夜绩麻”的农夫生活。
他和夏绿蕊匆匆出逃,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带。冯孟初又是个读书人,不善农事。而短短五年间,夏绿蕊又接连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一家四口,仅靠着几亩薄田,过得很是困顿。
贫贱夫妻百事哀。为生计发愁,被柴米油盐所扰的两个人,早已没有当初偷情时的激情四射,旖旎甜蜜。
而是朝朝暮暮间,相看两生怨。
03
今儿三月三,夏绿蕊听说云若寺有庙会,天不亮就起来,做了几样茶点吃食,想卖了换几两碎银,给两个儿子添置几件衣裳。
却不想在这儿撞见陈府的马车,看到大太太宋婉茹和一对粉雕玉琢的龙凤胎。
再次邂逅故人,夏绿蕊真是百感交集感慨万千。
一袭锦衣的婉茹,依然有着雍容华贵的气度。过去的五年,好像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沉静、温婉、从容,周身弥漫着幸福美满的味道。
而自己呢,早已红颜凋零,碾落成尘。别说脸上遮着头巾,就是去掉,怕是也没人能认出,这个荆钗布裙、沧桑粗鄙的农妇,就是当年陈府那个年轻貌美、明艳动人的三姨娘夏绿蕊。
悔恨、不甘、懊丧……很多情绪一股脑袭来,夏绿蕊忍不住地悄悄跟着婉茹他们,仿佛靠近一点儿,就能从他们身上品味下过去的生活。
夏绿蕊再也没想到,跟着跟着,她会突然看见小女孩左肩上的朱红色胎记。
04
这块胎记,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顿时灼痛了夏绿蕊的眼睛。
而心里,茅塞顿开,很多似是而非的疑团,在这一刻迎刃而解。夏绿蕊瞬间悟出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孩子出生的前一刻,她被崔嬷嬷按了一把,痛得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就立刻被告知生了个死胎。
而她连女儿的模样都没看清,老爷就让崔嬷嬷去把孩子丢了。这些年,她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孩子的左肩,有块朱红色的胎记。
紧接着,半个时辰后,大太太那边差人来报喜,告知老爷她生了龙凤胎。
也就是说,接生时,崔嬷嬷在孩子身上动了手脚,骗她说是个死胎。然后把孩子抱出去,给了太太。
而太太,自己生了个儿子,再加上她生的女儿,就凑了一对龙凤胎。
夏绿蕊想当然地推断一番,自觉合情合理。便忍不住在心里怒骂:宋婉茹,你真是个老狐狸,以前一直以为你绵软无争,不想背地里却阴险至此。
她当即决定,她要夺回自己的女儿!
05
秋镜被秋铭猛地一扯,身子趔趄了一下,噘着嘴抗议道:“哥哥,你不要扯我的衣裳!”
走在前面的婉茹,听到一双小儿女打闹的声音,便回过头,柔声地对秋铭说:“不可以欺负妹妹,想要风车,娘待会儿再给你买个好了!”
秋镜却嘻嘻一笑,把手里的风车递给秋铭,软软糯糯地说:“娘,不用再买了,我和哥哥交换!”
婉茹欣慰地点头,怜爱地捏捏着秋镜白嫩细腻的小脸,夸赞道:“我镜儿最乖了!”
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在秋镜这儿真是再准确不过。她懂事、乖巧,小小年纪,就表现得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日暖风柔,鸟鸣啁啾,一双儿女环绕膝下,追逐嬉戏,这样的场面,让婉茹禁不住喜笑颜开,心里蜜一般地甜。
她根本没想到,就在不远处,被仇恨和嫉妒烧红了眼睛的夏绿蕊,正咬牙切齿地向她靠近。
06
夏绿蕊本来要直直地迎上去,看到这母慈女孝的一幕,突然顿住了。
心里在悄声嘀咕,看样子,太太对她的女儿挺好的,眉目之间,完全是亲生母亲才有的慈爱和温柔。
不,甚至比亲生母亲还要周到,夏绿蕊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两个儿子,可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过,天天扯着嗓子,大呼小叫,非打即骂。
她再定睛看女儿身上穿的衣服,绣花的红色薄衫,精致的红色罗裙,在日光下熠熠闪光,用的定是上好的绸缎。
女儿长着一副圆嘟嘟的小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气派。
是啊,她现在可是陈府的大小姐,万千宠爱,锦衣玉食,出门有车,进门有仆。即便长大后嫁人,也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非富即贵。
女儿的一生,本是注定的锦绣灿烂,可是如果自己这会儿硬把她要走,岂不是改写了她的命运?让她从此在缺吃少穿、粗俗卑微的底层蹉跎一生。
再者,至今她也搞不清这孩子到底是老爷的还是冯孟初的,家里四张嘴已经举步维艰了,冯孟初又怎么肯再多养一个不明身份的丫头。
07
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把女儿留在冯家。
可是,就这么善罢甘休,岂不是太便宜宋婉茹了。
她自己经历了十月怀胎的艰辛,体会了九死一生的分娩之痛,到头来,她却骗走她的女儿,左拥右抱,岁月静好。
夏绿蕊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当她看到那个从女儿手里接过风车,一脸喜气洋洋的小男孩时,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陈府仅有这两个孩子,宋婉茹年龄不小了,怕是不会再生了。而二姨娘裴锦玉,这都多少年了不见有孕,八成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如果她把陈家的儿子除掉,那偌大陈府,岂不是就剩下她女儿一根独苗了?
到那个时候,万千宠爱,万贯家产,就都属于她夏绿蕊的女儿。
这才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既报复了宋婉茹,又巩固了女儿在陈府的地位。
夏绿蕊笑了,她转过身,不再跟着婉茹她们,而是在云若寺门前的石径上坐下,开始仔细盘算。
08
临近黄昏,婉茹、翠薇、丹梅,带着秋铭和秋镜,从云若寺出来,尽兴而归。
走到山门前,却看到陈府的马车夫老庄,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
酒葫芦滚在一边,酒香四溢。
婉茹禁不住皱眉,这个老庄,虽说平时爱喝口小酒,但向来有节制,从没误过事儿的。今天这到底是喝了多少,能喝成这副样子?
丹梅着急地说:“太太,要不就让老庄在寺里睡一晚吧。马车我和翠薇来赶,府里的马都是驯过的,又是熟路,我们走慢点儿,不会有事的!”
眼看天色不早,这儿离城还有近十里路,确实不能再耽误了。
安顿好老庄后,翠薇和丹梅手执马鞭,坐在前面赶车。婉茹带着秋铭和秋镜,坐在马车厢里,立刻启程。
09
两个姑娘到底生疏,不敢走得太快,马车逶迤前行,不觉已是暮色沉沉。
秋铭和秋镜疯玩了一天,都累了,还没走多远,就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睡着了。
婉茹小心翼翼地护着两个孩子,生怕马车颠簸时,磕碰到他们。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时,天已经微微黑了,婉茹正要催促翠薇赶得快些,还没开口,就听到丹梅突然喊了声“吁”。
马车猛地停下来,婉茹探出头问:“怎么了?”
丹梅闷闷地抱怨:“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在路中间放了好些荆棘和石头,刚才险些撞上去!”
一边说着,一边和翠薇一起下车,把横在车前的荆棘和石头,都如数扔到路边。
眼见天都黑透了,婉茹心急不已,把两个孩子放在座上躺好,自己也跳下马车,和翠薇丹梅一起,清理路障。
终于好了,婉茹舒了口气,在翠薇的搀扶下,掀开帘子,攀上马车,弯腰进了车厢。
她猛地愣住了,只见车里,只剩下秋镜自己,在沉沉地睡着。
刚才明明躺在她身边的秋铭,却不见了。
她立刻掌灯,只见马车的车厢里,横着秋铭的一只小鞋子。旁边,有几块深黑色的污渍。
婉茹伸手摸了一下,立刻冷汗涔涔。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