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街道上一棵树

　　城市街道上的一棵树

　　1

　　它发怒时，

　　撼天动地，

　　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如千万面鼓在敲；

　　如大海卷起无边的怒涛……

　　它安静时，

　　如蓝天下悠悠的白云；

　　如阳光下吃草的小鹿；

　　如门前思春的少女；

　　如婴儿躺在妈妈的怀抱，

　　在静静地吮奶……

　　阳光下是绿色的天蓬，

　　缠绕着，交叉着，支撑着，

　　纠结出铺天盖地的力。

　　穿云破雾的阳光，

　　也穿透它，

　　亲吻着小草，

　　草地上开满各色的花。

　　小鸟在歌唱，

　　野兽在奔跑，

　　山崖下泻着瀑布。

　　小溪在流淌，

　　泉水汀咚。

　　——这便是森林。

　　2

　　饱经沧桑的护林人，

　　采下了林木的种子……

　　3

　　种子被请进，

　　冬不冬夏不夏的温室，

　　膨胀，发芽……

　　如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

　　不得不离开母亲的怀抱，

　　它被植入了苗圃。

　　阳光仍是一样的阳光，

　　只是隔离一层膜；

　　土地仍是一样的土地，

　　只是施入了五花八门的化肥。

　　它每长出一片叶，

　　怒出一枚芽，

　　都有人观察，拍照，测量，记录，

　　在人的精心照料下，

　　它终于长成了一棵小树。

　　4

　　两边高入云端的高楼大厦。

　　本来宽阔的街道，

　　被烘托得逼囚，狭窄。

　　光滑的路面，

　　总让人想起透明的玻璃，

　　脆弱，易碎。

　　各种各样的车辆，

　　车头挨着车屁股，

　　车屁股接着车头，

　　如水在流。

　　如水流中点点的漂浮物，

　　那是人，

　　在急匆匆地赶路。

　　楼层上的霓虹灯回旋，闪烁，

　　如夏天霹雳前的闪电。

　　白天与黑夜，

　　黑夜与白天，

　　白天与黑夜的交替，

　　已经被打乱。

　　一盏盏发出白光的路灯，

　　如一颗颗人造小太阳。

　　一句话，

　　在这个钢针混凝土挤出的空间，

　　在不停地躁动，沸腾，喧嚣！

　　5

　　人要把那棵小树，

　　植入到它们之中，

　　或者一边。

　　6

　　它被连根挖出，

　　还夸张地带着一坨土，

　　它被装上了汽车。

　　汽车迎来了水，

　　送走了农田，

　　抛下了高山，

　　穿越了它的故乡，

　　终于融入了那个如织的洪流。

　　至此，

　　它成为了这里的一员。

　　那个小小的方框，

　　成为它永久的家。

　　三根木棍如手臂，

　　牢牢的把它扶住，

　　以防它，

　　不小心倒下。

　　7

　　根，

　　是它生命的根本，

　　需要疏松的泥土，

　　以便自由地呼吸，

　　却被扎上了钢针，

　　覆上了厚厚的沙石，

　　如给它戴上了沉重脚镣！

　　春夏秋冬，白天黑夜，

　　这是它亘古不变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今天却要强行把它们拆散，

　　它怎么能适应？

　　最可气是那位细心的阿姨，

　　竟无端地夺去它过冬的棉衣！

　　秋天，

　　它的叶子一片一片由绿变黄，脱落，飘 下，

　　却被阿姨一片片捡起，

　　装上车子。

　　等待它的，

　　不是被丢弃，

　　就是被焚化，

　　可这正是它过冬的棉衣啊！

　　它想，

　　它如一个犯人，

　　被捆绑了手脚，

　　囚禁在这里，

　　可它又有什么罪呢？

　　8

　　它举起双手，

　　高声喊，

　　我思念我的家乡，

　　想念我的亲人，

　　我要回归我曾经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