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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野心。

2022-05-07 16:03:28 作者:左左zuozuo 来源:左左的异想国 阅读:载入中…

她的野心。

  01

  这个男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是我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此刻,我们近在咫尺。

  我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到底是欢喜还是酸楚,是愕然还是惶惑?

  或者,所有的情绪都兼而有之,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留在宫里以后,我知道我早晚会遇到他。夜深人静时,也曾想象了无数个相逢的画面,却不想竟是如此的毫无预兆,猝不及防。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高、瘦,依然是他最大的特征。可能是常年在西南驻守的缘故,皮肤呈古铜色,更显出几分坚毅和冷峻。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而是毕恭毕敬地回答皇后娘娘的问话:“多谢娘娘惦记,微臣的父亲,还是老样子……病情没有好转,但好在也没继续恶化……微臣身为儿子,这么多年不能在他身边尽孝,实在愧疚……”

  皇后娘娘柔声道:“那你这次不妨在京城多留些时日,好好陪陪父亲……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太多遗憾!”

  他叹了口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02

  还是皇上先看见呆呆站立的我,他指着我,问皇后娘娘道:“这位……就是你跟朕提过的兰儿姑娘吧?”

  皇后娘娘笑道:“正是!”

  我的爹爹……镇西大将军,这才移转目光,这才发现我正紧紧地盯着他,他微微一怔,迟疑着问道:“这位是……”

  皇后娘娘回答说:“这位是兰儿姑娘,是曹汝彬和林念姝在襄阳收养的孤女,前几天带进宫来,本宫见了甚是喜欢,就提议让她留下住一段,和沐莹公主做个伴……兰儿,还不快见过皇上,见过镇西大将军!”

  我缓缓离开餐桌,盈盈跪倒:“民女给皇上请安,给镇西大将军请安!”

  像沐莹公主说的那样,皇上果然很是和善,他亲切地说:“起来吧,沐莹从小都是哥哥们的跟班,难得有个年龄相仿的姑娘陪陪她!”

  03

  镇西大将军却是一言不发,他直视着我,眉头紧蹙,一副沉思的表情。

  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滞,难道……他认出我了?他在我脸上看出了娘的痕迹?

  就在我心跳如擂鼓,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带出几分恍然大悟的明朗:“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府中下人说曹郎中回京后,曾带了一个姑娘过去探视家父……就是兰儿姑娘吧?”

  我的心咚地一声落了地,继而又细小尖锐地疼了一下,一时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解脱。

  暗自苦笑,自己果然是想多了。如果普天之下的父母,都能一眼认出自己从未谋面的儿女,那么这世间的恩怨情仇,定然会消减大半。

  我抬头和他对视,这是他第一次跟我说话,我很想多说些什么,但又怕颤抖的声音会暴露内心的情感,只能潦草地点点头,声如蚊蚋而言简意赅地答道:“是!”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稀薄又温暖的笑容:“多谢姑娘……那天刚好有事进宫,没能亲自接待曹郎中曹夫人和姑娘,来日姑娘回到襄阳,还请替我向曹郎中带声谢谢!”

  我强自镇定,也对他笑了一下:“将军客气!”

  04

  说话间,皇上和镇西大将军都落了座。

  冬岑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一趟,这会儿端着茶壶和茶盏,过来上茶。

  我冷眼旁观,发现她给镇西大将军献茶时,再次轻轻扯了扯袖口,露出了那只手串。

  绿松石珠子碰在茶盏的边缘,清脆的叮铃之声,让镇西大将军瞬间变了脸色。

  他盯紧冬岑姑姑的手腕,良久,才痛苦地微闭双目,喃喃道:“这一幕,似曾相识……”

  皇后娘娘远远看了他一眼,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那年,本宫的父母被宁安侯劫走,你只身前往青岩山的林家别院,一夜未归。

  她牵挂着你,坐立不安。第二日你回来后,她喜极而泣,给你端了茶水过来,由于太过激动,两只手哆嗦着……就像刚刚那样,茶盏碰着她腕间的绿松石手串,叮铃作响……”

  镇西大将军的脸上,现出痛楚又神往的表情:“娘娘好记性,微臣……也从不曾忘记。这些年,微臣就是靠着这些回忆,才得以活下去!”

  05

  许久没有开口的皇上,这会儿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靠回忆活着……陈同,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虽君臣有别,但朕向来不把你当外人。今儿当着皇后的面,朕再劝你一次,该忘记的,就忘了吧……

  这么多年,冬卉杳无音讯,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你……也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趁着你这次在京城久住,朕准备再给你指一门亲事,你已近不惑之年,该成个家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父亲在没患这场大病之前,不知道求过朕多少次……你忍心让他老人家,就这么带着遗憾……”

  皇上顿住不再往下说,而镇西大将军,则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他离开座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微臣心意已决,此生绝不再娶。皇上对微臣的关心,微臣心领了;微臣的心意,还望皇上能够成全!”

  皇上和皇后娘娘对视了一眼,慨然长叹道:“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起来吧……”

  06

  我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泪雾,不忍再听下去,便转过身,小声对皇后娘娘说:“娘娘,民女身子有些不适,想回去歇着!”

  皇后娘娘如梦初醒般,温言道:“本宫都忘了,沐莹和兰儿还在这儿呢……皇上和本宫要跟镇西大将军说说话,你们都退下吧!”

  我和沐莹公主便双双离开了正殿,她听到我说身子不适,在门口处叮嘱我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就沿着回廊,向她自己的住处走去。

  我回到房间,瘫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一般,精疲力尽。

  顺手捞起一卷书,可是书上的字,入了眼睛,却入不了心。

  片刻后,我终于放弃,把书扔到一边,将窗子打开一条缝,然后凝神静气地关注着窗外的风吹草动。

  从这个方向,刚好能将正殿的回廊尽收眼底。

  我还是,想多看那个人一眼!

  07

  冬日的冷风从窗缝里灌进来,我却浑然不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那个刚毅而孤寂的身影,从正殿出来,沿着回廊,踽踽独行。

  他这是要走了吧!

  我痴痴地凝望着,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奔到他面前,不管不顾地告诉他: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娘还活着,就在襄阳,她也在日夜思念着你。

  我想象着,深情如他,苦苦坚守这么多年,如果知道了实情,必定会欣喜若狂吧。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愕地发现,冬岑姑姑竟然也顺着回廊追了过来。

  镇西大将军这会儿刚走到回廊的拐角处,他分明也听到了,顿住脚步,蓦然转身。

  08

  看到是冬岑姑姑,他温和地问道:“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冬岑姑姑跑到他面前,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清晰而缓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拒绝皇上的提议?为什么不愿意再娶?”

  镇西大将军愣了一下,依旧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冬岑姑娘,你应该知道的……”

  冬岑姑姑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几乎是喊了出来:“不要再叫我冬岑姑娘,这么多年了,你始终要跟我这么客气吗……

  你知不知道,西南潮热,你穿的每一件夏衣,都是我选了轻薄透气的布料,一针一线缝制的?你知不知道,你爱吃的糕点,也都是我亲手做好,求皇后娘娘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的……这些年,我为你做的一切,你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故意视而不见?”

  09

  窗前的我,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冬岑姑姑一直未嫁人,是因为她爱慕我的爹爹……镇西大将军陈同。

  那边,镇西大将军迟疑片刻,避重就轻道:“冬岑,你今儿是怎么了?这可是凤鸾宫,你身为掌事宫女,若是被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

  冬岑姑姑凄楚地笑了一下,无所谓地说:“看见就看见吧,这凤鸾宫上下,谁不知道我的心思……今儿我豁出去了,一定要把话说明白……陈同,你放弃吧,不要再等她了,我不想看你这么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地活着……她真的不值得你这样折磨自己!”

  镇西大将军不解地说:“冬岑,她……冬卉可是你的好姐妹……”

  冬岑姑姑的眼睛里,泪光闪现:“是的,她是我的好姐妹,我甚至把她当成亲姐姐看待。我知道她什么都胜过我……所以,当年窥到你们俩的情意后,我便立刻扼住了自己的单相思,不允许自己再对你流露出分毫的爱慕之意。

  我装作若无其事,看着你们俩在我面前恩恩爱爱,心痛,却从不嫉妒……我一如既往地关心她,尊敬她,爱戴她,得知她患了秋疫,我心急如焚,生怕她有个闪失;当她终于和你喜结良缘,我眼睁睁看着一身红妆的她,走向门口的喜轿……我最好的姐妹,终于嫁给了我此生最爱的男人……纵然心如刀绞,我也一样含笑祝福……”

  10

  “冬岑,你……”镇西大将军急促地喊道。

  她轻轻地摇头:“陈同,你听我把我说完……我祝福你们,是因为坚信你们在一起后,会幸福美满。可我哪里能想到,成亲还不到一个月,竟然发生那样惨烈的灾祸。

  她杀了你的母亲,然后逃之夭夭……她根本配不上你,配不上你的深情……我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该用些心计,直接把你们拆散……

  她让你家破人亡,让你生不如死,你为什么还要想着她念着她?为什么要为了那样一个女人,把自己放逐到西南的荒蛮之地?”

  镇西大将军的声音冷了下来:“她不会杀人的,我坚信另有隐情,冬卉她不是那样的人……”

  11

  冬岑姑姑的唇角现出一抹冷笑:“事到如今,你还在执迷不悟,如果她没有杀人,她当年为什么要逃走……而她这么多年没再出现,只怕是……早就不在人世了……”

  镇西大将军的目光看向庭院中的一株腊梅花,语气沉沉道:“不,我有预感,她没有死,她还活着……有生之年,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他停顿了一下,冷漠又坚定地说:“冬岑姑娘,西南的将军府里,有绣娘,也有厨子……所以以后,我的衣食起居,就不劳您再费心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寒风吹起他的衣角,让飘然独行的他,像一个隐居世外的高士。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到冬岑姑姑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中慢慢露出狠绝之意。

  一阵北风吹来,将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中:“陈同,你别做梦了……此生,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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