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的节日的读后感10篇
《公羊的节日》是一本由[秘]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9.00,页数:53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一):套路很深,伤痛很多
看完整部书,3条叙事线在时空交错中来回穿梭,但丝毫不影响跳跃性地阅读,在刺杀高潮处甚至像一部精彩绝伦的长篇电影,镜头不断切换场景,让人血脉喷张,情节紧凑,节奏紧张。应该说这是一部不错的电影剧本,所有的画面甚至不需要脑补,自然呈现。高速上黑夜枪战,刺杀成功但政变未发生后各方势力角逐真空的权利,41号和9号监狱用刑场景,,,实在刺激。但是监狱用刑那一段好黑暗,好残忍,真不知道略萨他老人家怎么写出来的~(呕吐状。。)
作为拉美文学三巨匠,这种时空交错跳跃叙事的手法都是玩得及其精深。最先看的《跳房子》,当时看的非常吃力,啃了一个月才看完,看完甚至有点神经错乱,第一次接触那种玩法实在不适应。后面看过《万火归一》,再来看《公羊的节日》,原来套路已深,只怪我当时太年轻!(大哭~)
不过,从这几本书的套路来看,确实与其他小说在形式上有它的特别之处,可以让故事多线路发展,在时间,空间,人物,故事冲突上多元化多方向交叉展开,高超的处理手法和叙事技巧让多重交错毫无违和和错乱的感觉,最后故事在多重结局中得到最丰满的面貌,就好比水母,张开时像一朵花,收拢也是一个圆满。
对于这技巧满满的书,除了像电影剧本以外,就内容来说并没有在探讨什么,只是在这个混乱的大局中,鲜明展现了各个人物的性格,行事风格和最终的命运。
1,特鲁希略线:残暴魔鬼般的独裁统治者,以黑暗手段压制各种自由来取得独裁的绝对权力,各方势力的曲意逢迎,将独裁者塑造成人民的大恩人,极强控制欲无所不能的神,却极其讽刺的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二):犀利地解剖专制黑暗中的人性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三):神台后的鼠蝇
对于独裁统治极权体系的刻画极为生动,统驭模式的维系是需要经济生产、严密的法令、特务暗杀、舆论媒介、甚至宗教的合法性金色外衣,各项技术的综合使用的,混迹于这张统治网络的道德家 文人 诡辩家与正直的追随者(偶像崇拜者)都不可避免地成为独裁者本人的股掌玩物。
而一旦独裁者崩坏倒下赴死,这些奸滑的权贵在摒弃极权模式下人人赖以为生的束缚机制后,便寡廉鲜耻地运用旧体制赋予的权威让政治更加混沌下去。
乌拉尼亚小姐的父亲卡布拉尔先生,便是大恩人特鲁希略天尊的迷信者,在元首对他个人的考验中不幸地失势,由此造成的后果非常巧合——因元首触动既得利益体系中的他人策动的对大恩人的报复暗杀行动的罪过,也落到了他的身上,由此而造成了终身的抑郁,政治生涯的结束,最后在病床孤独中消耗着晚年生命。
而元首死后,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观,人民依然穷困,经济依然颓败。傀儡总统巴拉格尔、军情局长乔尼·阿贝斯上校、邋遢大叔他们依然按照着既往的风格榨取着这个倒下的极权神像灯座前的最后一滴油水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四):关乎作品,也无关乎作品
这部书结构设计之用心可以参考豆友NULLAND的评析(http://book.douban.com/review/2683507/)。此君我并不认识,却每每读他的简评,叹为观止。他写过书评的书,我从来不敢再添片语,只为藏拙。这阵子读完《公羊的节日》,再回过头看他给出赞许的五星,忍不住想说点什么。
整本书仿佛电影分镜语言,各个穿插,最后归于一线。读这书的两天,我大概已经在脑海里拍完一场精彩的电影了。然而或许是前些日子仔细了一番《到灯塔去》,这样的手法已然不能在我的眼睛里翻出多少花样了。
以内容而言,这是一部反独裁的小说。但这样的说法更像是对作家政治道德的判定,而不像对小说质量的判断。封面上说略萨搁笔廿载之后才写出这部长篇,赵德明先生也曾说略萨积累了大量关于小说主人公原型,即独裁者拉斐尔•莱昂尼达斯•特鲁希略-莫里纳的材料。我却疑心他这么些年一头扎进现实的材料,生疏了文学该有的轻与巧。这书读来真如历史材料一般徐缓而沉闷。至少就我来说,常常因为疲惫而浮光掠影地扫过海一样的字面,却仍然一帆风顺,不觉得遗漏了什么。常常听朋友笑话一些电影睡上一觉还能接着看懂,虽嫌刻薄,却不妨挪来道出我心中的感受。大概略萨写好小说就迫不及待拿稿费请姨妈喝酒去了,修剪的工作该是多么的无趣而令人生厌啊。
即便以独裁而言。故事里既有独裁之强横与残酷,也有反抗之决绝与光彩。大抵就是《陈涉世家》的路子,我并不见多少创见。当然,适当的亲情羁绊与真正牺牲即将来临时的游移也是有的,但这更像好莱坞编剧就能操刀的伎俩,不该是诺贝尔得主的笔法。平心而论,我更觉得这是一部精彩而规矩的好莱坞编剧稿本。
当然,反独裁的小说在中国怎么能多一个人去能读一读,都是好事。尤其在这个时代,一个受了几千年黄桷树养护的城市居然能狠心伐掉自己的母亲树,全换上了一个个瘦小而漂亮得像婊子一般的银杏,还有什么是不能想象的呢。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五):多米尼加的华诞
1、遗失
“我要你知道一件事。你要明白,你要牢牢记在心上;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你发誓:永远不忘记我刚才说的这番话!”
“Bye-bye!玩得开心。”
2、元首
特鲁希略是略萨先生在一本人物传记中重塑的形象,历史上确有此人。作为一名军事独裁者,套上的历史文字体的“为了巩固革命成果”的帽子似乎不那么过分。特鲁希略似乎的确是多米尼加共和国的“大救星”。独裁者们几乎都会在民众中激起“个人崇拜”,把“忠诚”当做“爱国主义”。但毋容置疑,特鲁希略确是书中最迷人的角色。他一方面把自己毕生的精力献给了他的国家。说的没错,暴君特鲁希略是个铁杆的爱国者。他咒骂着海地人对多米尼加子民的践踏,控诉着海地人的暴行。他不仅为一九三七年那次屠杀海地人辩解,而且把它当成丰功伟绩。
对,伟大的元首干几件被他控诉的海地人干的事也是合理的。
是的,我们的元首也需要休息。
特鲁希略本人很有头脑,擅于经商——窃取人民的财产;年过七十,仍像一头公羊一样以性欲彰显他的“年轻力盛”——强奸本国的妇女。
嘿,告诉那些对多米尼加虎视眈眈的美国人,我们的元首还很年轻,还能陪你们再斗下去!
多米尼加的繁荣是牺牲人民的民权换得的。
3、暗杀
特鲁希略的魅力源于他的两面性,于是给他的暗杀笼上了一层悲剧色彩。英国经济学家亚当·斯密说过:“人类欲望的萌发、践行和选择,皆源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因为特鲁希略的存在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要被杀死,就是这么简单。这就意味着刺杀“暴君”的人本身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于刺杀者而言,他们拔掉了一个毒瘤,特鲁希略的死是多米尼加的华诞。于多米尼加人而言,特鲁希略的形象从“大救星”直落为“人民的敌人”,之后还是默默地生活,麻木不仁。资本主义像是一把利刃,切开了拉丁美洲的血管,毫不留情地榨取他们的血液。剥削,剥削,再剥削!再看看我们多米尼加的新领导人巴拉格尔吧,一个手段更为阴险,狡诈的人。未来?
那些参与刺杀特鲁希略被折磨致死的人,真的死得其所了吗?
4、尾声·华诞
不管怎么说,特鲁希略真的死了。议员们再也不用贡献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了,没有人再来庆祝公羊的节日了。乌拉尼娅却始终未能原谅父亲。再次回国渴望亲情的她只能通过给玛利亚内回信来寻求一点灵魂的慰藉。公羊给有幸活下来的人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明天会怎样?就着煮好的热咖啡,涂黄油的面包。总之特鲁希略时代算是过去了,暴君死了总该庆祝一下吧,且把明天当做多米尼加的华诞吧。
2014-2-8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六):公羊的节日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七):巴尔加斯·略萨:反独裁是他一生的主题
在各国文化界翘首以盼下,2010年10月7日,瑞典文学院宣布,秘鲁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获得今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文告称,略萨“对政治权力进行了细致的描绘,对个人的抵抗、反抗和失败给予了犀利的叙述”。
略萨一生著述颇丰,虽然中国读者至今能读到的译本大都是小说,但在诗歌、戏剧、文学评论方面,略萨也很有建树。略萨幸运地把众多职业作家渴望的三种东西都占全了:惊人的文学天赋、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健旺的创作精力。在他二十六岁时创作的作品《城市与狗》中,略萨已经展现出敏锐的洞察力和相当的思想深度,至今笔耕不辍,如今已七十多岁高龄的他,每隔几年仍有重磅作品问世。
相对于博精的文学作品,略萨的私人生活也颇受世人关注。他幼年在国外长大,青春期就读军校,年轻时做过银行职员、新闻记者、编辑、特约撰稿、图书馆编目员等工作,不到二十岁与大他十几岁的姨妈私奔,旋即结婚(后根据相关轶事写成《胡利娅姨妈与作家》),几年后离异,不到三十岁又与表妹再婚,中年陷入桃色纠纷。而他与另一位拉美大文豪马尔克斯的一段失和往事,至今仍被津津乐道地猜疑,曾经竞选秘鲁总统惜败的经历也使略萨有了一种悲情意味。
私人生活“丰富多彩”,在创作上略萨也常常变换姿态,热衷于自我超越。自《城市与狗》开始,《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狂人玛伊塔》、《世界末日之战》等众多作品已将反独裁作为个人创作的第一主题,他对政治生态的阐述力,在讲述多米尼加独裁统治的重要作品《公羊的节日》中达到一个巅峰。
不只体现于作品内部,在许多公共场合,略萨也表示过文学介入政治的观点。在获奖后的曼哈顿新闻发布会上,面对150位国际记者的提问,略萨表示,身为作家,“介入公众事务是一种义务”。当被问起作家写作与政治的关系时,略萨说:“我是作家,同时也是公民。在拉丁美洲,许多基本的问题如公民自由、宽容、多元化的共处等都未得到解决。要拉丁美洲的作家忽略生活里的政治,根本不可能。”
社会不公背后的人性扭曲
二十世纪,拉丁美洲国家仿佛与独裁统治产生了不可思议的魔咒。巴西、智利、阿根廷等国都出现过独裁统治,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当属发动政变夺权的多米尼加独裁者特鲁希略。此人通过控制军队、安插亲属和恐怖活动来维持绝对统治。其家族曾控制全国经济命脉,成为本国最大垄断资本集团。尽管国家出现一定的和平与繁荣,政府却使用谋杀、凌虐、恐吓等各种极端的方式来抑制反对者的声音,公民一词在法律意义上形同虚设。特鲁希略统治期内,多米尼加共和国共有5万人遭屠杀、被施以酷刑或者失踪。在近几年相关文献公开之前,“独裁”这个词还是多米尼加人被施暴后的禁忌。
多米尼加虽为加勒比海上的弹丸小国,以其独裁政治为蓝本进行创作的著名作家却不独略萨一人。出生多米尼加后移居美国的朱诺特·迪亚斯,于2007年出版首部长篇小说《奥斯卡·瓦奥短暂而奇妙的一生》,获得了2008年普利策奖以及无数好评,他也因此被誉为当代最杰出的美国作家之一。主人公奥斯卡从小移居美国,因一次三角恋的失败,自哀自怜成为“宅男”—肥胖、满脸粉刺、自闭、孤独,把寻找女朋友的希望寄托在回乡之旅上。在特鲁希略时代,“法律、信仰都不起作用,只有性”,他的外祖父曾是当地名流,这个受到诅咒的家族为了保护女儿免受暴君摧残,家破人亡。奥斯卡相信,那个从他的外祖父母开始,一直影响到他的母亲和姐姐命运的诅咒,也如宿命般攀附在他身上,爱一个人总得不到回应就是证明。迪亚斯的写作引来祖国的批评,多米尼加一些当权者质疑迪亚斯的多米尼加身份,将他视为局外人。对此,迪亚斯的回应是:“我拒绝让一些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来告诉我,我是多米尼加人还是不是。”
如果说特鲁希略独裁在迪亚斯的小说中是一条家族遗传的诅咒、一片色调阴郁的背景、一种无处不在的氛围,那么在《公羊的节日》中,独裁的登峰造极及其暴力终结不仅被推到前台,还被略萨用历史、社会、人性的透镜详加审视。主人公乌拉尼娅回到阔别三十五年的故土多米尼加。她父亲曾是特鲁希略的助手,当年为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先后把妻女献给特鲁希略。但特鲁希略不久后未能逃过暗杀,特鲁希略独裁时代终结,乌拉尼娅的父亲只得独自一人慢慢变老,在行动不便、丧失语言能力之时,面对远道而来的女儿对往事的质询。
作为反独裁文学作品中的极品人物,特鲁希略工作勤奋、手段铁腕,喜欢到欧洲社交圈里去显摆财富和权力。他把首都圣多明戈改名为特鲁希略市,市中心的霓虹灯闪烁着“上帝和特鲁希略”;他把80%的国土据为己有,几乎所有的景区都被他划为私家园林;他把80%的GDP变成自己的私人公司,在每一个经济肥缺和最小的公务职位上都安插上自己的家族亲友;他爬进过每位部长的床褥,据说是要让部长妻子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在骄横跋扈无耻下流方面,二十世纪其他几位大独裁者都要自愧弗如。
略萨在塑造这位反面角色时,十分注意刻画统治阶层内部的各种心理状态。专为元首拉皮条的人在乌拉尼娅的父亲跟前劝道:“他从来没有休息过啊!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每时每刻都在为三百万多米尼加人生死攸关的大事作决定……一个这样的伟人难道还不应该时不时地放松一下吗?难道还不能与一个美人享受几分钟吗?阿古斯丁,就算是生活对他的一点点补偿吧!”这番恳切言辞,生动揭示了统治阶层对被统治者肆意欺凌践踏的心理基础。社会不公的背后往往有人性的扭曲与之相互作用,略萨在展示这种从微观人物心理到宏观社会变迁的全景图方面,体现了他非凡的掌控力和精确的观察力。
政治是“有心无力”之物
对独裁者进行批判,是有良知的知识分子乐于肩负的志业。另一方面,独裁者对批判他们的知识分子自然毫无善意。小说中,特鲁希略曾说道:“关于知识分子和文化人,我一向认为他们很糟糕。在功劳簿上,按照顺序排列,第一位属于军人,他们坚决执行命令,不搞阴谋,不浪费时间。第二是农民,他们生活在农场里和茅屋中,或者是蔗糖厂里,他们健康、勤劳,有为国争光的荣誉感。其次是公务员、企业家、商人。最后是知识分子和文化人。他们甚至应该排在教士后面。……政府给他们吃,给他们穿,给他们荣誉,他们得到的好处最多,可是给政府造成的伤害最大。”
独裁者具有这样一种能力,那就是在处置对立派时有一套能心安理得的逻辑。在他们看来,政治必须有一只干净友好的手,也一定少不了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小说中,特鲁希略曾对诗人出身的傀儡总统巴拉格尔说:“您很走运,仅仅负责政治中的好事。出台法律,推动改革,参加外交会谈,从事改造社会的工作。您是这样度过三十一年的。您管的是治理国家中令人欢喜快乐的一面。我真羡慕您啊!我也愿意只管国务活动,只当个改革家。但是,治理国家还有肮脏的一面,如果没有这一面,您干的事情就不可能成功。谁来管治安?谁负责社会稳定?谁干安全工作?我一直设法不让您管这些讨厌的事情。但是,您不会说您不知道和平是怎么来的吧!那是用牺牲和鲜血换来的!就在我、阿贝斯、贝尼亚·里韦拉中尉等人设法让国家处于稳定状态时,您才有可能看到好的一面,才能做些好事,因此您得谢谢我们才行。因为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只有稳定了,您才能作诗和发表演说。”
对政治肮脏一面的切肤体会也许就来自于略萨那次失败的总统竞选经历。据闻,他的对手曾经摘选他小说中的淫秽段落在电台广播,令其保守的选民阵营错愕不已。败选后的略萨重新回到书桌,不再身体力行地参与政治。也许对一个人文主义者而言,政治究竟还是“有心无力”之物,所谓“介入”,也免不了先以知识分子身份为前提。
诚然,特鲁希略在解决战乱、发展经济方面的成就为他赢得不少民心。但民众需要的,不仅是物质上的繁荣进步,还有身为人的权利和尊严。当独裁者的居功自傲为所欲为触及底线时,狂野的拉美人选择用暗杀来解这一死局。暗杀成功,独裁被推翻,取而代之的,不是“美好的生活”,而只是“不那么糟的生活”。但这一过程中,各方付出的鲜血和生命,社会遭受的动荡和创伤,恐怕同样不是一个人文主义者愿意看到的。略萨选择用文字来重述、解释,也许附带警示。他曾在《公羊的节日》首发式上说:“如果多米尼加的青年们读到这本书,他们肯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独裁统治永远不应该重演!”而今,借助诺贝尔奖,全世界的青年们都有了一读此书的机会。历史也再次走到一个岔口,犹疑不决间回响着汉姆雷特式的疑问:重演,还是不重演?
原载南都周刊2010年度第40期
2010年10月18日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八):人性和记忆的政治化小说
人性和记忆的政治化小说
人是原初意义上的政治动物。原初的政治是优美的,雅典人和伯罗奔尼撒人提供了某种标杆。
当政治急剧地恶化,也意味着人性的恶化时,需要我们用什么来反思和拯救,答案依然在人类的源头:善的信念,还有记忆。
药是不朽的药,需要的是耐下心来揪出现实和历史的病根来。也许很简单,丑陋的和美的,相形之下,一目了然。也许很难,这是一个充满假装和伪善、丧失和疯狂的时代。
人是如何被“公羊”在至少于现实、至多于精神处打败?
在《公羊的节日》里,全书很少具体而单独地拎出独裁的体制来说事。政治终究是充满人性的。政治,是人性、意志、信念在大地上彼此间的政治;斗争,自天空一直向下发生。书里,“多米尼加”的体制,从头到脚被尖顶处独裁者"公羊”的意志浇透。所以,问题更应该是:人们是如何被“公羊”打败、奴役?
乌布尼亚和父亲之间在记忆的战场上最终各自得到了怎样的结果?当记忆的纠缠混合了善恶信念的斗争时,还可以解开吗?
其实很多东西,很多人是看不见的。对于看见的人,意义也许很大,也许没什么必要。就像是,争吵比起生命算不了什么,而有些记忆可以摧毁生命。所以,从留下的里,仍有留下的。但记忆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呢,我们可怜的生命,并没有太多的记忆,每一个记忆都珍贵得让我们虔诚。我记着所有羞耻的事情,一块一块被轮廓裹着,我总是到达边缘处便止步,难以进入;但经常不知不觉地来到边缘处,站一会儿,些许渗透了些,赶紧走开,已经站不稳了。我也记着一张永远得不出结论的脸,久久不能忘怀。难道还要从中给一些贴上废弃的标签吗?不,不,所有意图放弃记忆的人和深陷记忆难以自拔的人,只是太累,太累了。记忆是不能被再次遗忘的。记忆就是记忆,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混进来。你的记忆是属于你的神秘和必然。让我们拥抱记忆。美好的,我们可以再度重访狂欢。羞耻的,需要你一点一点地努力进入,最后,同时带着记忆地走出来。得不出结论的脸,于你,是一次纪念,意味着你曾踏入过某个破绽,或即将踏入,而时间已把它们风化成了河床最底层的化石。那里还有很多你从未见过的化石:你第一次看见那只飞鸟,却在记忆的同时遗忘;或者,其中的某些你终将见到,然后,闻到那男人的味道。
记忆是存在的象征。对于挣扎于其中的人,尤其是。记忆已是伤害,穿过只是弥补,但也是弥补。所以会让人高兴,也会让人难过。乌布尼娅慢慢地脱离了挣扎。忍着呛鼻的难受,慢慢地把记忆分成洋葱瓣,使记忆重新回到各自独立的地方,从而可以下手处理。而她的父亲,卡拉布尔议员,在无声的沉默中,是怎样处理他的记忆的呢,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不能杀死记忆,他只能处理,被动或主动地。乌布尼亚用记忆不断地刺激父亲。对于人和记忆的状态,记忆本身就是它们可能性和变化的源泉。
人,有着各自的记忆。对同一个对象、事件的记忆,把人们永久地捆绑在了一起。我们都是记忆的承受者。不存在一个人的记忆。意味着被记忆物的张开,而被记忆物也必有了记忆。这是记忆的前提。这种联系,保证了一切爱和伤害在彼此间的继续发生。记忆,事物清晰到明亮或跌倒在事物中——的产物,都是要完成彼此所未完成的;前者,不停地沉湎。后者,渴求穿过。
让人安慰地是,同时也令人最难接受的是:不同的记忆互相搀扶的功能。乌布尼亚有两个截然相反的记忆:痛恨让自己受到“公羊”玷污的父亲;爱那个视女儿为一切的父亲。记忆间彼此是不矛盾的,它们面对的是不同的对象。而卡布拉尔把最爱的女儿骗入“公羊”的陷阱,在他那天真可怜的思想里也许是不矛盾的,但我们只能说:卡布拉尔是罪恶的!这不容置疑,在很多时候愚蠢可以成为理由,但在崇高面前,一切低下的都没有借口。只有一种记忆不允许我们从中发现别的东西,那就是对恶的记忆。爱的记忆使乌布尼亚不致于被恨的记忆全然毁灭,但它给了乌布尼亚穿越噩梦的力量。对于她,爱的记忆没有资格去改变恨的记忆的本质,因为,她的记忆和更高的善与恶有关。而记忆的本质完全可以被改善,“改善”意味着不改变既有的,而看见更多的。记忆是半明半暗的。和事物一样,是完整的。有黑暗的地方,也有光亮。最黑暗的地方,也存在着某种无光的光。人有发现光亮的能力,这种能力属于人性,也来自神性。但什么能让我们在最苦最深最漫长的黑暗中,看到光亮?等待不是答案。爱。是爱,只有爱。自我的爱,人的爱,神的爱,让我们走进无法进入的,看见看不见的。爱,是生命力的象征,她和记忆一起,让我们成为生命。生命终究是美好的。
“公羊”是可悲的。当他没有了悔恨,记忆就成为嘴角生硬的接受一切,是历史书,是对过程的回顾。“公羊”压抑着他所有美好记忆的发展、对他的改善;痛恨所有“尿失禁”的记忆。当一个人压抑了记忆,也就渐渐地丧失了最宝贵的人性。
“公羊”只剩下了意志。零星有些贫乏的恶信念。近乎无的信念。意志成为了意志的“信念”。
意志本身具有某种有魅力的自足感和力量感,但,是有限的。“公羊”意志的强力可以魅惑一些无信念者,他们的意志因无信念而难以行动,变得虚弱,要么被“公羊”暂时地征服,那些图谋暗杀的将军们便是;要么,最可悲的一种,如卡布拉尔,自我欺骗说在公羊的意志背后不但有信念,而且是好的信念,尽管根本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幻想跟随公羊的意志,从而获得信念,有了这种虚假的信念感,便感到存在和快乐;那些有着自我信念的人,譬如那个书中在我看来最有魅力的总统先生,也许他的信念善恶不纯,但他的信念给了他的意志力量和属于他的行动法则,在权力的层面上,他战胜了“公羊”;而那些让我热泪盈眶的暗杀者们,则因着最崇高和不妥协的信念,用最壮烈的行为,杀死了“公羊”。
没有信念的意志终究是要被打败的。人民总体上是缺乏信念的,所以容易为恶的意志所欺骗、控制;同时,也能得到善的意志的感召。略萨没有讨论善和恶在信念层面、更高层面上的较量。当我们相信,人类中的大多数人信仰善时,我们可以暂时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对于人类,记忆是一个相伴随的种族,一代一代地消亡、传承。
对于教徒来说,记忆是神的恩赐、痕迹和作品。
所有那些不灭的记忆,即善。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九):元首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他们的邪恶或独裁,而是……
南美小说有两种特质,一望即知:“总统”/“元首”为名的领导;殖民地风味的魔幻。许多时候,后者有自嘲的味道:殖民地的荒凉、远离文明世界中心、城市与乡村、荒野的分化,给了漫画与神话的交游空间。因此,将魔幻这一点缩回之后,很容易出现另一张大师脸孔:马尔克斯《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或略萨《绿房子》式的严肃姿容。一个魔术师在夜阑的酒吧间,对你说尽了他家乡所有五彩斑斓的奇闻逸事、神仙鬼怪之后,收起了笑容,倒完瓶底最后一滴酒,开始对你轻声细语、不加修饰的讲一个故事。
《公羊的节日》就是这样一部小说。
当然,终究是南美小说,终究出自略萨的手笔。京剧旦角儿日常一举手投足都自然生媚,大师同理。结局众所周知,剧情很难玩出花样。但《绿房子》式的多线索叙事、叙述顺序的小巧腾挪、乌拉尼娅的回忆与多处伏笔映衬,还是使小说结构层叠井然。
因为定位是历史小说,大框架不能变,但是砖瓦之间的藤萝却能够随意栽培。乌拉尼娅的遭遇,是撬开特鲁希略独裁的一条缝隙。女性受到玷污,男性遭遇伴侣被夺与公开被嘲弄的双重侮辱,这一条罪状,是特鲁希略投于多米尼加巨大阴影的直观表现。乌拉尼娅和父亲的遭遇,是多米尼加群体的缩影:女性暗藏着被侮辱与损害的阴影远离,男性瘫痪暗哑失去知觉。她的故事,是这个小说中虚构意味最浓,于是也最为自由的部分:意味深长,贯彻始终。
由于本段情节的虚构性,于是乌拉尼娅还要担负起更多的负担。她不仅要负责描述特鲁希略给予多米尼加的阴影,还要负责回忆特鲁希略逝去后的历史。将反派一杀了之加一个大团圆结局,那只是英雄史诗独断论的处理方式。乌拉尼娅的视角记录了特鲁希略的死亡,记录了他死后的多米尼加,记录了人民的想法、国家的动迁,余音袅袅。最使人震惊的并非特鲁希略在生时给多米尼加投下的阴影,而是他死后多米尼加的空虚、集体记忆和动荡。
而这些后续,通常是漫画或魔幻式政治小说所缺少的。
非常诡异的一点:小说最动人的部分,是以“元首”视角进行的那些段落。也许因为元首在不断回忆他的过去,回忆全国警察部队、海军陆战队教导、军事情报局长、他不断幽会的女人们,这些回忆使这个老枭雄角色的背景图案幽深晦暗。另一方面,这个老色狼的政治家身份和他那老而弥辣的色欲,有一种罪恶的诱惑力——虽然如此邪恶,但他居然是全书最有魅力的角色。
最有趣的,是对他的称呼。特鲁希略这个名字并不多见,出现最多的是“元首”这个称呼。一如阿斯图里亚斯笔下不断出现的“总统”。独裁政治家一向是南美小说家笔下讽喻的对象,一如苏联小说家某些被枪毙小说家和我国某些被封杀小说家笔下的“领导人”。而这个“元首”,只是又一个政治家的集体缩影。
他,公羊,特鲁希略,“元首”,独裁者。雄才大略,从基层成为一国之王。他回忆着自己解决内忧外患的岁月,意气风发。他回忆着自己如何成为救星、国父、帝王。他回忆并欣赏着自己的铁腕、美丽的情人们,“下半身再次膨胀”,而在其他人的回忆中,这些却犹如噩梦。略萨将他描绘成了一个麦克白式的复杂角色,以至于独裁者死得其所的时刻,甚至有了悲剧色彩。而刺客们的欢腾,却映衬着另一点悲哀——杀死他的人并非全然正义,被杀死的人亦不无可敬之处。在乌拉尼娅的视角中,直到他死后,许多多米尼加人依然这么认为。
你会看到,描绘出色的“领导”/“元首”/“总统”们都差不多:他们都有着令人颤栗的魅力,有着罪恶的诱惑力,有着让你扪心自问“如果我处于他的境地,我会怎么做”的自我世界。将他们漫画化、美化或丑化,都很容易——太容易了一点,于是,他们会那么富有争议:
枭雄们之所以可怕,不在于他们的邪恶或独裁,而在于他们那些迷人的部分:于是,他们能把更多的人推动/引导/煽动向邪恶。
所以,略萨调集了很多人的内心世界,来给出一个宏观的描述:元首的回忆、下属的仇恨、乌拉尼娅的心灵世界,若干个镜头在多米尼加那段历史上交叉着,时光川流不息的交汇。就在这无数双心灵之眼目光所汇集的路上,多米尼加独裁者特鲁希略完全不知道命运走向的(而读者深切知道,犹如在重温一部熟悉的戏剧)走向被刺杀的路上。这当然没有帅克一句“原来他们把大公打死啦”那么举重若轻的有趣,但印象却会更加深刻——无论是特鲁希略的美好、丑恶还是阴影。
《公羊的节日》读后感(十):译者赵德明谈《公羊的节日》
1994年7月12日巴尔加斯·略萨在北京,同我谈到的创作计划中的长篇小说《公羊的节日》。当时他说:“我读过一部历史人物传记,说的是本世纪30-60年代在加勒比海的多米尼加共和国有个暴君,名叫拉斐尔·莱昂尼达斯·特鲁希略-莫里纳。他实行独裁统治长达31年,全国处于白色恐怖之下,特务和警察的监视、控制和跟踪活动使得人人自危、提心吊胆,就连傀儡总统、议长和军队的高级将领也不能幸免。经济生活方面,由于周边国家的封锁和制裁,特别是美国的压力和威胁,造成严重的物资匮乏,许多工厂和企业停工或者倒闭,大批工人失业。但是,特鲁希略家族仍然不顾国家的困难,把国营农场和公司廉价强行收购,然后高价卖出,从中渔利,再把多米尼加的比索通过中央银行套取外汇,分别存到瑞士、加拿大等国。国际和国内的种种矛盾加剧了统治阶级内部的分歧和冲突。于是,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反对势力和派别,其中有个组织主张暗杀特鲁希略,于是就成立一个行动小组,策划暗杀计划。1961年5月31日夜晚,这个独裁者在赴情人的约会途中被行动小组乱枪打死。他的死很有戏剧冲突,让我产生了创作冲动,我准备以他的被刺身亡为主题,写一部历史题材的长篇小说,但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历史小说,里面肯定会有许多虚构和想象的成分。近期就要动手,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没有想到6年之后,巴尔加斯·略萨果真完成了这部小说的创作。
2000年5月反复阅读三遍之后,明白作者要用语言艺术塑造历史,要把巴尔加斯·略萨对特鲁希略统治多米尼加时的神情、风貌和情绪“还原”给21世纪的读者,让当代读者体验和品尝独裁专制的滋味。更重要的是作者把自己对独裁统治的认识和批评融化到了作品之中。
综观全书,作者没有把特鲁希略的人格和行为简单化和脸谱化,他用相当的篇幅描写了多米尼加面对外来势力的压力和内部战乱的困难处境,人民多么需要一个领袖、一个政党、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除暴安良”、创造和平生活环境的强烈愿望。在这个意义上,人民需要一个“铁腕”人物来治理天下,因为人民已经被战乱折磨得无法生活下去。特鲁希略的出现是多米尼加20世纪30年代的产物,他成功地解决了外患和内乱的问题,老百姓可以修养生息,因此人民就拥护他,支持他,歌颂他,甚至崇拜他,称他为“大救星”、“大恩人”、“新国家之父”,这样的感激之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特鲁希略的的确确是“为人民服务的”,他一天工作18个小时,每天的工作日程表都安排到深夜,因此按照他的逻辑,人民理所应当地要感谢他,“回报”他,爱戴他;他认为这就是历史的必然。特鲁希略是主张英雄史观的,因此他在战乱中下令屠杀俘虏和邻国的平民,他的“铁腕”政策使得他更加坚信“只有武装才能解决内乱”的暴力论;而暴力论让他看不起“知识分子”,他手下有一大批博士、专家和学者,但统统是他的“工具”,是他出谋划策的“智囊”(他给参议院议长起的绰号)。按照特鲁希略的伟大设计,“专制”加“法制”可以发展经济,可以保证国泰民安,可以让特鲁希略家族世世代代永远统治多米尼加。可惜的是:特鲁希略实在太一厢情愿了。人之所以是人,不仅要和平、安定地过物质生活,而且人还有思想、精神、尊严和人格。尤其是特鲁希略身边的“亲信”,他们一旦从“工具状态”觉醒的时候,首先痛恨的就是那个把他们不当成人看待的暴君。二是特鲁希略死后立刻暴露出这个家族的软弱和无能,因为长期以来权力高度集中在特鲁希略一人手中,事事依赖他决定的后果造成了人人都得了“软骨病”。这是把领袖崇拜为上帝的必然结果:没有了上帝,我们可怎么活哟?在人类史上,信仰崩溃后出现的社会动荡的例子比比皆是。在20世纪的一百年里,仅拉丁美洲就有巴西、阿根廷、智利、秘鲁、哥伦比亚、委内瑞拉、墨西哥、中美洲诸国、加勒比海地区的许多国家发生了军事政变、军事独裁和民主政治的反复较量。作者巴尔加斯·略萨出生在秘鲁,少年和青年时期就生活在军事独裁统治之下,因此深深体会到独裁统治对社会的危害。他从青年时期起就以实际行动参加了反独裁统治的斗争,后来又通过文学创作对独裁暴君进行了揭露和抨击。巴尔加斯·略萨今天64岁了,两次通过文学作品表明了他对独裁统治的态度,同时也表明了他在这个问题上的一贯立场。
但是,进入老年时期的巴尔加斯·略萨不仅重视对独裁统治发生、发展和垮台的整个过程的研究和描述,还特别关注接受和反对独裁统治的这一侧面的变化,即:对培育和繁殖独裁统治的土壤的思考、研究和描述。在《元首的幽会》里,作者用了相当的篇幅介绍底层的人们是如何拥护特鲁希略上台,也详细描写了老百姓得知元首遇刺身亡后“如丧考妣”的真实感情,更真实地揭示出一旦人们转变了观念又会轻而易举地淡忘元首的恩德的无情事实。其实无论年轻的多米尼加人还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心中还是有一个评判是非的标准的:我们是否过得上“人”的生活?物质生活的稳定和改善是人们实现精神和文化理想的基础。没有思想自由、没有精神和文化的生活不是人的生活!他们拥护或者反对谁的标准是从这样一个实际出发的。但是,《元首的幽会》毕竟是一部文学作品,作者是要塑造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他要这个人物来到我们中间,让读者重温历史;因此就必须借助虚构和艺术想象。
巴尔加斯·略萨是个勇敢的人。他在小说首发式上说:“如果多米尼加的青年们读到这本书,他们肯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独裁统治永远不应该重演!”他在回答提问时说:“书中有虚构的人物,也有真实的历史人物。但是在虚构的人物中有许多人物并非是完全虚构的,许多受迫害、受拷打的人物都集中了真实人物的影子。因为特鲁希略独裁统治的事实已经载入史册,小说绝对不能超出时代确定的界限。”作者的勇气来自历史真实和艺术真实,更来自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和毕生追求真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