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的观后感10篇
《仪式》是一部由大岛渚执导,河原崎建三 / 賀来敦子 / 佐藤慶主演的一部喜剧 / 剧情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观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仪式》观后感(一):混乱人物关系……
一臣:樱田家族家主
静:一臣的妻子
韩一郎、阿菊:一臣的儿子儿媳
阿勇、阿进、阿忠:一臣和小老婆的孩子
满洲男:家族继承人,一臣的孙子,韩一郎和阿菊的孩子
辉道:一臣名义上的孙子,一臣的私生子,一臣与韩一郎的前未婚妻生的孩子
律子:节子的女儿,有可能是一臣的孩子,不排除是韩一郎的孩子
阿忠:一臣的孙子,战犯阿进的儿子
《仪式》观后感(二):集中的印象是电影的基本要素
从电影印象的思考框架下来看,大岛渚的这部影片示范性地展示了印象本身对电影的根本作用。
祖父、兄弟(辉道和阿忠)、律子和其母,最后是主人公满洲男。人物形象的集中,便首先确保了印象的集中——而不会由于增加人物而使得电影观看过程变得散乱。这一点也是好莱坞较为擅长的。宁可减人物而不多添。做减法对电影整体不会产生太大的问题,反而有时能带来好处。但一味地添加肯定导致散乱局面的出现。
满洲男的形象——印象是值得玩味的。他从一开始归来的褴褛寒酸到回到影片现实时序中的貂皮大衣(尤其是那皮草大衣),已不是暗示而是点明了他对家族(权力)体系的认同和回归。毕竟,他是长子长孙是要继承家业的。哪怕举行了那种只有“新郎的婚礼”——这一影片的高潮,从摄制上说肥瘦得宜,真可说是神来之笔。印象之深刻,令人过目难忘。反之,通过葬礼、婚礼以及祖宅等强化舞台感的手法,现在看来有些用力过度,尽管,这也是必要的。但在画面表现上,风格化减弱了不少。
总的来说,这部作品完全超过了大岛其余的作品。是一部杰作。更是对电影印象的经典阐释。
《仪式》观后感(三):《仪式》:情爱在先,仪式在后
影片借一个家族的衰亡,直指日本战后的混乱。随着父权体系的逐渐坍塌,大岛渚对传统的无因反叛赤裸再现。影片由一个接一个的仪式相互连接,在祭奠、婚礼、葬礼、婚礼、葬礼的仪式之下,深藏着不伦的情欲与绝望的爱情。
主人公满洲男从未经世事的孩童,到心怀负疚的少年,到深藏情爱的青年,到无力抵抗的中年,在祖父的强权体系下颤然长大,以棒球等体制外活动叛逃樱田家族的长孙命运,却终究在一环又一环的仪式之下锁进无解的情爱之中。他爱上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律子,却难以释怀律子母亲和自己父亲的爱情纠葛,更无法接受自此以后做“兄妹”一样的关系。他在满洲男、律子、辉道的三人情感纷争中,败给了“以暴制暴”、“以乱伦抗衡乱伦”的辉道,败给了庞大复杂却混乱不堪的家族体系。
从祖父有话语权的一代起,家族的情爱就已在这样的操控之下。辉道“私生子”的身份,律子母亲与祖父的关系,律子母亲与辉道的关系,早已缠绕成一株难舍难分的藤蔓。满洲男与祖父之间的距离,不是父亲一代的集体缺失和失语,而是父亲一代混乱不堪的爱欲纠葛。他自知无力抵抗这强大的父权体系,却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放弃对律子的爱,哪怕最后的定义成为“只是在婚礼和葬礼上见面的亲戚”,他也依然死死攥住这“婚礼”和“葬礼”的仪式不愿放手。
在没有新娘的婚礼上,在躺进阿忠棺椁的葬礼上,他放佛成为了当年在满洲被活埋的弟弟,他听得见他的心在哭,却还是眼看着泥土一点一点落下。满洲男在祖父的葬礼上,终于成为独担重任的樱田长孙,尽心周旋于酒精筑起的谈话之中。在律子的出现之后,他一如所料地放下这仪式,跟着律子一起追逐辉道的下落,他以为可以换来一个不再被活埋的希望,却只是换来又一个仪式,律子在孤岛上要完成自杀的仪式。
他终于明白,他这一生都是逃不掉的。即便他能逃出自己困住自己的乱伦之说,他也逃不掉樱田家族业已坍塌的父系权力。很难去解释,谁会爱上谁。也很难去比较,谁对谁的爱更加无望。在雾气迷蒙的小岛上,满洲男看见儿时的自己挥出棒球,那是他费尽心力逃离政治的唯一寄托,却还是在巍然的家族体系中无言而败,如同那一记没有找到的棒球。在悲怆的仪式之下,在捆绑的情爱之上,是充满绝望的一代又一代人。
大岛渚在影片中极力构建一个父权体系的樱田家族,无所避忌地展现它的不伦情爱与人性压抑,最后以私生子的自杀回应祖父的葬礼,意在瓦解这一庞大如铁血机器般的父权体系。大岛渚对传统的反叛由来已久,从学生时代的身体力行,到电影生涯的反叛精神,都试图一再打开体制之外的大门,让光明与希望照进破旧的棺木,让沉浮于不伦情爱的人挣脱仪式。
2013年8月31日 写于北京
8月19日 观于香港
《仪式》观后感(四):以家见社会,小谈战后大观
整体篇幅以家族为轴心将目光对准战后阴郁的日本社会,在传统家族的笼罩阴影下,持续作为右派军国主义意识的另一种缩影与延续,继续噬咬制约着整个社会环境的流动运营。年轻一代的成员身处形势是日本战后革新运动的紊乱时期,满洲男以经历战争惨痛的亲验事迹,以及自身所处的环境下对新意识形态的见闻,受到西化个体、民主、自由等价值观念的影响,而形成对传统腐朽的背离,逐步对祖父为尊的家族结构滋生愤怒和反叛的觉知。另一方面,爱上父亲的情人又因自身陷入身份桎梏而痛苦两难。两代人之间因为摩擦与怨恨而产生极端矛盾,直观表现出对旧社会,对表象的民族和魂,对现实理想的无所适从与愤懑不满,最终作出与家族长辈的抗争。从整体宏观的环境看,满洲男对抗的是整个腐朽的体制,无论数量或能力,个体何其弱小。他的处境是自身的悲剧,也是时代的疮痍。反叛是一次稚嫩的抗议,自己之于整个战后社会,渺小就如同沧海一栗,无论是谁都没有能力去左右时代的洪流。
翻阅日本电影时,女性与性通常是贯彻文本篇幅的重要笔触。日本女性有着如何悲惨的命运,女性地位的尴尬处境之于日本或如一面镜子,直接反映着整体社会的残酷。日本真实的伦理史剖具地理性,十九世纪前的两性情爱、婚约受制于地理与文化多面因素的影响,亦有民俗流行的走访婚,甚至家庭内部出现近亲乱伦的混乱现状。另一方面,日本历来封闭的岛国环境隔绝了外面世界科学、文明伦理观的进入。原始的日本社会没有贞操观念,尤其在底层阶级,儒教道德的伦理意识普遍的淡薄。在江户时期难免出现近亲乱伦的事例,不会受到道德上的争议。即便二十世纪初期,日本社会仍然存有根深蒂固的原始族群文化潜意识遗留。后持续到西方大范围对日本的文化入侵才逐渐改善了伦理错乱的陋习。一览整个岛国社会,日本的两性伦理尤其值得深入追究,对这部电影的理解适当放宽乱伦所占的分量,显然影片不是以情感异化为轴心。在这个动荡的时代面前,不详之爱并不是导致精神病态的主要导火索。
如果说今村昌平的《诸神的欲望》绘制了原始岛屿向现代文明过渡的漫长历程,本片同样论述的是接替整个传统的父权,在家族尊卑结构的笼罩之下,腐朽的又一次呈现与衍变,直指制约了日本数多世纪最根本原始的民族潜意识。像战争期间制造了生理与心理的双重痛苦,战后的日本社会面临的不仅是整个物质匮乏的经济资源,也造成内在身心的困顿与理想主义的荒芜。大岛渚与今村昌平同样作为日本新浪潮里面最闪耀,且出色的两位导演,同样对日本社会与现实生活的揭露表现有深邃独到的分解与反思。不同之处在于,大岛渚是介入时政的政治愤青,实事斗士,如《日本春歌考》《青春残酷物语》这些作品都有尖锐的政治性针对,后期甚至是日本情色、审美文化的倡导者。而今村昌平则侧重关注日本原始的岛内民俗,关注女性的生存,关注人的存活与背后的精神意识,在今村昌平的笔下,日本社会最丑恶最现实最本源最质朴的元素都是其有力的砝码。无论如何,今天两人享誉世界,无愧于大师称谓。
《仪式》观后感(五):革命、混乱与仪式
日本文化的特征之一是十分注重仪式感,而日本人对于仪式感的追求与表现也是独一无二的。比如茶道,至少从表面上给人的感觉是:喝茶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通过这种仪式感来获取模拟喝茶行为的愉悦感。类似的花道、武士道中的道,很大程度上有一种仪式感存在,比如武士在切腹时,那一套完整的流程,要怎么切,切多深,都有规定,似乎让人觉得比上切腹的结果:让人死,切腹死去的过程更为重要,这同样给人强烈的仪式感。比如和服,特别是女士和服,下摆束的很紧,自然走起路就是小小的步子,给人的感觉是充满仪式感的,因为仪式感本身就是各种规矩程式的限制,不能是随心所欲的。看过一部有关京都的电视片,叫《京都人的私房雅趣》,里面讲了很多京都人的生活理念以及方式,有传统的也有现代的,会觉得似乎京都人的生活是被程式化一样充满仪式感,什么节气要做什么事要吃什么东西,不同的季节要用不同餐具等等。川端康成的小说也好,散文也好,从某种程度上给人一种仪式感,这种仪式感当然不是说他的作品结构上的特征,而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一种气质,仿佛可以祛除不必要的杂质,留下的都是简单的而且是永恒的,这种秩序,就是仪式感。日本人行为上表现出来的仪式感,与日本文化中物哀这一主题是密切关联的,它注重美的过程,而不是美的结果,极限的美在于消逝的那一刹那,所以过程的仪式感是美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茶道的集大成者千利休开创的是茶道侘寂朴素的风格,他以死捍卫茶道,死前给妻子沏了最后一碗茶,如同与妻诀别的仪式。而中国文化则表现出更多的实用主义,过程是为结果服务的,过程不具有与结果同样实质性的美学价值。
以上和电影本身并无实质性关系,只是借由电影来思考日本文化本身呈现出的特征。
这不电影《仪式》,多少有些导演自传的意味,比如少年丧父,与母亲的关系,信奉共产主义的叔叔以及入京都大学学习等等,当然阿忠身上也有导演自己当年参加社运的影子。众所周知,大岛渚是日本左翼人士,年轻时曾经参加过共产党,也参与过激烈的反对政府的学生运动,他也拍过一部有关毛泽东的传记纪录片,不知道这样的政治倾向是不是他在法国发展顺利的一个原因,因为他的很多作品,比如《感官世界》,是在法国制作发行的。
在影片中,家族的统治者一臣战时战后都是政府要员,代表着日本传统政治力量,他的一个儿子是共产党员,经常发表一些激进的革命言论,他后来娶了一位同是共产党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在婚礼仪式上大唱国际歌。后来阿忠的父亲(战后在中国做了俘虏)被释放回国,一直抬不起头,这位共产党儿子也借机发表了激进的言论,包括阿忠在满洲男的婚礼上发表革命宣言一样,革命的疯狂是在充满日本传统秩序的仪式上表达出来的,当然意味着对现实的不满与试图颠覆,而革命的代价就是无情的打压,甚至死亡(阿忠被一群人摁倒拖了出去,并死于"车祸")。影片中满洲男把阿忠从棺材中拖出,痛哭拥抱他,然后自己躺了进去,我觉得这是作者对于革命和左翼的同情,也在表达某种悲观。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是世界左翼的浪潮时代,这部电影一定也有导演自己的政治诉求。
从伦理关系上来说,这个家族显然是十分混乱的,一臣和自己妹妹的女儿节子实际是关系不清不白,他也曾经破坏了节子和儿子的关系,辉道和节子发生了肉体关系,而满洲男爱上了节子,这导致后来他无法接受律子,而律子作为晚辈,却爱上了辉道,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一直困扰着满洲男。作为家庭核心的一臣,实际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通过这样一个形象,来隐喻所谓权贵的虚伪和道德沦丧。而节子最终是自杀还是被谋杀,也是一个谜题。这样一个家族的混乱也象征着日本战后的混乱。
至于仪式,影片中出现了两场葬礼以及两场婚礼,一场满洲男母亲的婚礼,一场一臣的葬礼;一场私生子共产党的婚礼,一场长孙满洲男的婚礼。特别是满洲男的婚礼,新娘仪式前突发阑尾炎,无法参加,但是各方嘉宾已经到场,不能突然取消,只能举行一个没有新娘的婚礼,各种流程照走,假装新娘就在那个位置上,甚至还有新娘换衣服的程序,真是莫大的讽刺。大岛渚是不是借此来讽刺日本的这种所谓的仪式只不过是空洞而又虚伪的一种掩饰,它不顾对当事人(影片中是新郎满洲男)的伤害,而强行走完这个漂亮的仪式,来实现看起来高尚结果;也借此讽刺日本战后所陷入的一种虚无的民族自尊心,其实是一种把仪式做给自己看,以实现所谓的自我安慰。所以到最后,他是反仪式的。
受伤的满洲男似乎精神错乱,他不知道为何而活着,似乎一度想要自杀,但是他的脆弱在于他不敢做出自己的选择,只能被动去选择。最后辉道自杀了,律子选择服药自杀,死在他身边。而满洲男在海边陷入了幻觉,好像一切都还是儿时,他最后趴在地方听声音的那个孤岛,某种意义上不就是日本岛的象征吗?
《仪式》观后感(六):被活埋的大岛渚
[仪式]拍于1971年,在[新宿小偷日记]之后,[夏之妹]之前,是大岛渚创作中期的一曲黑色间奏。[仪式]讲述了一个极其纷繁错杂的故事,以一场场高度仪式化的日式祭典,展现了日本传统家族的兴衰荣辱、生死存亡。而对于充斥其间的纲理伦常、人生百态,大岛渚则极尽批驳之能事,他或以反讽,或以悲歌,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反战意识与热血情怀。在大岛渚的一系列作品中,[仪式]的知名度虽远不如[感官王国]、[青春残酷物语]等作品,但从艺术成就上而言,它无疑更是一部享誉后世的杰作。正如人所言,伊丹十三的[葬礼]终究只讲了一个家族,而大岛渚的[仪式]却讲了一个世界。
【家族是一片荆棘丛】
在大岛渚巨细无遗的往事铺陈中,整个樱田家族如一座岛屿般悄然隐现。在我眼中,这是一座荆棘丛生的浮岛,涌动着原始的蛮荒与新潮的反抗。将樱田家族喻作荆棘丛,正贴合了大岛渚眼中处于历史阵痛期的日本,糟乱混沌,漫无出路。大岛渚依然将惯用的负面情绪糅入影像,期间除了对家长制与宗族制的批判外,更发自内心地展露了满腔的痛愤。窃以为,自60年代末开始,大岛渚开始渐次摆脱早期作品中的粗粝狂野,转而将昔日的革命性愤怒逆转为冰冷肃穆的影像,[仪式]便是这一时期最具代表性的一次蜕变。
影片[仪式]由童年、成年、中年等多时空交织而成,借由男主角满洲男的独白,将不同时期的情绪状态融为一体,有条不紊地舒展开一幅家族式众生画卷。1947年刚过正月的时候,年幼的满洲男随母亲从满洲潜逃回日本,却得知父亲韩一郎已死,这一天刚好是他的一周年忌辰。遂母子俩徘徊于樱田家族所在的村镇良久,不敢妄入,但至终却还是为樱田家所逮。借助这场戏,大岛渚为影片奠定了一个等级森严的悲剧基调。祖父樱田一臣作为家族首领,阴沉沉站在坡地高处,居高临下地对着满洲男母子喊话。那一刻,年幼的满洲男尚且对家族之事懵懂无知,直到多年后他才在心中回想起母亲的话:我们逃离了俄国人、满洲人还有朝鲜人的追赶,却在回到日本后,被日本人抓住了。
祖父一臣口中的“满洲男无可替代”,固然一方面是出于对家业后继有人的安慰,但与此同时他却也疑虑难掩。这莫大的樱田家宅中,终究藏匿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致于最初的单纯懵懂,亦终将被渐次淘炼成扭曲晦暗、见利忘义的嘴脸,看似冠冕堂皇如正统名门,实则却衣冠禽兽四处苟且。借由满洲男入驻樱田家族后的所见所闻,我们才有幸待雾散去,最终得见家族荆棘之岛内部的是非纠缠、丑恶恩怨。
【仪式是一曲混响乐】
与武满彻大师灵魔附体的配乐一样,大岛渚反复安排于[仪式]中的祭典同样如一场群魔乱舞的混响乐章。影片中,樱田家族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祭典仪式,其中最重要的几场有满洲男父亲的忌辰、满洲男的成人礼、节子阿姨的葬礼、满洲男的婚礼与阿忠的葬礼,以及祖父一臣的葬礼等。在这连串祭典仪式中,不同的家族成员各自表现出迥然不同的一面,他们或以悲欢,或以离合,或以漫长的苦守,或以死寂的沉默。于是,[仪式]仿佛让我们见证了战后日本的民族众生相,他们站立于各自的列队中,悲喜自守。或许,这也是大岛渚最靠近世界的一次。某些瞬间,我们仿佛看见整座地球村的面目不清的幽影,正如作家芥川龙之介口中那“模模糊糊的恐惧”,滋生于水陆难辨的泥沼之中。
回想那场战战兢兢的成人礼仪式,满洲男跪坐于祖父樱田一臣左侧,如此谨慎地跪拜叩首,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整场成人仪式冗长而枯燥,众人唯以静坐于厅堂两侧,凝神屏息,沉默无言。礼过半晌,祖父一臣忽而转头问及满洲男之幼弟,才得知其已不幸埋葬于异乡。遂而,一臣正脸面视满洲男,厉声道:“满洲男必须连着他弟弟的那份儿活着。”那一瞬,满洲男从孩子跨为成人,他的内心悄然战栗了一下。
成人仪式后的用膳闲暇,满洲男独自跑至荒僻院落,他找准西边方向,将耳朵贴于地面静听。他仿佛隐约听见了埋葬于遥远满洲土地下的弟弟的哭喊,隔着偌大的日本海,迢迢穿透而来,微微震颤着他的耳膜。而随行的玩伴律子、辉道和阿忠也妄图贴地倾听,却终究什么都听不到。是啊,那是独属于满洲男一个人的魔咒。及至影片最后,律子为自杀的辉道殉情,满洲男疯跑至岸边,又以同样的姿势倾听泥土下的响动。想来,那一刻泥土下的呼喊,却已然不仅仅是一个半路夭折的孩子,而更是一个家族的亡灵。
同样极具戏剧性张力的仪式是众人以歌助兴那场戏,大岛渚精彩地彰显了同一体制下不同人物的别样声音。祝酒仪式上,厅堂内喑哑无声,众人肃静围坐,心中却个个暗涌如潮。每个人唱了不同的歌,或以国际歌求和平,或以日本歌求重振,有人引歌自喻,有人借歌喻人,亦有满洲歌表反抗,军队歌赞青春,固然也有人保持了缄默。在这场充满火药味的祝酒轮唱中,大岛渚以其惯用的群像式描摹,使我们看见了一个世界的巨大投影。复杂的是,这一群人绝非单纯脸谱化的非黑即白,而是有太多人站在半黑半白的阴影里。他们既憎恶着过去,又质疑着未来,既不甘受迫于人,却又无奈寄生于人。
于此,这亦注定了樱田家族最后的沦落宿命,正如阿忠在最后忿然唱响的那一曲战士之歌,起调激昂如流,落调却悲伤如风。“在100个地方,在遥远的满洲,在微亮的阳光里……”。借歌之意,阿忠不禁道出了对自我身世的怀疑,他喝声质问父亲自己是否亲身,却唯独换来“父亲”长长的沉默。阿忠迷茫如雾的神色如此戳痛人心,然而,这满目疮痍的战后的世界,又何处才有拨云见日的蓝天呢。一代青年,仿佛闯入无灯的黑暗,他们丢失了根,丢失了土地。他们唯独看见雾,却看不见父辈的影子。
然而,雾那么大,究竟还能去哪里呢。这一刻,大岛渚和整个世界站在一起。回想大岛渚的影迷曾一度宣称其为“没有君主的武士”,看确非妄言。这一刻,这位不朽的武士在[仪式]中勇敢亮出自己的“菊与刀”,宣告了一个时代的最后崩塌与陨落。历史铭记这一场[仪式],正如铭记大岛渚昔日毅然退出松竹自组“创造社”的风云往事。
【乱伦是灵肉的愤怒】
有人说,大岛渚的愤怒有两种,或以身体,或以精魂。而[仪式]中的诸多性爱梦魇告诉我们,家族内室中这无休止的乱伦正是一场场灵肉的愤怒。想来,大岛渚对樱田家族血统命途的有意讽刺,亦是对日本天皇一族的无尽嘲讽。由此溯源,大岛渚对日本“乱伦”现象的母题表达,无疑是世界性的,即便[仪式]仅仅是一种象征性的混乱。
影片中,祖父樱田一臣作为一家之长,与家族中的很多女子有染,无论辈分长幼,都为他所“亵渎”。由此,整个樱田家族的血统便显得极为纷繁复杂,家族成员之间盘根错节,如同一株树被任意嫁接,抑或一头四不像的动物。在祖父与众多女人的隐恋中,最重要的一段是与儿子韩一郎未婚妻的冒昧情史,且有俩人的私生子辉道为活生生的人证。由此,满洲男作为影片主人公,他对家族史的回忆便如一团乱麻,恍然自己亦被缠绕其中。满洲男作为韩一郎的儿子,他与辉道的关系便显得辈分难明,辉道即成了他的兄弟,却又似乎是他的叔伯。及至他们一代,满洲男、辉道与律子之间的爱情,亦终究是一场无解的三角恋。
回想影片伊始,满洲男与律子的再次相遇始于轮渡港口,是年,两人都以步入中年。满洲男向律子追问彼此之间的关系定位,而律子却对回应说,自此,我们就做只在婚礼或葬礼上才会见面的亲戚吧。回想两人尚且年轻时,同样是在类似的港口,满洲男曾道出自己父亲与律子母亲的苟且秘事,那一刻,他俩私下将彼此的关系定义为待定的“兄妹”。但事实是,无论真相如何,这样的血缘之亲终究只是“不能说的秘密”。时过境迁之后,却唯能以“亲戚”之名定位彼此,似乎才能大抵掩盖掉道德上的不洁净。
最荒谬的是,当一切爱情都被沾染上“乱伦”的标签时,满洲男的那场婚礼却最终被标记为“无性主义”,不为别的,只因新娘不存在。在祖父樱田一臣的暴力操控下,即便新娘因病不在场,众人却犹然执意以空气为新娘,缔造了一场“不存在新娘”的一个人的婚礼。在我看来,这场看似盛大隆重的婚礼,却仿佛被鼓捣成了一场阴云密布的祭典。回想罗马尼亚电影[无声婚礼]中那沉默禁言的荒谬,显而大岛渚这一场婚礼的荒谬程度足以与之相媲美。而婚礼后,满洲男醉意阑珊、嬉笑怒骂,甚而怀抱枕头拥吻自渎,更使我们看见对荒谬体制的无尽揶揄与嘲讽。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满洲男的此番所为犹是处于清醒状态下的举动。对他而言,这一切更像是一场悲伤的自嘲,其内心深处的净土却并未被真正玷污。亦如我所笃信的,满洲男其实就像是大岛渚苦心捏塑的一头睡狮,正如亟待睡醒的中国。由此,满洲男缘何以“满洲”二字为名的始由也便昭然若揭。其幼年即已身处于满洲,也便沾染了满洲人的中庸之气,不以彻底麻木,亦不贸然反抗,正贴合了大岛渚塑造这一人物形象的初衷。在大岛渚看来,由他见证两个极端的反抗者与沉默者,恐怕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葬礼是最后的祭典】
最高潮的一幕死亡仪式是在阿忠被枪杀之后,他在满洲男婚礼上的抗议性宣言,尚不曾宣读完一句,人却已尸魂两散。而荒谬婚礼后的醉生梦死,使得尚且屈辱存活的满洲男亦有了身首异处之感。他醉醺醺闯入阿忠的灵堂,跌撞着靠近那具陈尸的棺木,蛮力启开棺盖,将白布裹尸的阿忠从棺木中拖出,而自己却赤身裸体躺入其中。那一刻,他宁可死去的是自己。毋庸置疑,这亦是影片中最具舞台效果的一场戏,整个灵堂深陷于黑漆漆的暮色中,唯棺木置放处投下一束光影,仿佛死亡便是整个舞台的中心。而更出彩的是,大岛渚借由这场戏,还将“性与死”作了一次奇妙的联结。那一刻,律子迎向前,妄图将满洲男从棺木中拉出,但终究拗不过男人的酒后蛮力,被半拽入棺木中;彼时,律子之手则被赶来的辉道拉住。于是,一场迈足于坟墓内外的爱情角力便悄然影现,律子窃笑道:我们三个人终于连在一起了。想来,这无疑是大岛渚众多影像中难得一见的点睛妙笔;想及其五年后[感官王国]中炉火纯青的“性与死”,原来竟在[仪式]中已有过一次伟大的演习。只不过,[感官王国]是以最单纯的姿势讲述最难解的情感,而[仪式]则是以最复杂的纠缠为命运解锁,两者皆为极致,终无分孰优孰劣。
【进入坟墓,重回子宫】
有人说,从子宫到坟墓的距离正是生命的长度。对人如是,对一个家族亦是如此。樱田家族的生死存亡、兴衰荣辱,正如战后日本的一次岛屿式影射;与此同时,它亦是所有家族与所有国度的生死缩影。当曾经森然林立的大宅轰然崩塌,一切腐朽的真相便终于昭然于世。众人看见蛆虫啃啮后的悲剧残骸,看见旧规则背后的礼崩乐坏与脏乱交易。他们再也无力反思,更无力清洗,因为他们身上流淌的血液亦是肮脏不纯、充满荼毒的。
影片最后辉道将自己紧闭于水草漫溯的岸边木屋中,赤条条独自死去,仿佛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场死亡仪式,而这木屋亦成为世上最后一座坟墓。继而,当满洲男与律子疯一般撞开门,进入辉道的小屋时,里面却空空荡荡,仿佛被抹掉了生命中的每一道痕迹,只有辉道的尸体躺在那儿。而他用纸条留下的遗愿,亦如樱田家族最后的絮语:“祖父一死,我就是唯一一个能延续樱田生命线的人了,我现在杀死我自己,也就毁了樱田家族。”想来,辉道深知自己身为祖父私生子的罪孽耻辱,然而,纵变他死了,却依然无法真正为他人为自己赎罪,造下的孽是注定无法抹去的。
而满洲男亦在祖父一臣葬礼后的那场内心迷狂中,暗自道明了内心深处的死亡夙愿。他说,他闻到了泥土的味道,他感到泥土进入他的身体,填满了他的皮肤。
刊载于《看电影》“经典礼拜”
《仪式》观后感(七):《仪式》电影剧本
《仪式》电影剧本
编剧:田村孟、佐佐木守、大岛渚
导演:大岛渚
翻译:王秀媛
编者按:影片《仪式》是日本著名现代派导演大岛渚1971年的作品,大岛渚生于1932年,他于1954年毕业于京都大学,同年考入松竹电影公司担任助理导演。他于1959年成为正式导演,第一部作品是《爱和希望的街》。以后又相继拍摄了《青春残酷物语》、《太阳的墓地》、《日本的夜和雾》、《白昼的恶魔》等片,这些影片都以新颖的手法,表达了大岛渚强烈的反体制思想和对性与暴力的独特见解。
《仪式》通过对一个血缘关系混乱的官僚家庭中的人物之间的复杂关系,表达了作者对战后日本体制的谴责,同时也表达了年轻一代对青春价值的反思。
本片编剧之一田村孟是著名电影剧作家。他与大岛渚、石棠淑朗等长期合作,1962年成立创造社。大岛渚的作品中《饲育》、《白昼的恶魔》、《绞死刑》、《少年》、《青春杀人者》等都由田村孟参加编剧,并曾四次获《电影旬报》最佳编剧奖,《仪式》就是其中的一部。
影片《仪式》被评为该年《电影旬报》“最佳影片”之首。
1.羽田机场
樱田满洲男(以下简称满洲男)正在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
满洲男:“要说难办,对于我来说可是真难办。总之,还是推迟一天吧!……天气是不能按我们的想法让飞机起飞的……不赶快改正报纸上的讣告,我就赶不上了……对我来说,他比祖父更为重要。总而言之,拜托了。”
满洲男放下电话,走出电话亭,向表妹律子走过去。
律子:“辉道那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满洲男:“可是电报是打给我的,而且他的住处又只有我知道。”
满洲男走了,律子跟在后边。
2.出租汽车站
刮起了强烈的寒风。
排队等车的人们都好象很冷的样子,满洲男和律子排在后面。
满洲男啣上一支香烟,因为风大所以点了几次也未能点燃。
满洲男:“……咱们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律子突然看了满洲男一眼。
满洲男:“不,我不是仅仅指的你和我……”
律子:“若是乘火车几点能到那里?”
满洲男:“乘新干线三个小时到大阪,从大阪到彗星再换车到都城是第二天的十一点五十分。从鹿儿岛开船的时间是晚上五点,在船上过一昼夜,到达那个岛的时间是夜里十点多……”
律子:“他是否能预料到我要去呢?”
满洲男:“噢?”
律子:“时间这么长,可真叫人受不了。”
满洲男:“也许辉道君的电报是骗人的;怎么能自己说自己……”
律子:“他可不是爱说谎的人。”
排队等车人们的队伍开始向前移动。
律子赶快向前走,满洲男也跟上去。
满洲男:“如果是真的,那么就剩下你和我了。”
律子(笑着):“那么你就会象祖父一样,活到八十九岁,也说不定还能活到一百岁呢!”
满洲男:“又拿我开心。”
律子:“真的,我是诚心诚意说的。”
满洲男:“那么你说,咱们是什么关系?”
律子:“是亲戚。”
满洲男:“仅仅是这样么?”
律子:“只有在办结婚仪式或办丧事时,我们才见面。”
满洲男:“律子,你对辉道至今也是这样说么?”
律子把眼睛向上看,不做回答。
满洲男(画外音):“亲戚——只有在结婚仪式和办丧事时才见面……不,不是的,从小时候,我刚一见到律子时,就开始喜欢她了。辉道君,如果没有你,我想做的事就会实现,如果没有你,我一的人生就会改变了。”
等车的队伍又在向前走动。
律子跟着向前走,回过头来。
律子(笑着):“亲戚。”
律子向满洲男招手。
满洲男走近律子。
满洲男(画外音):“为什么这样叫我,我有正式的名字,我叫樱田满洲男,满洲男,因为我出生在满洲。”
3.农村的路上(回忆)
从满洲遣返回来的满洲男和他的母亲菊,在山路上拼命地跑着。
辉道、勇、守等一群孩子在后面紧追。
跑在前面的辉道最先抓住了满洲男。
菊停下转过身去看时,勇等人赶了上来。
满洲男(画外音):“辉道君,你把我给抓住了。那是昭和二十二年刚刚过完新年,我和母亲从满洲被遣返回来,同村的人告诉我们说,我的父亲一年前死了,这天正巧是他一周年的忌辰。这时,母亲对我说,满洲男,从今以后就咱们娘儿俩过吧!我点了点头。我们就掉过头去向相反的方向走了,就在这时,你们追上了我们。好容易逃脱了俄国人、满洲人、朝鲜人,想不到竟被日本人绐抓住了。”
4.樱田家门前(回忆)
祖父樱田一臣叉着两腿站在门口。
满洲男和菊站在他面前。
一臣:“听说俄国军队象恶魔一样,实际情况是那样吗?”
菊(不解其意):“啊?”
一臣:“血液循环不良啊,我是说有没有过卖淫的事?”
菊:“为了那种目的,去干的人……”
一臣:“我指的是你,不仅俄国人,也许是和满洲人、朝鲜人吧?”
菊:“如果有那种事,我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一臣:“那为什么要跑呢?”
菊:“不想依靠你们,想自己去生活。”
一臣:“什么话!满洲男是樱田家的孩子,是谁也代替不了的人。”
5.樱田家客厅内(回忆)
这里正在为满洲男的父亲樱田韩一郎举办一周年的忌辰。
一臣让满洲男跪坐在自己身边。
一臣:“我忘问了,你弟弟呢?”
满洲男踌躇一下,坐在另一边的菊看了一眼。
菊:“还没有到大连,就……”
一臣:“是呀!没办法的事,满洲男和弟弟只能活一个呀!”
祭奠开始。
一臣带着满洲男走到摆着韩一郎照片的祭坛前,拉着满洲男的手教给他烧香。
满洲身(画外音):“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去看父亲的照片。其实,就是看了照片我也不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要死,准确地说,他为什么要自杀?……我只知道,那是昭和二十年的六月,父亲说因为有重要工作,所以从满洲回东京去了,到昭和二十一年刚过完新年,他就自杀了。除此之外,谁也没告诉过我什么,我也没问过,当时,我只希望不要受到歧视。那时,关于战争、军人,以及死去的人的事,还不是谈论的时候。”
6.樱田家洗澡间内(回忆)
满洲男坐在木盆中专心地洗澡。
突然门开了,节子进来,满洲男正好背向着门。
满洲男:“妈妈,我自己洗就行了。”
节子:“你妈妈在休息呢,我来给你洗……”
满洲男吓了一跳,突然站起。
节子:“满洲男,你还记得姑姑么?”
满洲男:“我自己可以洗。”
节子:“也许你不记得了,已经过去七、年了。”
满洲男:“我记得,您是节子姑姑。”
节子:“你父亲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快蹲下,不然要感冒了。”
满洲男蹲下。
节子卷起裤腿,露出白晳的腿,满洲男赶快闭上眼睛。
节子认真地给满洲男搓上身。
满洲男:“我真不好意思。”
节子:“怎么那样说呢,咱们是亲戚呀!”
节子笑了,往满洲男身上撩着热水,满洲男睁开眼睛。
满洲男:“有什么可笑的?”
节子:“水都溅到我身上了。”
满洲男把脸转向一边,发现在窗外律子和忠正在张望。
律子:“妈妈都不给我洗澡。”
忠。“满洲男。”
满洲男:“你是谁?”
忠:“流浪儿,战犯的儿子。”
辉道:“我们可没偷看你。”
他们三人离开窗口跑了。
7.客厅内(回忆)
在刚刚做完法事的宴会上。
满洲男换了一身干净的学生制服,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臣身旁。
满洲男:(画外音):“辉道君,借用你的话来说,战争罪犯,现在在我旁边的,曾和东条等人一起被关押在巢鸭监狱的祖父,不正是应该受到指责昀人么?我还有一个和父亲同父异母的叔叔,他是比较小的战犯,至今还在中国关押着。”
勇与节子并排坐着,他在得意地谈论着。
满洲男(画外音):“他也是和父亲同父异母的叔叔,他给我的印象很糟,一边演讲还一边拍着节子姑姑的膝盖。以后我才知道,他那是在模仿共产党的德田球一的样子。他说自己是对战争没有妥协过的伟大人物。奇怪的是,这位共产党的叔叔却把我看成是战争罪犯,不仅如此,他以为照片上的我父亲及现在正喝酒的这些男人们全都是战犯。”
一臣:“满洲男,你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千代:“身体相当虚弱,恐怕一两个月也……”
静:“一个当过护士的人,怎么能休息那么长的时间呢?她是我的儿媳,从明天开始就叫她干活。”
千代:“她那身体可是……”
富子:“可不能过急地补充营养,人家说印度的饥饿儿童,有的猛吃猛喝就拉痢不止,后来还死了不少……”
满洲男畏惧地看着三个老太婆。
富子:“满洲男,你可得注意啊!”
静(对富子说):“婆婆一直吃得很少,所以很健康啊!”
千代:“满洲男就留在乡下和祖母一起生活吧!若是回东京去只能吃些美国兵给猪吃的那些东西。”
满洲男:“是。”
一臣:“胡说,我要把满洲男带回东京去,让他继承韩一郎,把他教育成为优秀的人才。”
大家都不说话了,这时,勇走近一臣贴着一臣的耳边说。
勇:“父亲,满洲男实际上是父亲的……”
一臣:“什么?”
勇:“实际上是父亲的孩子吧?”
一臣:“为什么这么说?”
勇:“不过……”
一臣:“不过什么?”
勇:“你是不得不承认的,我和那战犯阿进,都是你得意的小老婆生的,也都入了籍。阿守也是。辉道也确实是同宗的人,节子和她的女儿律子也是明摆着的,还抱着个七岁的阿忠。”
一瞬间;大家个知说什么好。
一臣开始笑了起来。
一臣:“用共产党的观点来看,我是那样的大人物么?你的那个共产党是一块生出的那个共产党么?”
静:“作为护士的女人,听说要躺上一两个月呢!”
一臣:“哦,俄罗斯,俄罗斯,你果然是俄罗斯共产主义那边的。”
勇笑了。
富子:“满洲男,俄国军队是穿红色衣服吗?”
满洲男:“不是的。”
守:“怎么好象大家都认为阿菊和俄国兵之间:有什么关系似的啊!”
静:“反正把俄国兵想象成和你们祖父一样就对了。”
勇:“谣言,蛊惑人心的宣传。俄国军队是好样的,对吧?满洲男,他们挺和气吧?”
富子:“满洲男,他们给你什么了么?”
满洲男:“我……我……给过我黑面包。还有那种东西,俄文叫什么来着……”
勇:“扎,扎库,扎库斯卡对吧?”
静:“总之,给过就是给过了呗!”
满洲男:“是的。”
节子禁不住小声笑了。
一臣:“哦——满洲男,他们给你妈妈什么东西了?”
满洲男:“我不知道。”
一臣:“你和你母亲分开过没有?在收容所或其它地方……”
满洲男:“……”
一臣:“果然如此。”
千代开始哭了。
千代:“在这孩子面前说这些……”
千代哭了起来。
满洲男竦然地在想什么。
声:“满洲男!”
辉道站在门口,穿着满洲男回来时穿的那件中式上衣。
辉道:“你这衣服,把我吓了一跳。”
辉道拿着DDT的喷子进来,向在座的人喷撒白粉。
静:“辉道,你这干什么?”
辉道:“消毒,消毒。祖父说过,在日本国内要消毒,重新建立。”
说完又向人们喷撒DDT白粉,然后,一屁股坐在一臣面前。
辉道:“我给您斟上。”
一臣:“喔——”
一臣让辉道给自己斟了一杯,饮下。
辉道:“请给我也喝点。”
一臣:“好,用大杯子吧!”
一臣给辉道一个大杯子,倒上酒,辉道一口气喝下。
辉道:“谢谢,你也喝吗?”
辉道对旁边的满洲男说,满洲男点头。
辉道把杯转让给满洲男,又给他倒满酒。
满洲男一口气饮下。
满洲男(画外音):“辉道君,那是我生来第一次喝酒,是什么味道我已经记不清了,我悄悄地回去,我被你给灌醉了。”
8.走廊(回忆)
满洲男穿着睡衣走出房间。他总觉得耳朵里听见一种什么声音。
9.房间外(回忆)
满洲男慢慢出了门,摇摇晃晃象要摔倒似的。
突然传来的声音:“再多睡一会儿吧!”
满洲男没有回答,向外边走去。
10.院内(回忆)
夕阳西下,满洲男走来,他在寻找刚才耳边响起的声音,可是又好象什么也没有听到。
满洲男把耳朵贴在地下,听听这儿又听所那儿。
他来到院的中央,又把耳朵挨到别处地上去听。他闭上眼睛听,他好象听见了,听见了。
满洲男突然睁开眼睛,发现忠和律子也趴在地上学着自己的样子也在听,辉道站在一边蔑视着他们。
律子:“什么?什么?”
忠:“蟾蜍?、青蛙?”
律子:“满洲男,让开点,让我也听听。”
满洲男站起来,把原地让给律子。
律子在满洲男听过的地方把耳朵贴在地上听。
律子:“什么呀!什么也没听见!”
满洲男:“听得见。”
律子:“听见什么了?”
满洲男:“……”
辉道:“你在满洲时吃过蛇吗?”
满洲男微微摇头。
忠突然唱起歌来。
忠唱:“在红色夕阳的满洲,
满洲男吃了蛇。”
满洲男又把耳朵贴在地上。
辉道:“听见了?听见什么了?”
满洲男没有回答,但是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辉道:“站起来,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满洲男慢慢站起,他喃喃地自言自语。
满洲男:“埋了……”
律子:“把什么埋了?要紧的东西么?”
辉道:“谁被埋了?”
满洲男:“我弟弟,把奄奄一息而还有气的小孩埋了,土把他埋上了他还有哭声,我把耳朵贴在地上。妈妈使劲地把我拉起来,后来我们就象做梦似的追赶前面的队伍去了。”
忠又唱起歌来。
忠唱:“红色夕阳的满洲,
满洲男被土……”
辉道突然用力打了忠一个嘴巴。
辉道:“阿忠!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去讲,这是男人的约定。”
律子:“让我也加入男人的约定好么?”
辉道:“满洲男,也告诉你妈妈,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讲。”
满洲男肯定地点了头。
11.附近的草原(回忆)
满洲男、辉道、律子、忠等四人正在玩棒球的三角垒。
满洲男(画外音):“辉道君,你曾问我,满洲也有棒球么?我当时真高兴。因为我还受过满铁的教练专门训练呢!当然,我的球是不打律子和阿忠的,就连你穿戴着手套接我的球还说疼呢!我从那时开始对你产生了好感。我模模糊糊地知道你死去的母亲,原来是应该和我父亲结婚的女人,可是祖母说独生子的媳妇一定要出自体面人家。所以,从小时候起,我和你就处在竞争对手的不正常状态。不过,你的母亲后来和谁结婚、又生下了你,又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在樱田家?那时我并不清楚。”
三角垒继续进行中。
节子声音:“好球!”
节子从远处走过来。
律子:“球,妈妈,满洲男他不给我好球,真讨厌。”
满洲男给了一个缓缓滚去的球。
律子又举挥球棒,没打中球。
节子:“满洲男,这样不好,应该用力投球。就在你的那个俱乐部里,你父亲给三高对手投球时,我还去给加油助威了呢!因为一分之差就输了,可我还哭了呢!”
满洲男又用力投了一球。
12.在夜车内(现实)
满洲男把报纸铺在火车车门的地上躺着,卧铺车门开了,律子出来。
律子:“换一换吧。”
满洲男:“睡着了吗?”
律子:“尽是做些怪梦。”
满洲男:“怎样的梦?”
律子(微笑):“和你没有关系的梦。
满洲男:“再去睡会儿吧!我在这儿想着事儿呢!”
律子:“别想得太多了。”
满洲男:“给我父亲做一周年忌辰祭奠时,咱们打棒球的事还记得么?”
律子:“二十二年的一周年忌辰么?没有打过棒球吧?”
满洲男:“你忘了,我站在击球员的区域里,辉道接球……”
律子:“不对,你记错了,打棒球的只有你一个人。”
满洲男:“不对,你忘了你母亲还当裁判员来着,她还夸奖我的球了呢!”
律子(笑着):“你是说,至今还在受着我母亲的影响吗?”
满洲男没有回答律子的话,他又浸沉在回忆中。
满洲男(画外音):“节子,节子姑姑,我看到了。”
13.东京樱田家(回忆)
屋内灯光明亮,穿着棒球运动服的满洲男从外边进来。
14.客厅内(回忆)
满洲男进来。这里正为他的母亲菊办丧事。亲友们整齐地坐在祭坛的两侧。没有人和他打招呼。
满洲男惭愧地向祭坛走去,他放下棒球棍和手套,跪下两手合十。
满洲男:“以后我再也不打棒球了,妈妈,我再也不打棒球了。”
他走向灵柩旁边,最后看看母亲的面孔,难过地流下热相。
满洲男(画外音):“节子姑姑,不,节子,我感到你的内心和我是相通的。我没能见到母亲一面,祖父为此好象被责怪过。节子,你是了解我的情况的,正因为这样我感到羞愧。我被选入高等学校棒球比赛的代表,在甲子园比赛那天夜晚,我接到母亲病危的电话时,正是第八轮准决赛进行当中,我投了起决定性作用的一个球,打破了零对零的比分,我母亲就是那时断了气的。”
满洲男向亲戚们致意后,在一旁坐下。
一臣:“满洲男,她是个受尽了苦难的可怜的女人哪!丈夫死的时候她没能见到,你又没有看到她的死,这也是命中注定的啊!”
满洲男:“在满洲的时候,母亲过的还是挺幸福的。”
一臣:“哪又怎么样呢?”
静:“没有什么,她是个幸运者。她能进入了樱田家的墓地。可是辉道的母亲,本来从姑娘时就应该……结果没能……”
辉道:“能进樱田家的墓地就是幸福么?”
一臣:“女人埋在那个墓地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事。问题是辉道、满洲男你们。现在日本独立了,由于战败,国家的方针被改变了,你们应该努力把它纠正过来。”
勇(大笑起来):“大势所趋啊,幽灵,幽灵。满洲男也好,辉道也好,你们可不要走你们的祖父的或满洲男父亲的老路呢!”
节子:“好象火药瓶就要飞过来似的,这种话太可怕了。”
辉道笑了。
节子:“满洲男,你父亲可不是象牛那样的,见了红色就冲上去的军国主义分子。”
勇:“坏了,你是不是让一高的棒球手给迷住了?”
节子:“真坏,阿勇也该早点娶媳妇了。”
勇:“你家若是没人时,我会不请自到的。”
律子笑着。
守:“那么律子做满洲男的、还是做辉道的媳妇呢?”
静:“这还不能决定,在樱田家族中,由于战争或其它原因,至今没有一对是圆满的,又说这些怪话。”
一臣:“只有一对是美满的,就是你和我呀!”
大家都笑了起来。
静:“这几年来不也是一直分居的么?”
一臣:“不,从今天开始你得搬回来。”
静:“不,为了辉道的教育,我们两个人就在这里住下去。”
一臣:“正是为了辉道的教育,才要让他和我一起生活。”
勇:“辉道君,你也要象祖父那样读东大的法律,然后当内务官僚么?这种教育可不好。”
辉道:“我已经不读大学了。”
勇。“是么?你是不是想当个劳动者,去从事实践活动?”
辉道:“说实践活动嘛,和阿勇说的可不一样,我有另外的榜样,我要创造很多昀孩子。”
一臣笑着。
静:“那边也是女人、这边也是女人……”
一臣(板起面孔):“辉道,你几岁了?”
辉道:“二十岁。”
一臣:“满洲男呢?”
满洲男:“十九岁。”
律子突然站了起来。
律子:“祖母,我十六岁了,刚才您说还不能决定,那我若是有了行不行?”
守:“总之律子是想哪个啦,喜欢哪个了,为什么喜欢?”
律子害羞地跑了出去。
人们都站了起来。
满洲男(画外声):“节子,后来不知你和律子说了些什么。可能,你是让律子立即回家去了。节子,那天夜晚,你可能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吧?”
15.院内的角落(回忆)
满洲男在焚烧着棒球棍、上衣、帽子等物,他把打棒球的皮手套投入火里,过一会儿又取出来。
节子:“怎么把手套也烧了?”
满洲男没有看节子,眼睛盯着火焰,现出痛苦的样子。
节子:“把它给我吧!我换给你一杯好东西。”
满洲男:“什么好东西?”
节子:“你真的从此不再打棒球了么?”
满洲男:“是的。过年我该上大学了……”
节子:“那么明天的报纸就会登出:甲子园的花朵,把对忙母的誓言做为藉口等等,也许他们会这样把你描绘一番。”
满洲男:“这和那没关系,我是本来就不想打棒球,可是还在一直打着。”
节子:“那么是不是有一颗心在支撑你这样做呢?”
满洲男:“那么您是说今后再没有什么能支撑我了?”
节子:“我是不能给你什么支撑了。”
满洲男:“不!”
节子:“我不行,可是这个可以。”
节子说着,便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信。
节子:“这是你父亲韩一郎的遗书,他让我等你成人以后交给你,一直保存在我这儿,不过,我不知道这里写些什么。”
满洲男突然感到了什么,向后挪动一下。
原来,一臣从对面走了过来。
16.一臣的书房(回忆)
满洲男和节子坐在一臣的对面。
韩一郎的遗书摆在中间。
一臣:“你为什么瞒着我,在你的胸前一直温暖了六年之久?”
节子:“我并不是想瞒您,因为这是韩一郎在临死前来我家时,让我将来交给他的。”
一臣:“韩一郎没有给我留下遗言,我有权利知道他最后在想什么。”
节子:“我只是按他本人的遗志这样做了,并没有别的原因。”
一臣:“可是韩一郎临死以前不是去你那儿了么?这还不是违背人伦的肮脏行为么?”
节子:“从上辈就已经离开人伦了。把爱自己儿子的女人强制和儿子分开,而自己却占有了她,这不是对人伦的……”
一臣:“住口!满洲男,一会儿我再喊你,先出去!”
满洲男出去了。
一臣:“接着说下去!”
节子:“我爱韩一郎,韩一郎也爱我。我是您的同父异母的姐姐离家出走后,和谁也不认识的男人生的私生子。您以此为理由不准我们结婚。我十九岁的时候哭着去哀求过你,你却以强力……”
一臣:“这是什么话!我不是把你做为养女嫁给了亲日的中国重要人物了么?”
节子:“我现在要说的是以后的事。后来我去了大陆,和韩一郎见过很多次,但是我们互相连手也没碰过一次。”
一臣:“那后来呢?”
节子:“韩一郎在决心要自杀之前,到我那儿来了,我们又一次回忆起他是二十二岁的小伙子,我是十九岁的姑娘的时候……”
一臣:“这有什么可夸耀的?”
节子:“我并不是夸耀,只是把事实情况告诉您。”
一臣:“那就是说,事实上没什么了?节子,你过来!”
节子:“可以过去,可是结果会怎样?”
一臣:“那我可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了。”
节子来到一臣跟前,一臣把她按倒了,开始对她抚摩。
节子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
17.走廊上(回忆)
满洲男站在那里。
满洲男(画外音):“我简直再也不能在那儿站下去了,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也没有进去帮助你的勇气,就是进去了是否能帮助你,那时我还不知道。节子,我现在仍在嘲笑我自己。实际上,我最早爱的人就是你。”
突然,辉道从另一个门走进书房。
18.书房内(回忆)
一臣抚摩节子的手突然停住不动了。
原来辉道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辉道:“祖父,这是教育的开始么?”
一臣(笑着):“看来,你还是不懂,这是某种教育的结尾了。”
辉道:“那么就让我在这儿实习一下吧!”
于是辉道坐下。
一臣看看节子的表情。
节子微微露出笑容。
一臣想继续抚摩节子,他显得很笨拙。
节子甩开一臣的手,安静地躺在那里。
一臣用斜眼看了一下,又赶快转了过去。
一臣:“我把这个拿去就算了结了!”
他拿起韩一郎的遗书,走了。
辉道看着节子的眼睛,走到节子身边坐下。
节子流着眼泪。
辉道:“请做我第一次的老师吧!”
节子没有回答,但她很快拉住辉道的手,把它拉到自己的胸前。
辉道横躺在节子身边。
节子:“嘴唇。”
辉道吻节子。
节子:“再摸这边的胸。”
辉道在节子的胸前亲吻着。
此时,节子灵巧地解开了身上的带子。
节子拉着辉道去摸自己的下身。
辉道紧紧抱住节子亲吻。
节子:“别慌,稳些!”
节子让辉道的脸紧贴在自己胸前,用衣服的两襟将辉道裹住。
19.院内的一角(回忆)
刚才的火已熄灭。
满洲男摇摇晃晃走近。
他的脚碰上了皮手套,随手拾起它套在左手上,用力向右拳扣击。
突然律子从后边“哇”地叫了一声,抱住满洲男。
满洲男:“你又回来了?”
律子:“是呀!因为每当办结婚仪式或丧事时,都会有些有趣的事,看不见太可惜了。”
满洲男:“你的父亲是谁?”
律子:“什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满洲男:“在满洲的时候,我父亲去过你家么?”
律子:“可能看见过三、四次吧!记不太清了,那又怎么了?”
满洲男:“……”
律子:“满洲男,你坏。你是说你父亲和我母亲……,我是他们的孩子,你是这么想的吧?”
满洲男:“我认为不可能,可是……”
律子:“可能不是很好么?为什么不希望是那样?”
满洲男:“如果是的话……”
律子:“我们就是兄妹了嘛!”
满洲男:“……”
律子:“妙极了,除了直球,曲线球、下坠球之外,满洲男还什么都想,好吧!我是妹妹也行。”
满洲男:“……兄妹……”
律子:“是呀,说点哥哥该说的话吧!”
满洲男:“我现在说不出什么来。”
律手:“那就来点实际行动。亲亲我。”
满洲男迅速地把脸向律子的唇边靠近。
律子用食指捂上嘴唇,然后指指前额。
律子:“兄妹是这儿!”
但是,满洲男还是亲吻了律子的嘴唇。
律子:“不好,这就不是兄妹了。”
20.客厅(回忆)
菊的葬礼办得很隆重。
满洲男(画外音):“母亲的葬礼办得很隆重,人家说我祖父好象是活着为自己办丧事似的。他被释放以后,就当了新的道路公团副总裁的公职。当时很多人为他祝贺。节子,我父亲在遗书中说等我长大以后,日本会象乱麻一样成了共产主义的天下,他让我做为他的儿子要组织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起来战斗。但是,他预料错了,因为昭和二十一年的一月一日,天皇发表了人的宣言,所以他认为日本从此就算完了,他说决心最后和日本一起死去。可是他的想法和我现在的心情并不切合。节子,我想入大学以后也不打棒球了,要到实践斗争中去,不过,我不认为这是由于你的关系。节子,你在我母亲的灵前哭了很久,到底是为谁流泪呢?”
21.鹿儿岛车站(现实)
律子在车站前站着。
满洲男小跑从车站出来,走向律子。
满洲男:“还有点时间,咱们走走好么?”
走子一段,律子又不想走了,转过身去。
满洲男:“怎么了?”
律子(若有所思地):“嗯……”她又向前走了。
满洲男:“乘上船可不能中途再回去了。”
律子:“你是对我说的么?”
满洲男:“是的,因为人在可以返回的时候要是不返回,以后常常是会后悔的。”
律子:“你有过这种经历么?”
满洲男:“我有过,那么你就一次后悔的事也没有过么?”
律子(有点笑意):“……可能就是在和你接吻以后也许是这样……”
22.街上(现实)
律子站在药房门口,满洲男从里边出来。
满洲男拿出一包药递给律子。
律子:“什么?”
满洲男:“暈船药。”
律子:“我不晕船。”
满洲男:“因为要乘一昼夜呢!”
律子:“你的经验过时了,遣返回来时比这时间要长的多呢!”
满洲男:“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律子:“其实就象是昨天一样。”
23.鹿儿岛港
律子站在那里,满洲男买来了船票。
满洲男把船票递给律子。
律子:“是往返票么?还回来么……”
满洲男:“当然,怎么你真的……”
律子:“真的什么?”
满洲男:“……”
律子(笑咪咪地):“如果辉道真的还活着,我就不需要回去的票了。”
满洲男:“这就是你从来不做后悔事的结果么?”
律子:“为什么用那样可怕的脸色看我?其实,我也有后悔的事,就是遣返回來后的生活。”
满洲男(画外音):“也许你说的对。如果说大日本帝国让我们回来后悔了,那我们这些人就是大日本帝国后悔以后出生的孩子。律子、节子,年有那个战犯的儿子忠,都是。”
24.农村的樱田家(回忆)
樱田勇的结婚仪式,人们拍手唱着歌。
喊着:“新郎,来一个,来一个。”
新郎勇站起开始唱歌。
勇唱:“欢乐的歌,悲哀的歌,
我听过很多,
其中使我难忘的是
一支工作的歌。
嘿!年轻人!
嘿!向前进!
来吧!大家向前进!
………………”
大家喊着,笑着,要求新娘唱歌。
新娘没站起来。
守站了起来。
守唱:“勇士走来了,
勇敢地走出了家,
………………”
大家喝采,守还想继续唱下去,一臣站了起来。
一臣以命令式的口吻说:“一个人唱一个,我来唱。”
一臣:“我唱第一高等学校的寮歌,啊——玉杯!”
大家猛然拍起手来。
一臣继续唱着:“啊——在玉杯里种上花,(后边的词忘了,反反复唱了几次)种上花,种上花,种上花……”
节子忍耐不住,接着唱下去。
节子唱:“绿酒中映照了月影,
入了安静的梦中,
不贪图荣华富贵,
对面高山稳稳站立,
五寮的健儿有志气,”
一臣:“下一个该阿进唱了。”
阿进踌躇着,没有唱歌的心思。
守:“来,提起精神,把在中国监狱的事忘了吧!唱个支那之夜怎么样?”
勇:“阿进还不能唱,他正在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反省着在中国犯下的罪行,为成为新民主主义者正处自我矛盾中,现在不是他唱歌的时候。”
新娘子站了起来。
新娘:“阿进,从今天起我就成为你粗鲁的嫂子了,让咱们共同为和平、独立、民主主义的实现,互相勉励……”
她唱起了国际歌,声音很不悦耳。
守:“律子,律子唱个日本民歌好吗?”
律子站起,唱着《艺人的华尔兹》。
律子唱完以后,向满洲男说。
律子:“该满洲男唱了。”
满洲男站起来,他还没想好唱什么。
此刻,辉道马上站起,开始唱起来。
辉道唱:“……
离开母亲去远行,
朋友、兄弟何日再相见!”
辉道坐下,很少有人为他鼓掌。
一臣:“这是什么歌子?”
勇:“也许是土匪歌吧?”
一臣:“内容是什么意思?”
辉道:“没有不好的意思。”
守:“既然阿进不肯唱,那么这回让你儿子阿忠唱吧!阿忠,你唱。”
忠站起来开始唱。
忠唱:“在远离国土的满洲……”
忠边唱着开始正步走,边慢慢走到进的前面。然后坐在进的对面继续唱着。
突然停止了唱歌。
忠:“你清楚地说,不行么?我是七岁时才见到父亲的,我怎么能知道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什么也没和我说过。刚才阿勇叔叔是说的谎话吧?说你在中国写自我批判书这不可能吧?你回答呀!毛泽东的中国是个好的国家么?比现在的日本好些么?”
阿进没有回答。
忠:“算了,不把他看成是父亲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开始唱着……
满洲男(画外音):“阿忠,那是昭和三十一年了,那是盛行唱歌运动的时代。我如果唱的话,肯定会唱《禁止原子弹》的歌。那时你的父亲,做为战犯刚刚被从中国释放回来。说是什么战争最后的亡灵也好,预示新时代的到来也好,我们是不清楚的。当然你父亲也不清楚,所以他什么也不讲,那个讨厌的时代,也手是你的青春时代。”
25.撄田家另一室(回忆)
满洲男、辉道、忠三人在喝着酒,显然他们都有点醉意,忠仍在大口地喝着。
满洲男:“威士忌是不能这样喝的。”
辉道:“他因为当众责怪了自已的父亲。”
辉道为忠倒酒,忠一口喝下。
忠:“怎么让他说他也不说,你们说该怎么办?真没办法!”
辉道:“拷问!”
忠:“怎么做法?”
辉道:”樱田家的人大部分都知道,祖父在内务省时就干过,勇叔叔也被弄得够呛……他们再不能干不合法的事了。”
满洲男:“我父亲也被拷问过,后来他屈服了……”
忠:“真不象话,现在已经是唱欢快歌曲的时代了。”
辉道:“把她叫来吧?”
忠:“谁?我父亲?”
辉道:“真混!只是咱们男人在这儿胡闹,多无聊呀!”
满洲男:“你说女人么?”
辉道:“所以我兜了圈子,过了二十岁就不算女人了。”
忠:“那么,对律子拷问点什么吧?”
辉道:“说的正是时候。”
这时,门开了,律子穿着睡衣进来。
律子:“还象那次似的?不会来侦察了吧。”
忠:“看来真要胡闹了。”
律子:“让我也来凑个热闹。”律子坐下拿起一个酒杯。
满洲男为律子倒酒,律子一口气喝下。
律子:“看来,你的酒量不错了?”
满洲男:“你也是呀!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
忠:“也许是情人让你喝的吧?”
律子:“我可没有什么情人。”
辉道:“阿忠怎么样?”
律子(愣了一冗):“那怎么可能呢?”
辉道:“这个时代没有不可能的事。”
律子:“的确是。”
律子笑着,看看辉道,又转过脸去着看满洲男。
满洲男:“今晚阿忠胡闹了,求求你了。”
律子:“满洲男,你怎能求我呢?”
忠:“没劲!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辉道:“真会兜圈子。”
忠:“……”
律子:“奇怪,尽说些没趣味的话,人家特地来想跟你们凑凑热闹,可是……”
忠故意恶作剧地说:“我杀了你!”
辉道:“带着么?”
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子,“啪”地一声把刀刃亮出来。
满洲男:“这不成流氓了么?”
忠突然把小刀对着满洲男的胸口。
这时,辉道不知从哪儿拿来一把短刀,站在他们面前。
辉道:“阿忠。”
辉道把刀递给忠,忠马上拿过去,拔下刀鞘,把刀鞘交给辉道。
辉道:“这种拿法不对,用两手握住刀把,身体向前刺向对方心脏,不这样,人不是能很容易被杀死的。”
律子:“有的人想杀人,可有的人还愿意死。”
忠:“谁?”
律子:“我母亲。”
忠:“节子姑姑么?那和我们没关系。”
满洲男:“有关系!如果节子真的那样说的话,肯定和我们有关系。”
忠:“为什么她想要死呢?”
律子:“总之,她说过想死。”
忠:“说梦话,没关系。”
满洲男:“有关系!”
忠:“你说么,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关系?”
满洲男:“辉道,你……”
辉道:“我和节子从办了你母亲的丧事以后,有四年不见了,我怎么知道她的想法呢?”
满洲男:“这四年的时间不就是问题么?”
忠:“是我不在时的事吧?没劲,我走了。”
忠拿着短刀想要出去。
辉道抓住忠的手腕,把刀夺下。
忠:“你不是借给我了么?”
辉道:“这么旧的玩意儿只能杀一、二个人到头了,你的心情能就那样平静下来么?若是不能把他们全杀了,不让社会翻一个个儿,就别动武器。那时候就要用枪了。”
忠:“好疼,快放开我。”
辉道:“那你。去清醒一下吧!”
忠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律子:“我不愿意和想死的人睡在一起,今晚就在这儿挤着睡吧!这样你们可以把四年前的复杂的事给我讲嘛。”
说着,律子钻进了一个铺好的被子里。
满洲男:“那个是我的被子。”
律子:“那你就请进吧!”
律子往一边靠了靠,留出了空档。
满洲男仍站在原地未动。
律子:“我们不是说定了是兄妹么?四年前说的,你不记得了?”
满洲男钻进被子里。
律子:“这样不公平么?”
辉道也挨着律子在另一侧躺下。
律子:“好了,开始吧,谁先开始讲?”
满洲男:“这不太好讲。”
律子:“拿出男人的气派,你是很会讲的。”
满洲男:“当时我是那样想了,可就在那时,辉道已经出现在我的眼前了。”
律子:“这么讲不行,要讲得具体些,比如说,在这间屋里,我的右边是满洲男,左边是辉道,并排躺着。现在辉道的脚正在戏弄我,就这样讲。”
满洲男有些胆怯,但他还是讲了。
满洲男:“祖父抱了节子。”
律子:“抱了干什么?”
满洲男:“抚摩。”
律子:“后来呢?”
满洲男:“正在那时,辉道进来了。”
满洲男看看辉道。
辉道正在抚摩着律子的头发。
满洲男不再继续讲了。
辉道:“后来祖父就出去了,我看见节子在榻榻米上仰卧着。我提出了要求。”
律子:“你求她的?”
辉道:“节子她是那么温柔。”
律子:“怎么样的温柔?”
满洲男:“我本想得到那种温柔的爱抚……你母亲却把辉道……”
律子:“是吗?这么说就是在那以后,我们就成为兄妹了?”
满洲男:“不是什么兄妹!”
辉道:“我并不是想要节子这样的人给予的温存,我是想给一个优秀的女人以爱抚,我想知道那种时候女人的感觉。”
满洲男:“你指的是肉体么?”
辉道:“你认为做为女性仅仅是肉体么?”
满洲男:“你说的我不懂,那么律子……”
律子:“用不着回避我,我也想知道做为女人的感觉是什么?”
辉道:“你去嫖过妓女么?”
满洲男:“我因为是棒球部的,所以被先辈……”
辉道:“谁去妓女那儿都不是去寻求女人的东西,就是错误地去了,也恐怕要失望的。”
律子:“太难懂了,一方面作为男性当然有男性的特征,这倒不难理解,可是……”
满洲男突然站起来。
满洲男:“辉道,你也给我站起来。男性的也好女性的也好,这都是一般而论。那么说节子的想法也……四年前和现在……”
律子:“满洲男,那么你认为我母亲现在要死的想法,和四年前的那个晚上是有联系?”
满洲男:“当然,我认为是有直接联系,可是……”
律子:“那就干脆把母亲喊来,大家躺在一起说说不好么?探讨一下成为女性的东西,还有成为男性的东西,把她叫来好么?”
满洲男:“我……”
律子:“你去叫她么?”
满洲男:“不,我不想探讨。我只想知道节子的想法。那个我已经懂了。”
律子:“我也懂了。从四年前的那天起,有直接关系的只是对你母亲的心情,给你拿去。”
律子把那短刀递给满洲男。
律子:“满洲男的心情和樱田节子想要死的想法是肯定有联系的,只是想证实一下。”
满洲男接过短刀,看了看律子和辉道便悄悄地走出去了。
26.另一个房间(回忆)
满洲男进来,节子已睡着。
满洲男坐在节子旁边,注视着节子的脸。
满洲男(画外音):“阿忠,我知道,你看到我走进了节子的房间。那时,节子已睡着,我坐在枕边看着她那安详的脸,我刚才心中翻腾的那种激情消失了。我开始回想四年来我自己的经历:第二年的春天我进了京都大学,辉道当了祖父的秘书,也许这是使我想离开东京的原因之一,听说当了秘书的辉道,每天除了看书之外并没什么事。我并没有安下心来,我曾想终生放弃的棒球世界,还时时在吸引我,真好象有一条线似的在牵着我,这还不只是从四年前开始的,阿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玩三角垒么?从那天起我就对节子产生一种感情,阿忠你是不会知道的,所以你在外边偷听了很长时间,那或许是青春的最好的证据了。”
27.走廊里(回忆)
忠始终站在那儿,听着室内的谈话。
28.房间内(回忆)
满洲男和节子对面坐着。
节子(爽朗地笑着):“满洲男,律子在说笑话,你怎么还当真了?你还不了解年轻姑娘的心理……”
节子:“不过,我是会越来越老了。如果以后我爱上了谁,也许会请求他和我一块去死呢!”
满洲男:“请再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个人可能就是辉道么?”
节子(笑了):“他对你说什么了么?”
满洲男:“是的。”
节子:“他说了什么我虽然不知道,我对年轻的男性的追求,是想让他们得到些什么。只是暂时的,那个时候,我也不能算年轻了,这种事也还可以触动我的心。”
满洲男:“节子!”
节子:“什么?”
满洲男:“到如今,我没有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是个今后也不想做什么大事的普通人,死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他把藏在身后的短刀拿出,放在面前。
节子看了看短刀说:“你真是可怜的人,你父亲没有你那么善良。我那时就应该……我多活了这十年,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满洲男,下次的丧事肯定该轮到我了。”
她突然拿起短刀。
节子:“这个,我感谢你的心情。”
满洲男:“真的,你一个人……”
节子(笑着):“不会的,我是用来保护自己的。”
节子把短刀藏到被子下边。
29.走廊(回忆)
满洲男悄悄地走过。
30.刚才的房间(回忆)
满洲男进去一看,辉道和律子两人抱着睡在一起。
满洲男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事,他赶快关上了门。
31.土地的屋子(回忆)
满洲男象被驱赶了似的,穿上鞋走出。
32.院内(回忆)
月光很明亮
满洲男跑到院子里,在院中心把耳朵伏在地面上。可是,什么可没听见。
他狠心地敲打着地面。
他发出激动人心的哭声。
33.樱田家(回忆)
人们的嘈杂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满洲男(画外音):“阿忠,在我离开以后,你是否又向节子的房间里看过?以后发生过什么事了么?第二天早晨,节子的尸体在后院的松树上被发现了。”
34.松村(回忆)
节子的胸前插着短刀,她靠在树上死了。
樱田家的人在松树周围站着。
满洲男(画外音):“祖父说是自杀,可是没人回答他的话。”
进走向节子,用力抽出插在她胸前的短刀。
鲜血象泉水一样喷了出来,节子倒下。
进:“阿忠,拿去看吧!”
进举着血染的刀。
满洲男(画外音):“阿忠,你没有动。你好象带着冷笑看了一眼。阿忠,你不知道节子死的真正原因吗?后来以自杀为理由把节子厚葬了,但是我心里一直怀疑是祖父杀死节子的疑点,但是这还不是我憎恨祖父的原因。”
35.一等船舱(现实)
这是单间船舱,这里只有满洲男和律子。
船摇动得挺厉害。
律子躺在床上。
满洲男坐在她身边,抚摩着律子的头发,又亲吻律子,律子没有任何反应。
满洲男:“还有五个多小时就到岛上了。”
接着他又长时间地吻了律子。
满洲男抬起头来。
满洲男:“到了岛上,我可能就永远失去你了。这手、这头发、这嘴,从小的时候就总讽刺我的嘴。”
满洲男看着律子的脸说着。
满洲男:“关于荷兰人被流放的故事你知道么?他受到神的诅咒,让他一个人到七个海中去漂流。我也是受到一种讨厌的诅咒的人,咱们二人就这样在海上永远漂流该多好啊!”
律子:“没有人诅咒你,是你自己总以为受到别人诅咒,(想笑的样子)我也没有可以讽刺你的话了。”她想笑,可是引起了一阵咳嗽。
这时,门开了,一对新婚夫妇模样的人走过去。
满洲男:“咱们去吹吹风吧!”
36.甲板上(现实)
两人走上甲板。
风很强烈。
律子扶着栏杆。
满洲男在律子后边搂着她。
满洲男(在律子耳边):“律子,如果辉道的电报是真的话,你能和我结婚吗?”
律子突然抽开身子,剧烈地咳了一阵。
满洲男没有去靠近律子,只是看着她。
37.饭店门口(回忆)
门前的牌子上写的是:
“樱田家白川家的结婚仪式宴会会场”
38.樱田家的休息室(回忆)
亲朋们在这里等候仪式的开始。
进胆怯地走进来,对大家鞠躬后,到立花武世耳边说了些什么。
武世惊讶地皱起眉头。
进又在一臣耳边说了什么。
一臣也吃惊地站了起来。
勇走向进问出了什么事。
守也凑过去听着。
守:“盲肠炎?”
大家惊奇地望着这边。
进:“轻点!”
大家来到进的周围。
进:“现在正打针、吃药……大家请安静一下。”
一臣向武世走过去。
一臣:“万一……”
门开了,忠进来。
忠穿的是警察制服。
忠向大家敬礼。
忠:“早晨好,(故意大声地)什么?新娘突然得了盲肠炎?”
一臣:“阿忠!”
忠:“啊,失礼了,这是不能说的呀?”
一臣:“不,我是说你怎么穿这衣服来了?”
忠:“这是警视厅巡査时的简便礼服。”
一臣:“这不是执行公务之处,去换一下。”
忠:“我是二十四小时都执行公务的,除这制服之外,我只能穿睡衣了。”
一臣:“今天是樱田家的私事,那你就不必出席了。”
进:“阿忠,这里准备了西服,去换一下。”进拉着忠要去换衣服。
这时,白川家的使者把进拉了出去。
忠:“真的得了盲肠炎的话,仪式怎么举行?”
一臣:“不用你操心,快去换衣服。”
忠:“我没有必要换衣服。”
进跑进来,在武世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武世皱起眉头。
进又到一臣耳边说了什么。
一臣:“嗯,切除了么?”
守:“做手术了么?赶快让谁去医院看看……”
进:“不行,听说绝对谢绝探视,总之,关于探视等事我再去安排……”
勇:“那仪式怎么办?做手术之前也不打个招呼……”
静:“也许是新娘逃跑了吧?”
进:“不,没有那回事……前一阵子就有点,是过分紧张了……”
静:“说逃跑也许不怡当,但也许永远不会来的。”
进:“不,按正常情况,今天就……”
静:“人总会有办法的。”
人们感到静的话很刺激,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坐在角落的满洲男。
满洲男(画外音):“我如果不照镜子,还不知道我这个跑了新娘的男人的脸是什么样子。律子,我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二十八岁了,没有自己的意志,遵照祖父的意志去结婚,新娘又逃跑了。其实我也有逃跑的念头,但我没表现出来,我已向公司请了十天假,我想一个人到哪儿去旅行,但我一直没说出来。”
一臣和武世说完话。
一臣:“仪式和宴会照常进行。”
守:“那位不出席也……”
一臣:“各方面的要人都来了,已经说定了。等盲肠炎治愈后,在家里再欢迎她。”
静:“还是那么自信!”
勇:“但是对暗藏的可不那么容易抓到。”
一臣:“现在的时代和你潜伏的时代可不同,现今,日本警察的本领是世界上一流的。”
忠:“非常正确。”
39.结婚会场
这是没有新娘的结婚仪式。
满洲男一个人做着新郎新娘交杯换盏的结婚程序。
满洲男(画外音):“那已经不是战后的混乱时代,而是昭和三十六年了。而我却处在没有对象的交杯换盏的混乱状态之中。”
40.宴会场(回忆)
介绍人武世在讲话。
武世:“现在进行下面项目,向大家介绍新娘的情况,这是一言难尽的,新娘是一位对战后传入的外国恶习一尘不染的、纯洁无瑕的日本女性,为了迎接今天佳期的来临,从一个月以前,噢,不对,从十个月以前就开始戒斋,由于过度紧张,今天早晨向双亲最后告别后,即将离家之前,突然得了急性盲肠炎。但是新娘决心忍受疼痛要来举行婚礼。可是,仪式是一天的事,而婚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经与亲戚们商量之后,还是决定先去住院。从此可以看出,新娘的心灵之美,是值得称赞的。”
来宾纷纷鼓掌。
满洲男(画外音):“不愧是大政治家,真会讲。我开始考虑把这个不坐在我身旁的人,说成是纯洁无瑕的日本女性,她的想法可是真妙,现在可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这是日本警察不能管的事。”
司仪者:“现在新郎新娘切加重蛋糕,舍刀子插入蛋糕时请各位鼓掌。”
满洲男站起,拿了刀子,好象和新娘一起他的,做出切蛋糕的样子。
鼓掌声。
司仪者:“现在新娘去换装,暂时退席,请各位鼓拿欢送。”
武世之妻,拉起不存在的新娘的手走出会场,大家鼓掌。
满洲男的目光在入座的亲戚们中寻找。
他看见了律子和辉道完全象普通的亲戚一样,轻松地吃着,谈着。
司仪者:“新娘换完衣服回来。新郎请到入口迎接。”
满洲男没有站起。
司夜者:“请新郎来迎接。”
满洲男毫无办法,只好走向入口处。
忠在入口后,抓住满洲男的手。
忠:“多丢人,这种滑稽戏还要演多久?财政界就这样糟蹋日本。”
满洲男:“有什么办法呢?”
忠:“这是骗人的,你应该说出来。你要不干能怎么样……”
满洲男在武世妻的催促下,拉着看不见的新娘的手,在人们中间通过,走向正面的桌前。来宾们鼓掌。
忠从口袋里掏出一送纸,走到会场正面,大声朗读。
忠:“新日本国家改造计划方案。一、天皇……”
突然,周围的服务人员上去把忠拉出去。
满洲男(画外音):“律子,这时我们之间也有了距离。在没有新娘的结婚仪式被小的骚乱冲散之后,你、辉道、我又都从饭馆回到了各自原来的住所去了。但是,在那之后发生的一件事使我们又来到一起。那就是阿忠在饭店门前的路上,被车撞死之后。”
41.樱田家一室(回忆)
满洲男喝醉了躺在榻榻米上,他睁开眼睛想站起来又摇摇晃晃地倒下。
没有一定目标,他向四周望去。
律子坐在离墙近处,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满洲男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大声哭了起来。
律子仍坐在那里,没有反应。
进走进来,坐在满洲男身旁,他们一块哭起来。
进把捏在手里的纸卷打开念着。
进:“第六、起义计划……一、取得武器,同志警察官的手枪是起义部队的基本武器……警察厅弹药库的同志警察官……”
满洲男:“同志警察官……(哭)”
守和勇进来。
守倒了一杯水递给满洲男。
守:“明白,明白,你不好受,来,喝点。”
满洲男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下。
守:“这是一生中的不幸,但是你一点也没有责任,逃跑了是对方的事……也好,哭吧!”
勇:“不要哭!阿忠受到那种不良的影响,还以为了不起似的。他死是应该的,活下去也没有意义。”
进:“可是,阿忠不是自杀,是别人害了他。是共产党那些家伙害了他。”
守:“不是他杀也不是自杀,是交通事故。的确是事故,新娘得了急性盲肠炎不是和交通事故一样么?满洲男!”
勇:“她是躲到哪儿去了,满洲男是被新娘给遗弃了。”
满洲男:“对了,我不是满洲男,我是被遗弃的男人!”
静:“唉呀,守夜和初夜凑到一块了,怎么会成了这样?想哭的心情是可以理命的。(笑了起来)。”
进:“有什么值得笑的?(继续读文件)第七、攻击目标,一切国务大臣……(哭了起来)”
静:“可是就这样哭下去也没有道理呀!”
守:“看来她现在跑了倒比去新婚旅行时再跑还好些,若是在初夜的床上去找她就更难办了。这还比那好多了,放宽点心吧!”
满洲男(画外音):“我究竟为什么哭?因为阿忠突然的死,还是为那毫无办法忍受侮辱的结婚仪式呢?我醉得厉害,自己也说不清楚了。律子,你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你对我是同情的。祖母和守叔叔在我耳边谈着关于初夜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发作了一阵,可能是我醉得太厉害了。”
守:“在那里边,就是新娘装在怀里的那个钱包,在初夜时说是做什么用的……”
静:“什么也没写着,只放手纸用的。在初夜的床上,我看到你祖父……(笑了起来)”
满洲男突然站起,抱来一个枕头。
满洲男:“祖母,把你的短和服借用一下。”
满洲男把和服包在枕头上,抱在怀里躺下。然后,象对女人爱抚似的动作着。
满洲男:“放松点,别害怕,我会使你快乐,你要依赖我……”
静:“满洲男!”
满洲男:“这是我的初夜。”
勇:“哎呀!他精神不正常了吧?怎么干这种事。”
满洲男仍抱着枕头亲吻着。
满洲男:“纯真的日本女性,这乳房、多可爱呀,这是我的,真是属于我的?”
律子笑出了声音。
守:“快去找医生,他得了精神病……”
静:“算了吧!这事可别传到外边去。”
满洲男:“好容易就剩下咱们俩了,别害羞,我爱你,你的脚放松一点。”
律子笑的声音更大了。
静也跟着笑了起来。
守和勇也大笑起来。
进却大声哭了起来。
一臣:“吵嚷什么?”
辉道站在门外,一臣进来。
静(笑着):”快来着看你孙子的样子吧!”
满洲男(声音大了起来):“纯粹无瑕的日本女性,我的身体是属于你的,你的身体也属于我。”
一臣:“满洲男,我还以为你只有打棒球的才能,真不知道你这么混,这能是樱田一声的孙子吗?……”
突然,满洲男放下枕头,站起抓住了一臣的手。
满洲男:“是纯真的日本女性啊!(拉一臣)”
一臣:“你干什么?疯了吗?这家伙!”
一臣想甩开满洲男。
静:“他没疯。”
满洲男:“纯真的日本女性。(抓住一臣的腿)。”
一臣:“放开!(欲出去)”
满洲男突然从后边把一臣拉倒。
一臣倒在满洲男的被子上。
满洲男抱住一臣。
一臣:“算了,放开我,你疯了。”
满洲男:“纯粹无瑕的日本女性,脚不要用力。”
一臣:“还要怎么样?”
一臣打了满洲男的脸。
辉道踩住了一臣的手。
辉道:“给他一点初夜的权利吧!对这事祖父是有责任的。”
律子从进的手里拿过那文件念了起来。
律子:“攻击目标,一、对一切国会议员处以死刑,本省科长以上、地方自治体部长以上的一切官僚,以及过去担任过这项职务的处以无期徒刑……”
满洲男:“不要用力,若是疼了就说。”
一臣好不容易挣脱了满洲男,起来由去了。
满洲男也站起,傻笑着摇晃着走出房间。
42.客厅内(回忆)
满洲男来到忠的祭坛前,慢慢地把忠的灵柩盖抬起。
他看了忠的尸体,又伸出手去把尸体抱出。
人们跑了过来。
守:“你干什么?”
静:“什么事都干出来了。”
守:“刚才我就觉得他奇怪……”
满洲男进到棺材里躺下。
守:“出来!(上去拉满洲男)”
勇过来看着周围的人,希望谁来帮一下忙。
进又大哭起来。
守:“祖母,快叫他出来!”
静:“他不正常了,叫也叫不出来。”
守:“真不得了,不得了!”
律子:“满洲男,算了!”
律子伸出手去拉满洲男,她反而被满洲男拉入灵柩,躺在满洲男身上。
众人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看着。
满洲男:“律子,你答应和我结婚……”
律子:“可是,我的初夜已经过去了。”
这时,辉道走来。
律子伸出手来,以乞求的声音。
律子:“辉道!”
辉道握住律子的手,但没有拉她出来的意思。
辉道:“满洲男,你握住律子的手。”
满洲男紧握律子的手。
辉道:“现在咱们连在一起了,可是我还是没听见那个声音,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声音呢?”
律子:“辉道,难道真的从此断了么?”
满洲男:“律子,你若是和我在一起,我就真的能离开这个家了。”
辉道:“满洲男,咱们约定好了。直到我离开这个家为止,你要抓住律子。”
辉道放开律子的手走了。
律子:“辉道,我要走,我……我要走……”
满洲男(画外音):“律子,就象辉道说的那样,我用力抓住了你。你用力地摇动我的手想去追他,但是就象辉道使了魔法似的,你的身体没有动。其实,辉道已经和祖父约定好了。让我结婚之后就住在这个家里,让辉道跟祖父去。当时我并不知道,当然,律子你也不知道。”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的人都不见了,满洲男一个人穿着短和服躺在那里。
在他的头上方是忠的灵柩和祭坛。
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满洲男睁开眼睛向传来声音的地方望去。
原来一臣在角落里哭着。
一臣用拳头敲着床,越哭越厉害。
43.岛上(现实)
满洲男和律子从船上下来。
满洲男向港口上的人问了什么,然后两人一起走了。
满洲男(画外音):“律子,那天晚上,辉道从祖父的家里消失了。后来我才知道辉道原来是祖父和应该和我父亲结婚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喜爱辉道的祖母也很快就死了。我一直等待辉道回来参加丧礼,但他没有回来,一直没有出现的还有我那个逃跑了的新娘。可是,律子,从那以后过了十年,我们虽然都在东京却从来也没见过面。”
44.樱田家门口(回忆)
穿丧服的律子,从大门口进来。
满洲男出来迎接。
律子:“这一阵子祖父……”
满洲男:“让你挂心了,……请。”
律子上台阶。
满洲男在前边带路,律子跟在后边。
二人互相没看一眼,一直向前走。
45.走廊(回忆)
律子:“很久没见了。”
满洲男:“律子也没什么变化啊!”
律子:“大家都已经来了么?”
满洲男:“叔父们都已来了……”
律子向满洲男望了望,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46.客厅(回忆)
一臣的丧事。
满洲男和律子进来。
律子向周围的人们致意后走近祭坛,合十,烧香,然后,在下边坐下。
满洲男(画外音):“十年没见到律子了,可是我没时间和她讲话。我终于主持了樱田家最大的、也是最后的一次葬礼。从祖父在医院里病危开始,有三个通宵未睡。昨天又开始准备丧事,今天又是守夜,我一直没能睡。对祖父的死我的感慨是什么,我没有时间去想。这四、五天我疲劳极了,我真想能再重新生活一次。回想起至今为止我一直想摆脱掉樱田家的重要责任。我为了打棒球选择了京都大学,后来辞去公司的职务到母校去当了棒球教练。从昨天开始,人们说的都是些让我不要再打棒球,而应该接替祖父未完成的事业,以及劝我再结婚生孩子等等等等讨厌的话……”
这段时间里,满洲男忙里忙外接待客人,连坐下的机会也没有。后来,他摇晃着,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倒下了。
人们聚集过来照顾他。
满洲男(画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