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水而行
顺水而行
英涛
朋友听说本地新开辟了一个休闲新去处，就在遂川县城西不远的上坑湖溪，于是邀请我们几位文友去放松一下。行车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湖溪漂流的售票点。每人领了拖鞋，还有一根木桨，又继续乘车改往山间小道挺进。沿路但见林木蓊郁的山影，更有浅浅的溪流，车上的人就不断地猜测还有多久到漂流的地方，这么浅的水应该不是吧？是啊，“荆溪白石出”，似乎只适合充满幽思的诗人雅雅地在溪畔散散步的。
没多久，浅浅的小溪竟戛然而止，水位突然变高，上面那一层用一些石头木栅拦截，变成一个小小的水库。车停了下来。工作人员从岸边一座农舍中取出了容得二人的皮划艇、救生衣、安全帽、水枪。穿戴完毕，我们便推舟下水了。对于漂流过程是怎么样的，我们毫无头绪。我和老波坐一个艇，我在前，他在后。看看这小水库这么短的范围，不深的水面宁静，我们在水上做了一回悠闲的小天鹅，终觉无味。顶多是我貌似手脚灵活，飞快地左一桨右一桨的掌舵——这好像主要因为老波的力气太大，在后面稍稍划几下就能让皮艇改变路线。而他偏偏在我往左时也往左，不但与我的意愿相违背，还反过来怪我一左一右，变化得无厘头。
就在我们以为这里的漂流只是小菜一碟，不会“湿”身时，调头再看先下水的那几艘艇，已在工作人员的鼓励下，要做惊险动作了。我这才明白，原来在来路上，水库与浅溪的交接拦截处，有个活动的木闸门已被抽出来，把艇往很有些落差的激流上一推，就有些骇人地冲下去了。豁出去了！我把身上怕水的手机、相机交给工作人员，有点忐忑地在提示下，改成与老波对面而坐，紧紧抓住艇边的绳子，让人家把我们推下激流。只听得“哗啦”一阵，在惊险之后，我们安然无恙，只是裤子都湿了。
想不到看起来很浅的小溪居然能载得动小艇。我的心安定多了，虽然我不会游泳，但这么浅的水就算翻了船，也淹不死的。不提防的是，溪水虽然浅，却不时有些急湾险滩，真个是险象环生！不一会儿，就看见两位沉船的壮汉把艇拖至岸边倒出里面吃进的水。而老波倒是不慌不忙，摘下安全帽，把水舀出。大家似乎都很斯文，水枪只是偶尔把玩、发射一下，倒是有时候因为前头的还在漩涡中打转，后面的顺水急流了过来，撞作一团。还有一次我一失手把桨跌落水中，顿时惊慌，还好后面的同伴帮我捡到扔回给我。
与男士共乘一艇的好处是有安全感，所以一到有险滩，哪怕艇被水流带着狠狠地撞到礁石上，我只要按老波的吩咐，紧紧抓住艇边的绳子就没事，而他负责或划或撑，让我们走出险境。有一次艇被大石头和木桩卡住了，他就直接下水拉。
一路漂流，时有芦草及各种不知名的野草拂水荡漾，戴着的安全帽便防止了头脸被割伤。两岸草木蒙笼，经过许多小木桥，偶见有农妇农夫或小孩在桥上、路边新鲜地观看我们这支橙色的队伍，仿佛我们鲜亮亮、突兀兀地闯进了桃源。生活是这样祥和、美丽，而且光明，就像一路激起的水花那样快乐而闪亮。东晋王献之说：“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而这一路的风景，却常常是由于我专注应付水流而应接不暇而冷落的。王献之的老子王羲之当年在兰亭与一帮文人曲水流觞赋诗而写下了千古名帖《兰亭序》，而我们今天却用很现代的速度，以身体为觞，用浪花赋就了一个又一个瞬间的欢乐篇章。(关于爱情的日志 www.wenzhangba.com)
我和老波本来是比较后下水的，但最后却出乎意料地走在最前面，只是在还有几米到终点时，悠然了起来，让后面那一对伙伴先靠岸。也许第二名正不经意间体现了中国人崇尚的“中庸之道”吧。谦让一贯是中国人的美德，正如李宇春在《少年中国》那首歌里唱的，“习惯了后发制人，赢了还说承让”。
而让我们等候了半天才上岸的那对小夫妻，全身湿透，小巧的妻子还不住地嗔怪丈夫壮硕的身躯不但总把艇压得动不了，还因为俩人的体重导致皮艇头尾失衡，屡屡翻落水中。这使人想起1900年第二届奥运会上，在双桨轻舟舵手比赛的预赛中，原本夺冠呼声最高的荷兰选手安东尼·白兰特和罗劳夫·克兰，意外地落在了法国选手马迪奈特和瓦莱夫的后面，原因是他们的舵手的舵手体重高达132磅，而法国队选用的却是一个体重很轻的小孩。好在醒悟后的荷兰队在决赛中也找了个7岁的小孩，终于获得胜利。
原来轻装上阵是顺利的关键，好在我和老波还算标准体重，相差也无大。但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溪流浅窄，反而加大了控制的难度，特别是在遇上有石块中流堵截，或者水流湍急、有漩涡时，他们一个个都奋勇搏击，结果反而是在水面上团团转。而我们采取的是适时而动的战略，反正如无巨大的外力，艇都会浮在水面不会翻起，因此，水流稍静时，我们挥桨前行；而水流险急时，我们则安坐，任水流把艇或冲或转带向前去。只需如此，便少了许多阻碍。正如唐朝诗人刘禹锡说的：“风行草偃，其势必然。”偶尔束手低头不对抗又如何呢？傲雪的青松固然可敬，但生存中更需要灵活，而不是死死的原则。抗争、驾驭也要讲策略，顺流而动，顺水流舟，不是后退，不是停滞，而是更轻捷更智慧的一种前进。
顺水而行，不疾不徐，是一种坦荡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