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小面，五味俱全
爱如小面，五味俱全
1。老板，一大碗面
我对小面的热爱，是因为它鲜香麻辣酸五味俱全。对于一个穷学生来说，在冬日里，没有什么比小面更好的东西。那一绺劲道柔滑的面条，泡在热情的红色汤汁之中，再撒上一把葱花和花生米。摆在面前，麻辣香味扑鼻而来，让人看着都食欲大增。更重要的是热气腾腾，一两块钱便能填饱肚子。
自从到这个石阶多过马路的山城上大学之后，我便成了后门那一对胖胖的老夫妻开的面店的常客。每天我都会比别人早起1小时，趁着大家都还没起来，静静地一边看书一边享受香气扑鼻的面条。
因为去得早，所以通常只有我一人。我会挑角落里的座位，在小店逐渐热闹时又悄悄离开。
可是今天，我发现我的位置被一个不识趣的家伙占了。虽然那里没有写“苏清专座”这几个字，人人都能坐，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小小地不愉快起来。
我气呼呼地坐在他对面，粗声粗气地叫道：“老板，一大碗面。”如同在顶级日本餐馆里点一整条蓝鳍金枪鱼一样豪气。
我一边恶狠狠地瞪着他，一边忿忿地吃着我的面。
他看上去家境不好。破旧的球鞋，洗得发白的外套。
在我的注目礼之下，专注于背单词的他终于注意到了我。他抬起头来，显露在微薄晨光中的是一张很好的脸，眼睛深邃而明亮。
我只呆楞了片刻，便想起自己要拿出气势来让他再也不敢坐我的位置。于是，我摆出自认为最冷酷的样子眯眼盯着他。
他红了脸，匆匆付钱走了。
我带着小小得意，立刻搬到我的宝座上重新坐下，神清气爽地准备接着吃我的早餐，却发现自己刚才光顾着看他，筷子掉了都没有发现。
老板娘来收碗，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个是我见过最勤奋的学生。”
我茫然地问：“谁？”
老板娘指着匆匆而去的他说：“你和他啊。每天一开张他就来了，比你还早半小时，也坐在你坐的这个位置上，吃三两小面就走。今天要不是你早到了，你们还碰不上。”
我惊异得张大了嘴：原来不是他占了我的座，是我来早了。
老板娘叹息：“这孩子不容易啊，一看就是家境不好。一天三顿都到我这里吃小面。每次都挑人少的时候来，可能是怕被同学看见。今天不知道怎么，没吃完就走了。”
我盯着那还剩了一半的面碗，心里很内疚：我刚才那带着几分藐视的眼神一定让他很不舒服。他也一定没有吃饱。
2。我吃得很少
一连好几天，我提前半小时起来在面店门口等他，却都失望而归。可惜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无从找起。
在我放弃寻找他的时候，却在迎新的篮球比赛上又看见他。他在球场上飞扬跳跃，像是天空中的骄阳一般耀眼。我心里满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室友在我耳边低声嘲笑：“诶，小魔女，都说你只会读死书，原来你只是没遇见对的人。楚彦是很帅，你也不要这么死盯着人家。矜持一点。”
我不理会她的打趣，等球赛一完，立刻冲了上去，对着他大声说：“我请你吃面。”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他红了脸，把我拉到一旁，低声说：“是你。你要干什么？”
我笑嘻嘻地说：“你打得真好。我想请你吃小面。”
我们之间的恋情就这样开始了。小面店成了我们一天约会的开始和结束点。
每次吃面的时候，我都叫三两面条，然后要老板加个茶叶蛋。才吃一口，我便会借口说我吃不了，然后把鸡蛋和大半面条拨到他的碗里。
他嗔怪我浪费，吃不完却点那么多。我只能改成二两加鸡蛋，然后依旧给他一大半。最后常常是我没吃饱，自己回来再啃面包。
他对于我的“浪费”终于不再出声，只是低头默默地将碗里的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最后对老板娘说：“老板娘手艺真好。”
他揉着我的头发说：“没有哪个女孩子如你一般喜欢陪我吃小面。”
我心里满是甜蜜。
3.分手吧
第二年校篮球赛，他上场前，我把一双新篮球鞋放在他面前。那双鞋，每次我们路过橱窗时，他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悄悄瞟上几眼。
旧的那双，前几天我骗他说拿走帮他洗，其实早已经悄悄扔了。
他盯着那双鞋很久，最后一言不发地穿上了它。
那场球他格外卖力。
拿了冠军后，他用奖金给我买了第一枝玫瑰花。我高兴地把那支花插在宿舍里，花瓣全部掉光了也不舍得扔。
他成了篮球队长，注意他的人越来越多。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低语。有人说，出众的他能甘于平凡的我，是因为我的家境好，我愿意倒贴他。言外之意，他有吃软饭的嫌疑。
他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我们在一起时，他日益沉默。吃饭的时候他坚持要付账，也再不接受我给他的任何东西。
母亲从我的发小那里得知了我苦心隐瞒的恋情。她委婉地对我说，希望我能找一个家境好一些的男朋友。至少，以后结婚，不用靠岳父岳母。
我也明白，用父母的辛苦钱贴补我喜欢的人对父母来说不公平。不管我有多喜欢，对他们来说，他始终是外人。
在大二放暑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夜梧桐树下斑驳的月光和他错愕悲愤的脸。
他追问我：“为什么？我不在乎那些流言。”
我笑了笑：“可是我在乎。我的父母也在乎。我累了，我过惯了优越的生活，不可能陪你穷下去。在我们还没有为茶米油盐争吵之前，早点结束这种没有结果的恋情，对你我都好。你，不要再纠缠我。”说完我转身就走，不敢停留。他眼里浓浓的哀伤和月色一样让我想哭。(经典励志名言名句 www.wenzhangba.com)
他在我身后咬牙切齿地说：“苏清，你真是目光短浅。没错，我家境贫困。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了。你只要再多等两年，我就大学毕业了。以我的能力，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们还这么年轻，你连两年都等不起吗？”
我不敢回头：“一个女孩子能有几个四年？你如何能保证你以后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毕业后还要靠父母援助的人多得去了。更何况，你连可以向你提供帮助的父母都没有。难道要让我的父母贴补我一辈子吗？”
他不再出声，我就这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我请你吃一碗小面。
开学后他曾倔强地在我宿舍楼下等过我，给我打过电话。我都绝情地没有理会。就连后门的面店我都不再光顾。一个月后他终于放弃了。
听说他没有再找女朋友，而是疯狂地学习，疯狂地打球。
我也试图接受别的男孩子的约会邀请。也许是因为我有势利和喜新厌旧的名声，也许是因为我在学习上花了太多时间，冷落了他们，反正最后都不了了之。
室友都笑我如今除了奖学金，什么都没有兴趣。她们说我越来越抠门，挣了奖学金连请她们吃饭都不舍得。
我也曾断断续续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据说他也常拿奖学金，比别人都多。据说他还每天去那个面馆吃小面。据说他毕业是第一个签到了单位，单位给他的待遇让人艳羡。
我到最后关头才签了个马马虎虎的单位。
他忽然来找我。我曾无数次躲在远处悄悄地看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却是两年后第一次。我忍着酸痛的眼睛：“明天就要走了，也许这是此生见他的最后一面。”
他只说：“我请你吃小面。”也不等我答应或者拒绝转身就走。
我跟在他身后贪婪地看着落日余晖下他修长的背影。我曾笑嘻嘻地赖在他背上，不肯走要他背我回来。那里温暖宽厚是我最眷恋地方。
在后门的面店，他给我们两个各叫了三两小面，然后从我碗里弄走了一大半。我小声抗议：“我现在吃很多。我吃得完。”他却没有理会我。
我们相对无言默默吃完。他对老板说：“明天我就要去单位报到了。谢谢您这四年的照顾。”
我忽然很想哭。
他却已经付钱拉着我走了。
我死命甩手，想要挣脱他。他却不松手。
回到宿舍楼下，他说：“我们分手后，我恨过你。我曾想，等我有一天有钱了，一定要让你后悔。可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们和好吧。我毁约了，改签了跟你同一个城市的单位。明天的火车票也跟你买了同一趟。既然这么巧，不在一起太浪费了。”
4.我要给你好日子
我们又在一起了。对于他为什么会忽然放弃那么优渥的待遇，改签现在的单位，他始终没有解释过。
毕业之后，我的事业一直平平淡淡。他却一帆风顺，大概是因为他特别努力，老总很器重他，薪水也节节高攀。
他对我很好。好像我对他从来不曾说过的那些狠心的话一样。
而我总是惴惴的，害怕我被他举得高高的之后再摔下来。所以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不敢答应。
他握着我的手说：“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好日子。”
结婚后，他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我们从小房子，搬到了大房子。他越来越忙，很少回来，身边的女人却越来越多。是啊，年轻英俊多金，却站在我这个平凡的女人身边，多少会有些招惹苍蝇。
一天，一个美女找上门，说我这个老了不配他了。他心里爱的是她。她还拿出他给她买的高档包和怀孕诊断单。
她走后，我笑了，心里满是酸苦：是啊，相对二十岁的鲜花来说我这个二十八岁的女人确实老了。如今他山珍海味都腻味，小面已经太寒碜了。
那一天他深夜才回来。
我在客厅里面等他，对他说：“我们离婚吧。”
我说：“你今天的一切是你努力的结果，我没有帮什么忙，所以不敢独占你。最重要的是，你现在并不爱我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我含着眼泪，倔强地说：“没有。”
他点头说：“好。在这之前。你能不能陪我再去吃一次小面。”
我爱你，如同我爱小面。
这是我们吃过最昂贵的小面。我们坐最早一班飞机回那个记忆中的小城，找到依旧破烂却宾客盈门的小店。
他点了两碗小面，依旧从我这里扒拉走了一大半，然后脱下自己的高档西装，吃得很香。
他鼻子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跟多年前一样。
吃完之后，他忽然说：“跟你分手后，我每次来这里吃面老板都不肯收我的钱。他说我要争气好好努力，以后有钱了再还给他。”
我望着他不出声。
他伸手给我擦掉嘴角上的污渍，又接着说：“系主任每次都会多给我一笔奖学金。他说是一个企业家资助的。只有一个名额，所以要保密。”
我低下头。
从未在我面前流泪示弱过的他忽然红了眼，哽咽：“毕业前几天，系主任和面店老板让我好好珍惜你。你让他们把你的奖学金用这种方法给我还不准他们告诉我。我真笨，怎么早没有想到。所以我毕业前换了单位。”
我瘪着嘴说：“原来你知道了。”
他靠近：“我真的爱你，不是为了报恩和还债，所以现在才对你说这些。对不起，最近是我冷落了你，差点让别有用心的女人钻了空子。”
我转头不理他。他说：“那女人最近为公司签了一个大单。公司奖了她一笔奖金，谁知道她买了包却到处说是我买给她的。怀孕的事情也是她编的。我从没有背叛过你。”
他搂紧我在我耳边说：“我的最爱还是小面。现在，以后依旧是。”
我堵气说：“小面有什么好？”
他摇着头：“小面就像爱情又像人生，看起来简单，却五味俱全。我第一次吃小面时被浓烈的麻辣味呛得眼泪直流，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被你花痴的样子吓得面都没吃完就走了。”
我红着脸大叫：“我哪有花痴？”
他忍着笑说：“你盯着我眼睛都不眨，连筷子掉了都不知道。以后我每次想起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想笑。谢谢你给我的一切，我们不要再因为这些事分开，好吗？”
我也笑：“好，你不许再笑我花痴。”
他点头笑牵着我在晨光中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