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老了

　　文/张兴旺

　　（一）

　　一女子说，要么让我瘦，要么让我死。闻言，让人忍俊，又升起对沧桑岁月的几分幽幽怨怨。青葱韶华，不过是应季的花，有绽放，就有凋敝。

　　去秋，大学同窗阿东携妻带女远道来访，彼时他还是倜傥少年，忽然就儿女成行。聚餐时他发了微信，引来散落天涯的同学跟帖。女生羡慕嫉妒恨地说，男生的妻、男生的娃，一个比一个靓，还让不让人出来混了。还单单提到我说，二十年了一点没变。怎么能不变啊，早已老得不成样子。只是喜欢青青衫的习惯一直没有变，这么多年，总是牛仔裤、靛青衬衫较多。一直偏好让人心安的蓝。

　　心安，又岂事事遂人愿。妹妹是单位兢兢业业的老员工，心静如水的她，近来多了几分戾气。问她原因，方知被职场新人黑了，不屑争、不屑辨的她，有些委屈。过去，她也是颇能领会领导意图的人，工作也一丝不苟，顺风顺水。中年遇到工作瓶颈，心理难免有了阴晴。我劝慰她，宽解她，你的人品、能力无须证明，也无须争得一时短长。那些黑人的职场新人，也往往被人黑。做好自己，无愧就好。

　　妹妹心境平和了不少。她问，咱俩结婚多少年了？ 看她疑惑的眼神，我当然明白，她不过是在感叹时光如水，匆匆，无挽留。

　　（二）

　　小小，——我喊她小小。 这弹琴、吹箫、念佛的江南女子，我已不确切记得与她成为空间好友多少年了。依然记得她旧时模样。在一片竹林里，梳着麻花辫的她扶着一茎翠竹微笑，倩影杳杳，似一朵暖阳下开放着的雏菊。

　　那片竹林里埋葬着一位阿爹。在埋葬阿爹的地方，有间低矮的茅舍，茅舍前后植有萱草。《博物志》说：“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日忘忧草。”萱草的花语是放下他放下忧愁。阿婆偏偏放不下。阿婆就住在那寂寂山林的茅舍里，陪伴着她的良人，以及谁也抢不走的属于她和良人的悠悠旧光阴。

　　说起山林的阿爹、阿婆， 小小有勘破红尘的寂寞。世间种种恩义，皆归于因果。谁对谁的好，谁对谁的不好，都是注定了的。

　　几年间，与小小在小窗里断断续续留过一些言。她从不喊我岁月，也无任何称谓。偶尔会说，——故人。记得早年读过石评梅的一篇散文《寄海滨故人》，一直留有印象。故人，这两个字有着时光里散落的点点温暖和记忆。 (感人故事大全 www.wenzhangba.com)

　　（三）

　　晚上。有着一弯月挂在天边，初夏淡淡。我从苏果超市购物出来，拎着鸡蛋、水果，在出口处遇见黛儿。——我高中时特别喜欢的一位女孩。她依旧保持着二十多年前的苗条身段，披着长发，有着薄薄的唇和好看的眼睛。早已心无波澜，相视一笑。她拎着一些较轻的水果，身边的先生则拎着较重的米、面和油。他先生鬓角已有了些许白发，背也有些微微的驼了。这江湖的腥风血雨吹打得别人，也吹打得他令狐冲啊！谁人也不例外。

　　我停下脚步，目送她依然轻盈的背影和他先生有些苍老的背影，不知是何滋味。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就是这般吧。俩个人的烟火生活，总有一个人承担的多些，一个人承担的少些。疼爱妻子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四）

　　那晚，与几位高中同学小聚。人到中年，水落石出，一路磕磕绊绊走来，都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一位当财政局长，一位做审计局长，还有一位任镇党委书记。

　　工作没什么好谈的，都是职场中人，那点事都心知肚明；回忆高中生活，也没什么好回忆的，那时都是熊孩子。那位做镇党委书记的老帅哥，上高中时留郭富城头，背个帆布书包，爱在班里美女面前吟哦徐志摩的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然后，潇洒的一甩帆布包，走出教室，留下诗意的背影。后来，一直到现在的后来，他有了现在妩媚、漂亮的太太，正纠结着是否二胎。

　　几位中年大叔，一直聊到酒店打烊。步履蹒跚着走出，相互握手、拥抱。——不过放下了一天的包袱，明天依然会有山一样的工作压过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细打量一下对方， 苍然而笑。相互还保留着年少的影子，只是面庞，只是心灵，早已沧桑得不成样子。经不起打磨的光阴，初老的模样。

　　（五）

　　嫣然说，——时光，眨眼就老了。就像人生，总以为很长很厚，只是一转身，就薄了，淡了。年轻的时候，记得多储存一些美好情谊，等到年老时，还有的去回忆。我亦深以为然。

　　凡事，无非心安二字。只是这心安，需要一生光阴去悟、去感受。不会再去问后来，所有的后来，答案都隐藏在今天。

　　郎有情妾有意，不是终成眷属，就是劳燕分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