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时,我喜欢靠近温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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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 / 1 / 31 Wednesday
Vol.635 by 简浅
2016 年冬天我还在互联网公司上班,整理一大堆采访笔记,还有一大堆看得懂看不懂的数据和代码,戴上降噪耳机,靠着窗,猛灌咖啡,噼里啪啦敲键盘。
一不注意,天就黑了,我起身,站在窗旁,俯瞰上海,车流不息,地面闪着金黄色的光,然后,我开始心悸。
没日没夜的工作和写作,让我的体质大不如从前,让我的体重大超过从前,可悲可泣,更可气。
那个冬天,过得不是很开心。
例如,我中午提了分手,夜里编辑跟我说我的新书加印了,在那天一个月前,我跟前女友说:如果我能加印,第一时间告诉你。
分手后,我接着没日没夜工作和写作,白天上班,夜里运营自媒体,周末写书,搞得自己疲惫不堪。
其实那年冬天的分手,我并没有太难过。
想想之所以那么不开心,可能是后来知晓的一些事,让我忆起学生时期太多不开心的情绪,让我不断想:为什么总在重蹈覆辙?
那段时间,爱跟不同女孩去喝酒,又悲哀发现,酒精也激不起我的喜怒哀乐。
我一度以为,我完蛋了,我要变成行尸走肉了,没情绪是件多可怕的事,我连害怕都不会。
一整个冬天,我在四处流窜,一会儿北京一会儿南京,一会儿阿克苏一会儿济州岛,企图用旅行找到一些些情绪。
都是徒劳。
2016 年最后一天我飞去了阿克苏,又从阿克苏坐车去了喀什,在新疆的一周,我才发现我所追求的一切有时显得挺可笑。
印象最深刻是去喀什古城,我去了一家百年茶馆,茶馆里,本地老人在那喝茶,消磨一整个下午。
古城里,有人在劈砍牛肉,有人在叫卖工艺品,有人在守着小店卖馕,有人运着牛羊的车,在那里,没有人讨论区块链和比特币,没有聊互联网和金融,没有这样的风口那样的红利。
好似我在上海和北京听见的所有改变世界的热潮,都只是一小撮人的狂欢。
当我从阿克苏飞回上海时,站在浦东机场门口,回想新疆粗犷的美,再看上海的繁华与精致,一时间,我分不太清到底哪个才是现实。
我在巨大的邮轮里到处游荡,去酒吧喝酒,去赌场玩牌,去剧院看演出,去大厅听歌,去商场买表,去图书馆看书,去甲板看海,去房间写小说……
我很久没如此完整去做一件又一件事,互联网和智能手机杀掉了整块时间,将我们的生活撕扯成碎片。
从济州岛回来后,我在 2017 年初,在那个冬天,跟京见了面。
快一年后,京跟我说,她写了首歌词,叫《冬天时我喜欢靠近温暖的事》,有音乐人把它谱曲唱成了歌。
我们曾聊起以前的一个冬天,京翘了课,坐火车去了西藏。
她在西藏披着毯子四处游荡,坐当地人的车看奇景,夜里去小酒馆喝得酩酊大醉,睡到下午才起床,坐在酒吧门口,晒太阳,掏出本子写诗。
京说她曾想过在西藏活一辈子,直到住了几个月后,才发现:在路上时,永远觉得他处是最美的,有些诗意的幻想变成生活后,仅是一片虚无。
她认识很多流浪歌手、潦倒诗人、行为艺术家,他们过着落魄的生活,更过着让人羡慕的生活,京提起他们时,神情时是兴奋的,到了总结时,语气便渐渐沉重——
「其实自由久了,更会觉得无聊和无趣,那些浪漫的、自由的、洒脱的都变得索然无味,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京第一次来我这儿上班时,给我发微信,说:「学长,给我发个定位好么,我好像骑单车骑过公司了……」
京有次下班快一小时后,又跟我说:「我现在坐回了公司,因为我最开始坐反了,坐过了十五站才发现。」
后来,有次有家公司找我们合作,我们约在第二早见面,我问京:「你到哪了?」
京说:「我快到了!离中山北路只有四站了!」
我说:「什么?中山北路在静安区,我们是在中山北一路,这是虹口区啊!」
一查地图,她要一小时后才能到,京跟我说,她昨晚还特地查了地图。
虽说工作期间嘻嘻哈哈,但那时我的压力其实非常大。
在上海开公司那几个月,我疯狂地开一场场派对,成功做到了开一场赔一场,开完最后一场演出后,我关掉了上海的工作室。
我跟京开玩笑说:你自带让创业公司倒闭的 buff。
京来上海的第一份工作,在她入职十天后,公司倒闭。
玩笑归玩笑,我最常跟京说的倒是:你比大多数写作者都有天赋,一定要坚持啊。
我在第一次创业的那段时间,整个人处在最困惑的阶段,上个冬天失去情绪后给我带来的困扰并没有结束,我陷在了「入世」和「出世」的挣扎里,险些把自己拉扯到分裂。
我的生命不该停留在某个地方被捆绑,我流着不安分的血,注定无法安稳,不可能一辈子都陷在冬天的严寒里。
在上海的最后十几天,我退掉了工作室,住在静安的民宿里,在寸土寸金的街区里,看老上海的生活,再跟京和阿放约在咖啡厅里工作。
看似浪漫,实则狼狈。
上一个冬天太冷了,冷到我到下一个秋季才渐渐回暖。
京过生日那天,她男友阿放带我们吃新疆饭,吃完后,我带他们去了家酒吧。
那时是十月,喝着喝着,我跟阿放说: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吗,我跟你还有吴老师,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小群里互相监督写作,谁没写完就要发红包还要发耻辱微博,这么快就一年了。
我又说: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跟我前女友在这家酒吧喝酒。不到一个月后,我分手了。
阿放说:我记得,那时你在我们的小群说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提分手。
在快离开时,我跟阿放单独喝酒,说真的太开心了,一年后,我们三个都在各自的写作领域找到了方向,都过得还不错。
那时候,我们都不太沉稳,看见网络上骂我们的人,都会气得在群里抱怨,然后互相劝忍忍吧别生气,别跟那些喷子计较。
还挺怀念最初一起写作的时光,虽然没多少关注没多少钱,但至少还会有些快乐。
我跟阿放提起过我失去情绪的事,在京的生日,他问我:现在恢复了吧?
我说恢复了,我要离开上海了,去成都。
一切相聚都有分离。
在上个冬天,我天天骗阿放来上海,我想多一个能陪我写字喝酒的人,后来,京和阿放都来了上海,我却想要离开。
得有多孤独,才会选择拿起笔来表达自己,企图寻求一个遥远的理解,得有多悲伤,才会选择在众人面前大闹和大笑,再独自记录不被理解的情绪。
每个创作者的宿命,都是被孤独杀死。
我在上海度过了我的 25 岁生日。
第二天,我坐飞机去了成都,几箱子书和大部分行李都寄回了家,像是打了败战的小兵,狼狈逃走了。
京京和阿放也在我生日后,飞去了大理。
分别时,我很想说:真想这辈子就这样,跟几个人要好的朋友,一起写下去喝下去。
只有创作者才能懂创作者,即便孤独的创作者聚集在一起也只是把孤独无限放大,但好歹,有一丝温暖吧。
到成都后不久,我在网络上被成千上万人骂,我没怎么回应,只是说「若你能不曲解我,多好」。
在成都,我慢慢建立了新的工作室,在开除一个男生和拒绝一个女孩的表白后,我突然觉得很疲惫,跟阿放和京京说:谢谢你们。
冬天时,我喜欢靠近温暖的人。
在筹备上海的最后一场演出前,我跟京京认识了宿羽阳,那时我在北京参加发布会和准备新书,回来后,京跟我说:
「我的一首小诗被羽阳拿去做成了一首歌。」
那首歌叫《冬天时我喜欢靠近温暖的事》,我在京的微博看过,未料,它成了歌。
我喜欢这句词:
「像是风霜满身却无处可停的旅人,我敲碎这陈旧皮囊与归途同荒,像是逃出死地又冲进火场的女人,我怀抱着心爱之物将自己安葬。」
我曾以为步入社会后,是不会遇见真正的友谊,后来,我认识了阿放和京京,我们一起写了一年多,都再慢慢变得更好,成为护盾。
成都的冬天,真的挺冷,冷到我竟开始想念锋利的上海。
虽然,从上个冬天到这个冬天,我所在内心所追寻的一切最终徒劳无功,但我总算,真正有了一起写作喝酒的人,哪怕彼此的灵魂都那么孤独,但终归有了些温暖吧?
我这儿还存了些酒,等到天气回暖时,一起喝了吧。
- END -
封面 / ぼたん 插图 / ぼた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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