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路的母亲(3)
我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将阳青推开的,她摔倒下去的时候,惊天动地地哭嚎起来。然后我们的房门被踹开了,没等我回过神,一个烟灰缸向我飞过来,砸在我的头上。血,顺着我的额角流下来。门口站着的人,是满脸冰霜的岳父。
一时间,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片刻的沉寂过后是岳母颤抖的声音:彬儿你忍着啊,妈来给你包扎,包扎了咱上医院……她手忙脚乱地找纱布,手在发抖。岳父一声喝断,别管他!没爹妈的人就是没教养,在我家里还敢这样明目张胆打人!我冷笑,一字一句地说,好,从现在起,我这个没家教的人,再也不在你们家里享福了!我也受够了!
门外正暴雨如注,我冲进了雨帘,大踏步往前走。身后传来岳母的哭叫,谁说他没爹妈,我就是他妈!彬儿,妈和你一起走!
我回头喊,妈,别这样,您快回去!
妈不回去!妈只认你这个儿子,你去哪儿妈就跟到哪儿!
……
我们就这样湿淋淋地在大街上一人一嗓子地喊话。雨下得很大很大,铺天盖地的雨声把我们的喊声都遮住了,她还在嘶哑着声音喊,还在踉踉跄跄追赶。
阳青打着伞跑过来了,她推开她,向她咆哮,你不用管我!我这一辈子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我辛辛苦苦拉扯大你们三个女儿,你们谁帮我做过一顿饭,谁帮我洗过一件衣服,谁陪我说过半小时的话?你们全都和你们的爸一样钻进了钱眼儿里!你们不要他,那是你们没眼光,没福气!你们不要他我要!血缘算什么,没有了人情味儿它就狗屁不值!
像电击了一般,我的腿猛地一软,一下子就再也挪不动了。我转过身,闭着眼睛大叫了一声妈,便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4
就在那一次,我毅然地和阳青离了婚,搬进了单位的单身宿舍。岳母,不,应该是母亲,每天过来给我做饭洗衣,收拾打扫。
这样的日子,还真有点母子相依为命的感觉。我们相处得恬淡温馨,一晃半年就过去了。
我32岁生日那天,母亲说送我一件礼物。两室一厅得房子,在一个依山傍水得花园小区。我太意外了,说什么也不肯要。她急忙解释:这都是妈用自己的钱买的,没用别人一分!再说了,妈给儿子买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我还是不肯收。她故意把脸一板,说,你这个傻孩子,别以为你占了便宜,妈现在身无分文了,你住了这房子可是要给我养老的,妈这叫先投资后受益。就妈这身子骨,很可能是个老不死,保不准你将来有赔的呢。
我没有话反驳了。新房子接手后,一有空我就往建材市场跑,想早日装修完了和母亲一起搬进去。可能看我忙,也可能母亲来找过我却扑空了,慢慢地她很少来了。儿我也没有时间去找她,想起时,便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11月的一天,我在新房里指挥着工人铺地毯。大红的底子蒲团花,非常喜庆,我想母亲一定会喜欢。就在这时,阳青来了。看到阳青,我的心微微地疼了一下。离婚后,我常常会想起我们相爱的一些美好时光,如果不是那些客观因素的催化,我们也不至于分开的如此冲动。我还没来得及问阳青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一把拉住我的手说,跟我来。声音急促,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