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头安利这本小说,一秒带你回 39 年的上海滩
1939 年的上海,风起云涌。
英杨明面上是英氏实业的二少爷,暗地里却是上海站的谍报人员。受前辈老火的嘱托,英杨打开了汇丰银行 71 号保险柜,来人是善是恶,未来孰是孰非……
//追光
作者:波兰黑加仑
一九三九年春,上海。
英家的餐室用落地玻璃窗,五月晨阳洒进来,把橡木地板映得闪亮。英杨背光坐着,西装挂在椅背上,斜伸着大长腿在看报。
韩慕雪拖椅子坐下,说:「今天起的早啊。」
「你也早啊,昨晚没打牌吗?」
「打了呀。汪太太嚜输不起,八圈就散了。」
英杨搁下报纸,替韩慕雪斟咖啡:「我说呢,不到十二点能看见您起床。」
韩慕雪接过咖啡,盯着问:「那么你呢,这个点还在家里?那个什么什么厂不用去办公的?」
「什么厂都不靠谱!放着英氏实业许多公司不进,偏要去个什么厂,脑壳坏掉了。」
英杨假装听不见,韩慕雪又说:「兵工厂也要办公的!你怎么还赖在家里?」
「嗯。我十二点要去码头。」
韩慕雪有思想准备,听到这话还是生气:「他搞来搞去嘛,还是要叫你去接!哎,英家是不是没人啦?你是小少爷,不是管家,接船都叫你去做,凭什么啦?」
英杨不吭声,装聋作哑看报纸。
韩慕雪见他不理,更加气愤:「英柏洲回来不同我打个招呼!英华杰死了,我还是英太太,是他名份上的娘!儿子回家不同娘讲,你见过吧?」
眼瞅她怒火更盛,英杨只好说:「他打电话来是我接的,说让我转告你,是我忘了!」
「你算了啵!英柏洲也没同你打电话,电话是阿芬接的,英柏洲叫她收拾房间,讲他今天回来!」
「你当我瞎啊还是当我聋?英柏洲的娘死了我进的门,他厌烦我没关系!你是我亲生的,是我带进英家的,事事不同我站一处是为什么?」
英杨晓得韩慕雪光火的时候要转移注意力,于是去蒸笼里拿了翡翠烧麦回来,搁在桌上说:「姆妈,这是我去黄记买的,你最喜欢的。」
韩慕雪哼一声:「不要来收买我!你要搞清爽,你是站在哪头的!」
英杨拖椅子挨着她坐下,道:「阿芬去买菜了,乘着家里没人,我同你把话讲清楚。英华杰死了,你同英柏洲一没血缘关系二没感情基础,我又不是英华杰亲生的,如果英柏洲敲敲桌子赶你出门,那是没有讲理的地方!」
韩慕雪把眼睛一竖:「放屁!英华杰遗嘱里头写的,英家财产我有百分之十的继承权!英柏洲要赶我走,先把这百分之十给兑现了!」
英杨森森一笑:「你忘了现在的上海,是谁说了算?」
韩慕雪一怔。
「是日本人说了算!英柏洲这次回来要投奔和平政府,是靠着日本人同重庆撕破面皮,走到这步没退路了!英柏洲卖国都敢做,搞你会用到遗嘱?套麻袋丢到黄埔江里,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说的声色俱厉,韩慕雪被吓得一抖。英杨乘热打铁:「姆妈,你吃吃喝喝打麻将,闲了做两身衣裳,管他回来给不给你打招呼?英柏洲三十五岁了,是你能拿捏的住的?」
「道理是这样,我是不服气!」 韩慕雪委屈道:「我嫁进英家时英柏洲都十七岁了,他娘死了十年了!结果望见我像望见个仇人!仿佛是我把他妈害死!你说好玩吧!进英家十几年了,他看见我嚜就像看见鬼魂,直着眼睛穿身而过哎!」
「越说越稀奇了!你又不是墙,他又不是道士,怎么个穿身而过法?」
「我就是这个意思呀!讲的就是他目~中~无~人!」
「好了,好了。」 英杨安抚道:「过去的事不要提了。英柏洲就是这样的人,同他计较气死自己。你晓得我做什么谋兵工厂的职位吧?英氏企业都听他的,咱们要有条不靠着英家的出路!」
韩慕雪目光一闪,郑重点头,认真听儿子的打算。英杨却不讲了,温声道:「姆妈,找出路的事我来做,您不要别添乱。英柏洲讨厌你,你也讨厌他!互相讨厌不来往!等他回来,叫阿芬把你的饭开到楼上,省得见到他吃不下!」
「做梦!」 韩慕雪睁圆眼睛:「他怎么不回屋吃饭?做什么要我躲在屋里头?我是英太太,餐室我不能用了?」
英杨立即怂:「能用,您畅开用,把床搬下来睡都行。」
韩慕雪瞪他道:「永远替外头人讲话!」
英杨夹只烧麦搁在她碟子里,笑道:「英柏洲到任内政部次长,这样大的官要面子的,绝不肯闹家务事。你是英华杰名媒正娶的续弦,你不惹他,他不会来惹你。接船这点小委屈算什么?乱世,保命要紧!」
韩慕雪佯佯不睬,比齐筷子夹烧麦咬一口,嘀咕道:「这么多年了,也就黄记正宗。」
英杨赔笑道:「你若喜欢,我以后常常去买。」
韩慕雪却说:「黄记在的地方不太平,你还是少去!」
黄记在公共租界东区,被日本人占了,买烧麦要冒风险。韩慕雪想想又感叹:「也亏他还能开着,要我老早跑了。」 英杨不说话,他也不知道黄记做什么没跑。
韩慕雪吃着烧麦,忽然又问:「你下午有事吧?」
英杨不知道她要干嘛,含糊着说暂时没事。韩慕雪便说:「那么下午四点,你到花园咖啡厅去,冯太太要见你。」
冯太太是韩慕雪的牌友,她先生冯其保在和平政府管理处当处长。英杨自问没什么事沾得上冯家,不由问:「她见我干什么?」
「你去不就晓得了!」 韩慕雪忽然皱眉:「英柏洲没叫你接船,你都要屁颠屁颠!我叫你做件事推三阻四,你究竟跟谁是一家!」
英杨听她又提起英柏洲,忙道:「行了!下午四点!花园咖啡厅见冯太太是吧?你放心了,刀山火海我去就是!」
韩慕雪将咖啡杯用力一顿,悻悻道:「什么事都要我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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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力道不小,把半杯咖啡顿得直晃,啪得泼在报纸上。英杨赶紧抢救:「你轻点啊,我还没看完呢!」 那咖啡渍嘀嘀嗒嗒洒在中缝广告上,英杨溜了一眼,忽然怔住了。
韩慕雪没留意儿子神色,掠掠发尾说:「新新公司的刘经理讲,今天要到的料子是英国货。眼看天热了,我去给你做两套夏布西服。哎,斜纹的还是格子的?」
英杨盯着报上广告,漫声道:「格子摩登啊,昨天射击俱乐部里,方大少穿身浅灰格子,噱头呢。」
韩慕雪撇撇嘴道:「方家?北方人还噱头呢!斜纹和格子一样儿一身。刘经理说还有件羊皮猎装,要不要?」
英杨放下报纸,对韩慕雪笑笑:「转眼就入夏了,谁穿猎装啊。你去嘛替我瞧瞧镂空皮鞋,要米色的,不要雪白的,扎眼睛。」
韩慕雪疼爱道:「没问题!我儿子要什么就买什么。」 说罢了又叹气:「不晓得英柏洲神气什么,最可怜嘛就是没娘管!」
「对对,英柏洲再神气都是可怜人!九点半了,您抓紧出门吧!去晚了皮鞋被抢掉了!」
他催着韩慕雪上车出门,又回到餐室拿起报纸。
被咖啡渍沾湿的小广告写着:钱先生求租吉屋,两小间即可,有意者联络保罗路 71 号。
钱先生、两小间、保罗路 71 号。
英杨一字一句读了三遍,收报纸上楼进卧室,打开衣柜拿出密码箱。拨密码时他指尖发抖,也说不出是兴奋激动还是紧张恐惧,箱子里有七八块名表,两套英玛利钻石袖扣领针,还有十几根小金条。
英杨拿起一块浪琴表,拔掉丝绒盒子底座,倒出一把钥匙,一只骨制图章。
他哆着指尖拈起图章。图章很小,三角形,阴刻小篆,仿佛是个钱字,旁边还有凌乱的纹路,认不出是什么。
所以是钱先生吗。英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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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宅在宝山路,离保罗路不远。十分钟后,英杨把车停在保罗路汇丰银行门口。他下车买烟,卖烟的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梳两根辫子。
英杨看不出异常,于是拆开烟点上,借着吸烟打量四周。周围很正常,没有形迹奇怪的人。但是越平静,英杨越有压力。他靠着电线杆抽烟,想起老火。
老火五十来岁,一年四季穿灰色长衫,冬天厚些夏天薄些。他仿佛掉进钱眼,总是皱紧眉心操心经费。他也喜欢英杨,经常当众表扬英杨。有人就说老火赏识的不是英杨,是英家的钱。这话传到老火耳朵里,老火气得不行,把英杨叫来说。
「学习的时候讲,我们是无产阶级先锋队。但我跟你讲,人要有超越阶级的胸怀,你晓得吧?」
英杨不晓得,听不懂他说什么,看见老火涨红着脸,便顺从说:「我晓得。」
老火这才好了,欣慰道:「你晓得就好了。」
民国二十七年,老火牺牲了。他租住的房子在东区,刚沦陷就叫他搬,老火不肯,舍不得经费。老火讲白色恐怖都过来了,也是在敌人眼皮底下干活,怕什么怕。谁知道日本人不是国民党,日本人狠多了,不拿中国人当人的。
老火的尸体没找到。他牺牲前把钥匙和图章留给英杨,说:「他们讲你是少爷,和工人阶级不搭边,我偏偏相信你的。喏,这是保罗路汇丰银行 71 号保险箱的钥匙,有人登报联系,你要绝对的,无条件相信他。」
英杨叼着烟,把手插进口袋里,钥匙凉凉的落进手心。老火什么都好,只是搞不清这世上没有绝对,什么事什么人都没有绝对,英杨不敢绝对相信谁。
他掐了烟,迈步走进汇丰银行。英华杰实力雄厚,进各家银行都是贵宾,迎上来的经理热情说:「英少爷来拿钱?」
「今天不拿钱,」 英杨巡视银行大堂慢悠悠说:「开个保险箱,78 号。」
「78 号是英太太的箱子,要她的印章呢。」
英杨把韩慕雪的印章递过去:「连我也信不过了?」
经理立即赔笑:「小少爷别见怪,吃这行饭要讲规矩的。」 他边说边引着英杨上二楼,办了手续又领他进存保险箱的金库。
「英少爷您请,我在帘子后面,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英杨看着经理退到丝绒帘子后面,掏出钥匙打开 78 号保险箱,拆开韩慕雪祖母绿项链的丝绒盒子,拿出另一把钥匙,71 号保险箱的钥匙。
拿到钥匙之后,英杨往丝绒帘子看看。经理懂事站的远,帘子底下看不见鞋边。英杨蹑足滑到 71 号,飞快开箱,里面躺着只纸条,写着:5 月 17 日下午 6 点,静怡茶室良字号包房,代号微蓝,暗语照旧。
纸条左下角钤着章,也是三角形的。英杨摸出图章,小心翼翼把三角形补成正方形,显出严丝合缝的三个字:钱弈生。
「图章兑上了,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
老火严肃的脸浮在英杨脑海里。那是英杨最后一次见他,不久由于叛徒出卖,老火被捕牺牲。南方局上海站陷入瘫痪,直到今年三月江苏省委重组,原上海站的部分同志才与组织恢复联络,转隶上海情报科。
英杨没时间多想,他牢记内容,把纸条塞进嘴里吃掉,随即关上 71 号箱,回身把钥匙放回原处,关上 78 号箱。
5 月 17 日就是今天。英杨边往外走边想,今天下午 6 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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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开丝绒帘子时,银行经理正靠着墙发呆,看见英杨出来立即迎上来:「英少爷弄好了?」
「弄好了。」 英杨说着,抽出一卷钞票塞在经理手里,压低声音道:「不要告诉我妈,我来过。」
经理狡黠一笑:「明白。」
离开汇丰银行时英杨看了表,刚刚十点钟,去码头仿佛太早了,干别的时间又不够,英杨还是回家了。
韩慕雪叨叨英柏洲待她不亲近,然而英杨认为很正常。韩慕雪进门时英柏洲十七岁,第二年离家留学日本,只有过年才回家住几天。两年前英华杰去世,英柏洲办完丧事去了香港,他和韩慕雪母子不见面,自然感情冷淡。
英华杰死后,韩慕雪嫌家里人多,把工人辞掉大半,只留着阿芬烧菜打扫,另有薛伯照管门户,此外雇着一个司机和一个花匠。
司机、花匠和薛伯是不能进正屋的,阿芬买菜还没回来,偌大的家冷冷清清。英杨正无事可做,电话突然响了,尖利的铃声把人吓一跳。
话筒里传来低沉的男声,操着山东口音,开口就说:「二大爷在不在?我找二大爷。」 英杨攥紧话筒,说:「你打错了,现在没人在。」 那声音一秒变正常,飞快道:「现在来一趟,要紧事。」
他说完就挂了,英杨握着话筒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事情凑到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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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光
作者:波兰黑加仑
谍报员英杨追随上海站负责人「老火」,加入神秘的「仙子」小组。民族危亡的漫漫长夜里,英雄信仰感召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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