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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女生,你接受和有男性性器官的人共同如厕吗?

2020-07-16 23:00:09 作者:绿鱼 来源:我要WhatYouNeed 阅读:载入中…

身为女生,你接受和有男性性器官的人共同如厕吗?

  人群专栏 · 第 27 期

  “那些很难上女厕的女生们”

  “要怎样成为一个女生?需要化妆、说话娇羞吗?”

  这是认识 Rita 后,我开始思考问题。Rita 出生时是个男孩,从戴假发,到后来蓄长发、服用激素药物,她从男性世界跨向女生的生活圈,一跨便是很多年。

  作为一个顺性别女生,和 Rita 接触过程中,我才明白那些曾经觉得顺理成章行为,充满了“要像某个性别”的焦虑

  今天,我想与你分享的,就是跨性别女生 Rita 的故事。她正在争取,可以上女厕所权利

  尝试了解跨性别群体,也是在尝试了解我们

  清晨六点,Rita 从香港的廉租房醒来,潮湿气的空间左右两侧各有一床。

  右侧床的衣物堆积如山,墙上悬挂着三顶假发。Rita 在左侧双层架子床上立起一把化妆,仔细梳妆

  昨晚她跟着 YouTuber 学了新的化妆技巧,今天特意用眼线细细勾勒眼周,以突出眼部,在视觉上削弱鼻翼宽大

  每天出门工作前,Rita 都要花费近一个小时来梳妆打扮

  最后一环,是把长发捋向脖子前方,遮住自己突出的喉结。但刚走几步,头发就散开了。

  关上房门前,Rita 会在里上洗手间。如果忘记,就有很大机会,在外一整天都无法如厕。

  Rita 的居住环境

  为了成为 AngelaBaby 那样的女生,

  严丝合缝装扮自己

  化妆是 Rita 跨入女生世界的必修课

  用适合的修容来遮掩自己突出的颧骨、用蓬松卷曲的侧刘海遮饰自己的额头。此外,嘴唇要红得发亮、双眼皮最好明显、头发丝温柔而撩人。

  在过 Rita 一系列精密完整的化妆过程后,我感到些许“自惭形秽”。

  我平时生活里大概是梳头及画个眉毛就能出街的程度,而且眉毛也画不好,常常只描了一半朋友会以此开玩笑,“你还是个女生吗!”

  而同样不精于装扮的 Rita 努力学习化妆,只是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眼里看上去更“舒服”,不至于“变态恶心”。

  除了化妆,Rita 还花更多时间观察模仿,一个“标准”的女生在各种情境之下的反应

  在对方夸赞美丽时候会说,“真的吗?!你也是啊!”,同时略显娇羞;

  讲话时要捏着嗓子,细声细语,不可以太大声;

  走路要挺胸,不能迈大步,而坐着的时候,双腿不能分开太多......

  只要有一丝丝的空间,Rita 都紧紧抓住,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比女生更女生的女生。

  因为路人眼神多停留几秒,都可能令 Rita 陷入怀疑 ——

  “我是不是被人看出来了?”

  “我是不是还不够美?”

  “我是否真的不像一个女生?”

  这种自我怀疑,会让她在和好友吃饭时突然叹气,“好不开啊我。”

  于是她严丝合缝地装扮自己——因为任何一处忽略掉的点,都可能不像女生。

  正在细细刷睫毛的 Rita

  Rita 天的工作是房地产中介,这是为数不多见到她身份证为“男性”后仍愿让她工作的岗位

  她每天站在人流聚集地,重复着“先生/小姐,你需要看新楼盘的示范单位吗?”

  她卖力工作,以便有足够的钱可以完成手术:削喉结、整细声带及完成下身的性别置换手术。

  她反复跟我强调,好希望有钱去整容,可以变得美一些,最好是像 Angelababy 那样。

  我总想问问 Rita,女生非得是这样吗?有些 Transgender 就可以同时拥有不同的特质啊,没必要强迫自己成为标准......

  话到嘴边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替她拆解了一个女性的范式,却又毫不自觉地另立起了一种酷儿形象的模范。

  后来再想想,“女生非得这样吗”这问题是该抛给 Rita 的吗?让初成为女性的她来解决几代女性都未曾彻底打破的束缚?

  “管他呢”三个字并不是能在所有人身上践行的。对有些人,这种性别焦虑如影随形,牵绊一生而无从摆脱。

  如果我们只是轻率地说一句“管他呢”,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Rita 曾经为了存钱做手术而努力工作

  校方为她改造了性别友善洗手间,

  但上厕所却成了她的梦魇

  Rita 工作的同时,也在港就读一间成人夜校。

  虽然 Rita 已经全然女生模样,但依然感到大家看她的目光还是奇奇怪怪。背着她,关于她原生性别的风言风语暗暗流传。

  “真的要歧视我也没什么办法,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Rita 虽然在意,却从没当面驳斥过。

  她会早一点到达课室,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拿出镜子补一下淡掉的妆,然后等待上课。

  她没期待在这里遇到她曾渴望的闺蜜情谊,只希望能进女厕所如厕。而这遭到了校方及同学们的反对。

  在 Rita 的争取,和一些当地性少数群体平权组织的介入下,校方将原本的残疾人士洗手间添加了性别元素式样,建设成一间“性别友善洗手间”,附上三种性别的图样,并用彩虹色诠释它的多元。

  我本能地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既接纳了性少数群体,又照顾到了其它女生同学的心理感受。

  但 Rita 告诉我,她并不愿意使用这间洗手间,甚至,如果不被允许使用女厕的话,她情愿憋尿一整天,回家才解决。

  和多数人反应一样,最初我完全问号脸。

  改造后的洗手间门口图样

  性别友善洗手间,意味着可使用此洗手间的人不局限于男或女的单一性别,而是所有性别的人都可以使用,包括了带儿子的母亲或带女儿的父亲。[1]

  Rita 不愿意进入“性别友善洗手间”,因为她并没有感到这种“友善”。

  相反地,她感觉到的是被隔离与排斥的状态:由残疾人士厕所临时改建的性别友善洗手间在楼层中段,与男女洗手间并不在一处;没有屏风之类的遮挡,同学们轻易便看到是谁进入了洗手间。

  Rita 经过这洗手间的时候,都能感到人们的侧目。

  她希望进入女洗手间——用女性的姿态跨入女厕,以女性的方式坐着解手。这之中的每一步,都会让她更认同自己是一名女生。

  而每一次被拒绝如厕,都似无数人反复敲打她,“你生而为男性,就没有作为女性生活的权利。”

  如厕,成了她的梦魇。

  后来,我渐渐理解到 Rita 想进入女厕的心了。

  在穿工装裤被说不够女人味的时候,在剪短发时犹疑的那一秒钟,在被提醒到年纪而未婚的时候......我也曾经千万次被质疑或自我质疑。

  当被质疑裹挟的人,争得一分被理解时,就像得到了一座奖牌。哪怕它没有任何重量,都能让你觉得,还可以再坚持坚持。

  被允许进入女厕,就是 Rita 想要发给自己的阶段性奖牌。

  当地一个关于 LGBTQ 群体的活动

  “不能等变性手术完成了再用洗手间吗?”

  可能真的等不及

  中国的《性别重置技术管理规范》规定:

  希望进行生殖器手术或第二性征手术的跨性别者必须先被诊断为有“易性癖”,并且未婚、年过20岁、被证明适合接受手术、无犯罪纪录且对进行性别确认手术的渴望长达 5 年以上。[2]

  转变不是一蹴而就的,并非“做一下手术、改一下身份证”这么简单。

  跨性别者通常会经历一个性别过渡阶段,一般可分为三个层面:社交过渡、身体/生理过渡、法定性别更改。

  其中社交过渡,即是以心理认同的性别身份去适应生活,其中包括了社会关系的转变,即以认同性别与旁人相处、及使用认同性别相应的性别设施。

  而在身体/生理过渡前,需经医生评估后才可使用荷尔蒙或进行手术。通常医生会要求跨性别者进行“真实生活体验”,该体验包括了上述的社交过渡阶段。[3]

  这是一种漫长的,艰难的适应过程。

  以 Rita 为例,去女厕可能违法、如果被认出来也可能会被斥责,而去男厕,就一定会被指指点点,也有机会因外形而遭遇霸凌。

  当我们禁止跨性别者使用相应的洗手间时,其实是夺去了他们进行社会转换的实践空间,这也可能造成他们无法顺利地完成性别置换手术。

  Rita 在凝视镜中的自己

  有人问我,“那你身为女生,怕不怕跟一个有男性性器官的人共用一个洗手间?”

  坦白讲,听到这句话会咯噔一下。

  但类似的场景在生活中并不少见。在飞机、火车的洗手间,或是餐厅、酒吧的洗手间,我们仍是解决了自己的需求,而未曾提出要求,要将所有的异性隔开。

  我很难想象,连别人多看她一眼她都会陷入自卑的 Rita,却要被视作一种人身威胁。

  有人问:“那怎么办?”

  和所有人一样,我也想找一个答案。

  我没有答案,但有一个体验想要分享。

  我在香港读本科时的宿舍,可以选择男女混宿楼层。一侧是男性,一侧是女性,中间是公共厨房与休闲空间。这样的设置,其实并没有造成什么想象中的混乱。

  而女生的安全是如何保障的呢?

  每一间宿舍或是公共洗手间,都装有求救警铃。至少对我而言,我没有感到恐惧,而是知道如果有事情发生,我都可以按下警铃来保护自己。

  在这个设想中,我不会去假设我面前的是怎样的人,他们强壮、矮小、高猛、柔弱,甚至性别都无关紧要。

  所以面对这个讨论时,我会倾向于完善的社会安保措施与针对性骚扰的严格执法,比把跨性别群体当作假想敌更为有用。

  像 Rita 这样的女生仍然在艰难前行

  在闯过了一层层关卡后,Rita 告诉我她要放弃完成下半身的性别置换手术了。

  我认识她的多年里,她都在以完成性别置换手术为终极目标来规划人生,为此拼命工作。

  她告诉我,尽管她渴望以女性的身份来生活和恋爱,但她意识到,如果真的变成了女性,就没法和心爱的女生结婚了。

  我有些疑问没有问出口:

  为什么不能谈一场同性恋爱呢?尽管法律不够完善,但还是有很多同性恋人们在为了一个美好未来而努力呀。为什么不能和大家一起承担“同性恋”的社会压力?为什么曾经付出这么多努力却在最后的关头而放弃了?

  我觉得可惜,但无法责怪她。

  逃避是有用的,能带她避开一些纷扰与怀疑,但势必又带她陷入了又一重迷宫,而往后的那条路,毕竟是要她亲自走完的。

  相比之下,台媒「一件衬衫」访问的这位40岁、喜欢粉色女装的“外卖员大叔”,可能会更加自在一些。

  「一件衬衫」的视频截图——

  《狂爱粉红色的40岁大叔,职业也选粉红色》

  有顾客说收到她送的餐会吃不下,她显得云淡风轻,“那你要是吃不下,可以给我吃啊,可不要浪费。”

  她將人生看作一场游戏,而自己好像不小心拿到了难度最高的等级——男生的身体,女生的心,偏偏没有清秀的脸蛋。

  “我觉得拿了一手好牌的人好像不厉害,拿到什么牌都能打好的人,我觉得才是真的厉害。”

  无论我们拿到了怎样的牌,无论是怎样的复杂玩法,都希望我们将人生这场游戏玩得漂亮。

  参考资料

  [1] 好奇心日报《北京出现了一堆“性别友善”厕所,这是怎么回事?》https://www.qdaily.com/articles/27394.html

  [2] 跨性别者性别认同的法律承认 — 中国相关法律和政策的评估报告

  https://www.cn.undp.org/content/china/zh/home/l//legal-gender-recognition-in-china--a-legal-and-policy-review-.html

  [3] 香港平等机会委员会赞助刊物

  https://gen.org/wp-content/uploads/2016/05/transgen.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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