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咨询师决定告诉你“怎么办?”
1.
我的一位女性来访者,她很清楚自己和男友的关系问题在于,很期待对方以口头表达的方式来抚慰她早年缺失的安全感。
一方面她很渴望这样的需求被满足,另外一方面,她对于总是因无法被满足而破坏亲密关系的这件事,生自己的气。于是我经常被她“拷问”: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问题对于处在困惑当中的人们,几乎常年占据C位,难以撼动。在咨询工作中,这个问题一经来访者抛出,咨询师就要面临不大不小的压力
——或对来访者进行心理教育,告诉他咨询工作不是帮你解决实际问题;或去考虑是否在呈现假性自体;总之要保持在咨询师的位置上,不陷于利弊选择的现实讨论,与来访者拉开问题认同的距离。
当然,这部分工作的前提是在理解和涵容来访者无法行动的表象之下,内在经历的想法和情感体验之后,才去进行的。
否则,来访者可能觉得我既不能给出现实的办法,又无法理解其痛苦的感受;好像我也在以“回避”的方式认同他的问题,那么咨询就会陷入僵局,甚至咨访关系断裂。
如果来访者期待咨询师可以给出一个免于痛苦、体验舒适的方法,而咨询师也致力于告诉来访者其实并没有这样的方法,只是需要探索你的潜意识,这时候相互的投射性认同就发生了;
如果转换一下视角,咨询师对来访者的“怎么办”保持好奇和澄清,引导对方就此展开更多的联想;来访者对自己如何限定问题的解决办法有所觉察,双方的工作就有机会开启新的篇章。
2.
你的尚待解决问题,都事先做好了加密限定。
比如,幻想一个顺滑无痛的改变;
还有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也不在少数;尝试了遇到挫折又退回来,陷入新一轮的“怎么办”等等。
有一位中年男性,他希望我在“要不要给青春期的女儿换新手机”的问题上给予他具体的指导意见。在整节咨询的后半部分,他有些失望地告诉我:“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你会站在我这边。”
很显然,他已经设定好了怎么办,并且期待我能加入他。他的态度是:换新手机可以,但你要为此付出一些代价——而这是他管理员工的模式,并且收效很好。
如果我是这位男性来访,我该怎么办呢?
首先,我需要意识到,上下级关系的处理方式并不适用于父女关系;
其次,如果我给女儿换了新手机,以她还是个学生并没有步入社会的现状来看,我希望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成绩再提一格?减少玩游戏?
最后和女儿协商解决方案,同时准备承受由此可能引起的双方不快体验。
以上,是现实层面可操作的办法,比较偏向认知行为。如果这是你需要的,而且问题得到了解决,那也很好;不一定非得“大动干戈”地进行深度探索。
但是这个案主告诉我,在他和父母的关系中,没有协商,只有听从和执行。这是个很重要也很自然的自由联想,动力学取向的咨询工作可以由此展开。
期待一种无痛的改变,也是人们在解决问题中的限定之一。
文中开头的那位女性,她跟我讲的幻想是:如果男友能够每次都按照她的期待回应她,她就会做的更好,男友也将因此体验到更多的幸福感。
翻译一下她的话:如果你不能满足我的期待让我愉悦,我就只能“作”给你看。
更进一步说:宝宝只还是个宝宝。
一个人呈现宝宝的状态,理论上我们说他处在退行的状态,也就是心理发育中止的时刻;同时这个位置也是早期创伤可以被修复的起点。
如果我们通过觉察也好,咨询也好,能够看见这部分,就可以在生活中有意识的寻找重新被“养育”的机会。
选择做咨询是相对安全的方式,在这个关系的容器里,你能够退回到卡住的地方,咨询师作为象征性的母亲发挥应有的功能被来访者使用,使其在部分或一定程度上地完成心理的发育过程。
《圣诞苦公公》中提到:害怕失去爱,也是爱的一部分。
就像承认活着要吃饭、穿衣、睡觉;买东西就要付钱一样,去承认历经痛苦也是解决问题的一部分,对我们真正的改变起到基础和稳定的作用,也意味着我们开始加入成年人的世界。
3.
如果无法把问题干掉,那就带着它亲历你的生活,直到能够抵达解决它的境地。
这也是让很多人一直感到困惑的“为什么懂得很多道理,却过不好这一生”的原因所在。在道理上懂了,但我们并没有“亲历”这个过程,那些经验就并不真正属于我们。
我的一位来访,她的第六感很厉害,尤其是在怀疑男友可能有不轨行为的时候。
有一次她直觉男友的出差,是和别的女孩开了小差;于是她在某宝上购买了私家侦探,结果实锤。
她十分详细地跟我描述了从怀疑到证实的整个过程中,所有的身体和情绪感受。
一周后,她选择了干脆利落的分手。
我们的“自体”,首先是身体上的自体,包括呼吸、心跳、皮肤的温度、身体的活动等一系列的原初过程;然后才是精神或心理上的自体。
当我们从身体到精神整体去亲历一件事情,才会从现实中得到来自外界的真实反馈,所有的体验被激活,好的坏的,愉悦的痛苦的。
见识过问题的完整面目,就有了选择和面对的先决条件。
如果只是一味回避痛苦,那些道理就永远属于别人。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想马上看到结果,这是我们本能的愿望。而生活,就是由一个又一个的等待构成。
不经意间有一天,当初陪着我们的那个问题不再是问题,也许可以轻轻对自己说一声:哦,原来我已经到这里啦。
4.
清醒地活着是更高级的解决问题方式
前两天看到一则新闻,天津的84岁奶奶和86岁的爷爷终于离婚了!奶奶拿到离婚证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离婚快乐!我一定要去吃喜面!”
在两人57年的婚姻中,因吵架动手多次报警,连使用菜刀都是AA制;离婚的最后一刻仍因互不信任产生房产纠纷,最终由法官调解成功。
法官寄语道:既然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想,两位老人最终都无法知道,他们的潜意识是如何推动着自己走完这一生。对此结果,唯有祝福。
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做了什么更重要。
作家张爱玲的姑姑张茂渊,是一位活得十分清醒的名门闺秀,张爱玲评价她“有一种清平的机智见识。”
她25岁那年在开往英国的轮渡上,邂逅了玉树临风的才子李开弟,遗憾的是对方已经订婚了。
张茂渊从此开始等待,一等就是半个世纪;1979年,孤身一人的李开弟被平反后,终于把78岁的张茂渊娶回了家。
两人共同度过12个春秋,在张茂渊90岁的时候,因乳腺癌撒手人寰。
半生等待,暮年相守,那份清醒显得格外绵长与永存。
台湾著名美学家蒋勋在谈到自己经历心肌梗塞手术的过程中,很感谢那位30多岁的年轻医生;因为病情紧急,需要从鼠蹊的部位插管进去。
虽然上了麻药,还是会痛到大叫。这位医生说:“好,最痛也就这么痛了。”这句话在当时对蒋勋是莫大的安慰,可以清楚预知后面的痛的级别。
毕竟,最令人恐惧的,是对未知的恐惧;清醒地活着,本身就可抵御恐惧进而促进改变。
写在最后:每个人在自己的生活中,都或多或少可见由早年经历发展而来的“症状”,包括面对问题时解决能力不足。
我们需要清晰地意识到,紧紧抱着过去的经历不放,就错失了迎接改变的机会。那头小象已经长大,只是它还不知道或不愿相信自己已是大象。
看着小象,去做大象该做的事情。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