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风流 孤老头

　　老风流

　　孤老头

　　麻富安一位80多岁的老人，住的却是一个很大的院落。院子大，房子多，正房四间是二层小楼，东西厢房各三间。西临大街，是气派的朱漆大门。这还是儿子十多年前在城里刚刚发迹不久建造的。建造房子时，他曾告诫儿子，你又不在家，建那么多房子干啥？儿子不听，他有啥办法？那时候儿子和媳妇在城里拼搏，三个孩子全部留在家里，由他和老伴照管。

　　那时他年轻，老伴也能干。老两口除了供三个孩子吃穿，供三个孩子读幼儿园，种七口人的责任田外，还搞家庭副业，养有十来头山羊。他忙完地里忙家里，忙完大人忙孩子，最后还要给羊切草垫圈，一天忙到晚，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眨眼间孙子们都长大了，像小鸟长硬了翅膀，一个一个都飞到了城里。他也像一只老鸟，羽毛变得稀疏，翅膀也变得越来越没有力气了。他记得老伴得病是第三个孙子进城的第二年。开始，只是咳嗽，以为感冒了，去村子的诊所看，不好。他带她去镇医院去看，仍不好。他就带她坐公交车去县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她得了肺癌。打电话让儿子回来，去省城的大医院，说已经是癌症晚期了。老伴是在镇医院的病床上去世的。开始得病的时候，她说看病花了那么多钱，这也舍不得吃，那也舍不得吃，不让他给她买。最后她也看开了，只要想吃什么东西，不管贵贱，都让他给她买来吃。到现在他还坚信，老伴对自己离开人世是有预感的。那天傍晚，她说她特别想喝一碗玉米糁熬的糊糊，还说也许明天就喝不到了。玉米糁糊糊镇上是买不到的，他就回家熬好了，送到了医院。她喝了半碗，然后对他说，咱两个谁走到谁前头，是谁的福气，看来我比你有福！

　　老伴得病半年来，他没有哭过，这次他哭了，趴在老伴枕头边，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

　　就在那天夜里，老伴去世了。

　　去年，儿子要接他去城里和他们一起过住。他不去，说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惯了，到那里不适应。儿子劝他搬到正房的大房子里，他说那里面积太大，空，也住不惯。儿子给他钱，他说他花不了多少，买一件衣服，穿三年五载还是新的；吃，也用不了多少，一个馍，一碗饭，半碗菜，能值多少钱？就是有时候喝点酒，也有限。儿子临走，就送他了四瓶酒，一包茶叶。等儿子走了，他拿出那些东西让年轻人去看，谁知不看则已，一看年轻人便大声嚷嚷起来，指着其中一瓶酒说，这是一瓶“五粮液”，少说也值五六百块；又看茶叶，年轻人说，这是“大红袍”，一包也值二三百的！听了年轻的话，他就把酒和茶叶收了起来，说，这些东西我消费不起，还是等儿子回来让他消费吧。

　　他除了夏天三顿饭，冬天两顿饭，其余时间就看电视，看来看去看不懂，最近也懒得看了。就从家里到走到大街上，再从大街上走到家里，没有事干。有时候去找老万说会儿话，可他又厌恶老万吹牛皮，把牛肚子都吹破了，也不去了。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么大年纪了还有花心，昨天上午竟产生了幻觉。从此像有了心病，每逢看到浪花去葛小猫家，他也跟着去凑热闹。三回两回，他断定，浪花已经对他很有那个意思了。

　　看来麻富安这回注定是晚节不保——他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