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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爱情

2020-03-31 20:27:01 作者:1来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行走的爱情

  披着婚纱,踩着“水晶鞋”,我打开房门,比月色孤寂的,是此刻他脸上神情。他起身看着我,似望断天涯。我微笑着看他,他却已泪流满面……

  十三小时前,妈妈拉着我的手,“孩子女人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一个能让依靠男人。小陆这孩子,妈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你的,错不了。过去的那些,就了吧,年轻时候爱情,就像一场烟火,再美,也不过是转瞬即逝事儿。”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以为我会哭,却终究没有。

  陆然的接亲队伍到了,我微笑着牵起他的手,在众人祝福中,他将我抱起,我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臂弯中,感受着他“笨拙”的颤抖。这个臂膀曾经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扛起我所有的悲伤绝望

  我坐在酒店的包房里准备典礼造型,一个稚气的孩子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裙角,“阿姨,你是薇薇阿姨吗?”

  “是啊,怎么了?”我想着她可能是哪个同事的孩子。

  “阿姨,门口有个叔叔,他有话跟你说,但是他没办法车子可以请你去看看他吗?”

  我想起昨天晚上张明电话里说今天有急事,不能全程出席典礼,但是一定会抽空儿来看看我,面送上祝福。这小子,打个电话叫我下去不就行了嘛,我摇摇头

  当看见徐斌站在门口的时候,我才明白,我错得有多离谱。在我还未来得及从惊愕中缓过神时,他已经将我塞进车里。后视镜中,我看见陆然匆匆追出酒店。

  狭小空间里,我终究还是哭了,徐斌的出现,把一切拉回从前,惊醒那段疼痛过往……

  2

  “薇薇,你男朋友找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嘎哒来了!”室友操着东北腔儿抱怨着。

  “喂,徐斌!”我笑笑,接过电话。

  “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刚在洗头啊,嗯,好,马上下。”我放下吹风筒,理了理八分干的头发,披上外套,匆匆下楼。

  我叫李薇薇,一枚标准的乖乖女,不招摇不明媚,绝对能瞬间淹没在人群中。从小到大,我一直自认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感情,每一步路似乎都是预先设定好的,直到徐斌的出现,搞了这份图纸……

  我曾经问徐斌,为什么上我,他说,“因为那天的阳光很好,而你,刚好穿了一件衬衫。”

  我撇嘴笑道,“听不懂。”

  他一记爆头,“笨啊,就是说,一见钟情呗。”

  徐斌是学校社团负责人才思敏捷,不算高大,但胜在气质清爽。室友们会说:“薇薇啊,你简直不要太幸福,多好一才貌双全的汉子,还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是啊,在旁人看来,我温柔懂事,他俊朗体贴我们甚至不曾争吵。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我们只是没有勇气去正视那些困难,比如,门第。

  我出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父母经历文革动荡,不曾有机会接受良好教育,于是,便只能在这个知识做主的世道里卑微地仰望别人的成功。

  你去探讨“公平”,宣泄着生而不平等的愤懑,责怪着父母的平凡与无力,又有谁真正体会上一代人的悲戚?他们又何尝不是被那个时代生育,而未得到应有的关爱?

  我的爸爸是一名送货司机,这个城市里,只有你不知道的弄堂,没有他未曾去过的角落。我的妈妈,在这条我每天出入的街道上,卖着煎饼和茶叶蛋。

  你有没有打心底讨厌过什么人?我有。我从小恨透了这条街道上的城管,我看着他们揪住妈妈的衣服,嘴里喊着什么,然后,夺走妈妈的“小货车”,锅里满满的热水烫伤妈妈的手。

  望着他们扬尘而去,软弱的我抱着妈妈哭了。“谋生”与“执法”,到底是谁,做错了什么?

  我们一家三口现在住的这栋六十平米的房子,是祖父留下的,老人用他一生的辛劳为子孙争取一个“避风港”,为了不拖累我们,他甚至刻意隐瞒自己的病情。祖父离世时,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爸爸的眼泪。

  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足够强大了,可以为这个家做些什么,大学期间,我做过餐厅服务员、活动发单员、卖场促销员等,而时间最长的,就是在兰姐的美容院里做兼职技师。

  其实,这也是我最满意的工作,它不需要去面对太过复杂的人群,不必要过分装扮自己,我只需要做好自己。一个家庭条件不济的大学生,往往能博得那些阔太太更多的“宽容”与“怜爱”。

  徐太太问:“薇薇啊,这么辛苦,你妈妈知道吗?”

  “比起我妈妈,我的这份工作真的是太清闲了。”我调侃道。

  “唉,女孩子啊,将来可得选个好人家,都说这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选个家庭条件好的,你也算熬出头了。”她语重心长地说着。

  “您这可是操闲心了,这薇薇啊,有个不错的男朋友,家世好,人还体贴。”兰姐适时插话道。

  “是吗,你们学校的?哪天带来我瞧瞧啊!”徐太太表现得异常兴奋。

  “对对,就是一个学校的,来接过薇薇,长得也不错,叫什么‘斌’来着?”

  “徐斌。”我笑着回答。

  徐太太却猛地坐了起来,推开我的手,拿起手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美容院。

  两天后,兰姐打电话给我,让我抽空儿去趟店里。

  “薇薇啊,这是这个月的工钱,你收好。”

  “兰姐,这个月怎么提前发薪了?而且,好像没有这么多吧。”我隐约地感到,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

  “薇薇,那个徐太太,她,她是徐斌的妈妈……都怪我那天多嘴,她知道你和徐斌在一起,就要我马上解雇你。你也知道,她是我的老顾客,我这店里,三分之一的客人都是她介绍过来的,兰姐真的得罪不起她……薇薇啊,是兰姐对不住你。”兰姐说着,把钱塞进我的口袋里。

  “兰姐,我明白了,你不用为难,这跟你本就没什么关系。谢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照顾。”我揣起我应得的报酬,其余的,我留在了柜台上。

  多讽刺,前几天还慈眉善目地劝我要嫁个好人家,如今却逼得我卷铺盖走人。

  她是“富人”,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同情和怜悯,却不能接受你和他们占有一样的优势资源,你甚至不能说这是“伪善”。因为他们说,这世上的财富,你头顶的这片天空,多半都是他们“创造”的。

  我并没有将这一切告诉徐斌,我想,如果她母亲尚未跟他谈起,我又何苦去烦恼他,如果他已经得知这一切而绝口不提,我就更不必去撕开这结着痂的伤口。

  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以为不去面对,痛觉就会消失不见。

  我和徐斌第一次争吵,是在我离开美容院的一个多月后。在我应聘餐厅对面的商场里,我看见徐斌和一个高挑女孩儿在一起,女孩儿挽着他的手臂,走向一件黑色晚礼服。

  我拨通电话,隔着橱窗,看到他挂断。两分钟后,他的短信进来:“我在忙,稍后打给你。”

  坐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我按下回复:“徐斌,我们结束吧。”

  看着那个“信息已发送”的对话框,我按下关机键,不再去想他此刻的表情。

  晚上,我实在受不了徐斌扰民的叫喊,随便披了件外套,在室友小心翼翼的关切中,走出宿舍楼,去面对徐斌。

  “为什么分手,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有做错,是我错看了你。徐斌,我可以接受你的不专一,但请你不要到现在还扮无辜。”

  “你,你下午,都看见了?”他终于不再理直气壮。

  “是,都看见了。徐斌,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么糟蹋我?是,你条件好,我高攀不起还不行吗!哦,对了,正好你妈妈也一直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恐怕早就跟你谈过了吧,不然你不会不过问我为什么突然辞掉兰姐的工作。瞧,你们家多‘慷慨’,你妈妈指导我走‘脱贫’路,你呢,也这么‘费尽心机’地让我沉浸在尚未失去你的幻境里。”我强忍着泪水,转身准备离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要保护你,却不想把你伤得这么重。”他揽过我的肩,“是,我妈是跟我谈过,让我离开你,我不同意,她就叫兰姐辞退了你。回到家里,我跟她大吵了一场。后来,我妈把茜茜从国外叫了回来,她说,她暂时不会再去难为你,但作为交换,我要答应试着去接触茜茜。”

  “但是,请你相信我,茜茜对我来说,只是一项‘任务’,我告诉她,我们永远是很好的玩伴,和小时候一样,她说,她不勉强我,会帮助我得到我想要的快乐……”

  我不记得后来他又说了些什么,也忘了当时为什么就相信了他说的那个“幸福”。如果我当时足够理智和果敢,青春里,也就少了那些疼痛和波折。

  我们望着“将信未信”的未来,固执地厮守着。徐斌没有骗我,茜茜果然还是离开了。离开前,她笑着对我说:“祝你们幸福。”只是那笑容,有一刻让我觉得,好似在说“你们根本不合适”。

  徐斌妈妈找上门的时候,我并不在家,而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不清楚这是怎样的一个“战场”。

  “好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二十年前,你勾搭我家老徐,二十年后,你就让你的女儿找上我儿子?!不就是缺钱吗,不就是想找个有钱靠山吗,说啊,需要多少钱,你说啊!”

  这个恶毒的女人,用尽世间最刻薄的字眼儿来羞辱我柔弱的母亲。我看着父亲气愤地赶走那个丑陋的女人,狠狠地将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关在了门外。

  我坐在妈妈身边,“妈,对不起,都怪我。”

  “孩子,算了吧,你们不会幸福的。”妈妈擦了擦我眼角的泪。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那天晚上,妈妈搂着我,和我讲起了二十几年前的往事。妈妈说,徐斌妈妈之所以这么气愤,不全是因为我,他们之间,有着一段酸涩的过往。

  妈妈说,爸爸妈妈,还有徐斌的爸妈,都曾是一个大队上的知青。年轻时候的妈妈,温柔美丽,是众多小伙子们心仪的对象,而我的妈妈,却独独钟意徐斌爸爸。那时候的爱情,拘谨保守,发乎情而止于礼。那时候的爱情,凶狠残酷,再缱绻的深情终抵不过回城的诱惑。

  徐斌妈妈就这样,用一纸回城介绍信换来了一桩婚姻。而我的爸爸,在妈妈最低迷的时候,默默守候在她身旁,感动了妈妈。

  妈妈说,这世上有两种男人,一种在锦绣年华里给你“爱情”,一种在细水长流中给你“生活”。她说,很不幸,我和她,都被迫在这两者中做出抉择。

  在妈妈温柔的诉说中,我睡着了。我梦见徐斌站在月台上,哭着向我挥别,我想跑过去抱住他,却沉重得迈不开腿。直到有一双手,将我拉起。

  “薇薇,薇薇,快起来!”我睁开眼睛,看见妈妈布满泪水的脸。

  “妈,怎么了?”

  “你爸,他出事了!”

  也许是因为带着情绪和心事,爸爸在送货的途中发生了意外,车子侧翻,人重伤昏迷。

  面对救治的风险、高昂的医药费,妈妈失声痛哭。即使再不情愿,我还是拿起电话打给了徐斌。两个小时后,徐斌出现在手术室外,他说,他已经为爸爸缴纳了足够的医疗费。我无助地抱着徐斌,说着,我一定会尽快把钱还给你,他拍拍我的肩说,不急。

  我第一次见到徐斌的爸爸,是在爸爸手术结束的两天后。

  咖啡厅里,看着这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这就是给了妈妈“爱情”的那个男人。

  “你好,我可以叫你薇薇吧?”他礼貌地问。

  “可以。”

  “那天夜里,斌斌跑来找我,死活要钱,十五万块虽然不多但也不算是小数目,我怕他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再三追问,才知道,他是急着帮一个朋友。按说,对于斌斌这么要紧的朋友,我这个做父亲的应该要认识一下,薇薇啊,方便的话,带我去看看你的爸爸吧。”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但我始终觉得,我没有理由拒绝他,毕竟,他和我爸爸,也相识。

  他走进病房的时候,爸爸还在睡着。

  “这些年,你们过得怎么样?”他转向妈妈。

  “很好,虽然有时会有些辛苦,但是却是非常踏实。”妈妈礼貌地笑笑。

  “我应该替雅茹道歉,无论如何,老李的意外,我们有责任。”我不知道他眼里闪过的,是不是内疚。

  “算了,我只希望,我们以后都各就各位,再无纠葛。手术的钱,我知道,是你在帮忙,我会尽快凑齐还给你。”

  “沁芳,你,还恨我吗?”

  “老徐,二十几年了,你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故人。现在,我的生活里,最重要的,是我的丈夫和女儿……”

  送走了徐斌爸爸,妈妈才疲惫地缩在椅子上。妈妈说,“孩子,和徐斌分了吧,趁你们还能回头,等妈还上这十万块钱,我们两家,就真的相安无事了。”我觉得心很疼,却不想在此刻违背母亲。

  只是,妈妈不知道,这世上的羁绊,怎么会如此干脆利落。就在妈妈劝说我的时候,徐斌爸爸终不落忍,安排秘书返回医院,暗中给我们更多的经济帮助。而这一切,似乎酝酿着一场无法承受的悲剧……

  一个多月后,爸爸出院了。妈妈卖了那辆货车,又在亲戚间四处奔走,终于凑齐了十五万,连同后来徐斌爸爸安排秘书送到医院的十万块,如数还给了徐斌爸爸。

  为了维持生计,妈妈又在街道上支起了摊子。幸运的是,街道的领导找到妈妈,说考虑到我家遇到了临时性困难,由街道出面协调,为妈妈在市场上提供一个正规摊位,价格优惠到她以为是在做梦。

  徐斌妈妈再次找上门来,只有我和爸爸在家,那时,爸爸已经能靠着床边站起来。

  “老李,我来看看你。上次,是我太激动了,或许,我应该向你道歉。”

  爸爸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老李啊,我们有二十几年没见了吧。其实,在大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如果没有这些陈年旧事,或许,我们两家还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我们家老徐啊,就是太念旧了,他一直觉得亏欠了沁芳,想要弥补,却找不到恰当的方式。但是老李,他们毕竟都是已经有家室、有儿女的人了,过多的接触,总是不大合适吧。”

  “我知道,你们家现在面临了很大的困难,没关系,老徐不方便处理的,你们尽管跟我说,我一样可以帮忙。你们家薇薇啊,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只可惜斌斌已经有了合适的结婚对象。不过,我可以资助这孩子继续深造,也能帮她物色合适的对象。”

  “老李,你说,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找准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路。就像当年的老徐,如果他没有跟我回城,现在听这番话的,恐怕要是他了吧。”

  我看见爸爸脸色十分难看,比起歇斯底里的谩骂,这番羞辱,恐怕是更加无法承受吧。

  “阿姨,我爸爸要休息了,你回去吧。”我只希望她能够马上离开。

  “好吧,那我先走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可以直接打给我。”她放下名片。

  “哦,对了。”走到门口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之前老徐让人租下的那个市场的摊位,我已经又续了两年的租金。告诉沁芳,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找我,你知道的,以老徐的身份,这种事情,他不好出面的。”她的笑,太过狰狞。

  送走了这个不速之客,我给爸爸倒了杯水,他拿着杯子的手在剧烈颤抖,接着呼吸困难,在急促的喘息后,休克。

  在手忙脚乱中,我和邻居陆然将爸爸送进了急救室,我们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爸爸却永远没能再出来。妈妈赶到的时候,爸爸已经走了,急性心肌梗死。

  那天,在别过爸爸之后,妈妈叫我到门外等着,我站在太平间外,想象着妈妈会怎样跟他道别。

  在爸爸的葬礼上,我们看到了徐斌一家人,我以为妈妈会哭闹,起码会将他们赶走,但她始终没有。后来妈妈告诉我,对于有些人、有些事,就连“恨”,都是对自己的糟蹋。

  我始终没有再见徐斌,从爸爸离开的那刻起,我就应该知道,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一个世界……

  徐斌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常出现在我家的巷子口。起初,他会给我打电话,在被我拒接无数次之后,他只是坐在车里,小心翼翼地等着我出现。

  我不忍伤妈妈的心,更不想对不起爸爸,为了彻底逼退徐斌,我牵起陆然的手。

  陆然的心思,我一直都明白,只是,对于那些不敢承担又不忍辜负的好,我一直是个逃兵。不是有人说过吗,只要一个打死不说,一个抵死不认,就可以做永远的“好朋友”。

  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自私,我找陆然陪我演戏,因为我清楚,他永远不会拒绝我。

  陆然是一个称职的“演员”,即使知道这可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生日那天,在巷口,他送了我一条钻石项链,看着他头上的伤,不用问,我已经猜到为了这份礼物,他又去做了“动作替身”。

  转眼间,我们毕业了。我会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份普通的文职工作,陪着我的妈妈,如果可能,我也许会和陆然一起,走完余生。

  而徐斌,也即将被送出国,也许会去那个“茜茜”所在的国度,接受他早已被安排好的人生。再山盟海誓的曾经,终归不免相忘于江湖……

  3

  在接受了陆然的求婚之后,我收到了徐斌的邮件。我知道,两天后,他将要去到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个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到达的地方。

  “薇薇,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极度彷徨的。我知道我们之间隔了太多的恩怨,‘长相厮守’似乎已经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求。我咒骂命运,让我们在最好的年华里相遇,却不得善终。看到你和陆然在一起,我不知道该不该祝福你,因为我始终明白,你对我的心意,亦如我这般执着。”

  “薇薇,如果陆然真的能给你波澜不惊的生活,而你恰巧需要这样的依靠,或许,我还是应该祝福你。我爱你,不是占有,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只是可惜,这样平淡的幸福,我终究不能成就。”

  “薇薇,我很喜欢宫崎骏的一句话,‘你住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而我又无能为力,就像是我爱你,却给不到你想要的陪伴。’可有人却又说,‘我们在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你有没有带伞,可是我忍住了。因为我怕你说没带,我说我给你送伞吧,你说不用,我跑着回去就行了。就像是我爱你,你却不需要我的陪伴。’”

  “薇薇,我的好姑娘,我多想给你你想要的陪伴,我多想再看看你明媚的笑容,我多想就这样和你比肩,城市之上,日光之下……”

  我读完邮件,一遍又一遍。这样回复:一路平安,未来安好。

  随即,另一封邮件回了过来:“薇薇,如果可以,你会来送我吗?我会在登机口,等你到最后一刻。”

  我颓败地走进家门,妈妈看看我,又看看桌上的钱包,叹着气摇了摇头。

  早上,我切菜时切到了手指,又打翻了酱油。妈妈帮我包扎好伤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怕就这样被看穿了心事,起身去买酱油,出门时却又忘记了带钱包。

  妈妈把我拉到一边,“孩子,你如果想见他,就去吧。妈想开了,即使是你爸在,他也是希望你能开心的。只是,妈提醒你,选择一只‘飞鸟’,就只能过没有‘脚’的日子。”

  那时年轻,未经世事,尚不懂妈妈话里的深意,我只知道,我要去见他,也许这是最后一面。

  当我赶到机场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了。我看着辽阔的天空,终归不是一只飞鸟,追不上他的海阔天空。

  我含泪挥手道别,说出那句未曾出口的“我爱你”,然后,我听见身后响起遥远而熟悉的声音“我也是”。我惊讶着转身,百转千回后,看见了那个斑斓的身影。那天,阳光很好,而他穿了一件白衬衫。

  我忘了我们当时怎样深情拥抱,缱绻之后,我随他登上了另一航班,离开这个妨碍我们的城市。

  4

  是的,我们就这样私奔了,来到这个陌生而新奇的城市,开始憧憬未来。

  我们并没有急着谋生,而是忙着享受不受干扰、没有阻碍的自由。徐斌为我戴上钻戒,我抚上它的光芒,却闪过了妈妈担忧的面庞以及陆然悲凉的神情。

  生活无忧时,我们急着说“爱”,但当压力与恐惧站上高地,我们又剩下多少勇气去供养“爱情”?

  徐斌第一次觉得没有钱是一件的头疼的事,是在一家高级餐厅里。结账时,他发现所有的银行卡被冻结,不用想,这是她妈妈下的最后通牒。于是,我们不得不开始考虑去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来维系我们得之不易的“自由”。

  徐斌是设计系的高材生,很快,便找到了一份得体的工作。而我,也在一家创意公司,做着我喜欢的文案工作。

  没多久,徐斌的才华得到赏识,开始接手一些重要的案子。我们都在说着宏伟的未来,丝毫不曾注意眼前的泥泞。

  都说太过顺意的人总会承受不住生活的砥砺。徐斌的世界里,非黑即白,而现实中,又有多少分明的界限?

  徐斌因不满被经理窃取设计,固执地越级投诉。在一项重大设计中,被人摆了一道,于是,他失业了。都怪那时太年轻,还不清楚这个世上,更多的,也许是羊肠小道。

  只是后来徐斌才知道,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工作,而是整个的职业生涯。他就这样被自己的梦想抛弃,不清不白。

  不久,我们就从高档小区中搬了出来。可即使是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段,租金的开销已经足够我们恼火。因为,徐斌,他始终没有再找到合适的工作。

  为了生计,我开始接兼职,但却依旧不能缓解生活的压力,更无法成全徐斌的骄傲。

  我记得那天,徐斌捂着伤口,看着我的神情,让我感到心如刀割……

  那天,我的一个同事说,有一个朋友介绍她去做兼职导游,带几个外地商人参观这座城市,工作轻松,收入不菲。我也怀疑过信息的真假,只是已经被生活摧残得有些软弱的我,还是向内心那一点儿小侥幸妥协了。

  第一天,无惊无险,我们顺利完成参观计划,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多虑了。只是,第二天晚上,他们卸下了“面具”,露出了猥琐的本性。慌乱中,我按下快捷键。徐斌赶到的时候,我正在竭力挣扎,整个人已凌乱不堪。

  从警察局到家,整个晚上,徐斌没有对我说一句话,我清楚,他在怪我,但也许,他更怪自己。

  我想,如果我当时成熟一点,我应该和他好好谈谈,谈谈他的恐惧、我的担忧。那样,或许我们就能更从容地去面对那个还在学着“长大”的彼此。

  那个晚上之后,徐斌消失了,他最后留给我的,是一段电话录音。

  “薇薇,对不起,努力了这么久,我还是让你失望了。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以给你足够安全感和幸福,却原来,面对生活,我只是一个无知又无力的‘孩子’。昨天,看见惊慌羞愤的你,我真想杀了自己。看着你终日奔波忙碌,还要战战兢兢地维护我那可悲的“自尊心”,我知道,现在的我,除了拖累你,一无是处。薇薇,请你原谅我,容许我缺席一下,去找回那个自信的、你爱上的、曾经的自己。给我点儿时间,两年,不,或许更短,我会去找你,无论你在哪里,哪怕你不再需要我,我也会再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守护你,我此生唯一爱着的,好姑娘。”

  我将电话摔得粉碎,只是,更面目全非的,是我的心……

  5

  我按下了那个熟悉却已很久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喂?”隔着遥远的距离,我依旧能听出里面传来的温暖

  “……”我长久地没有发出声音。

  “薇薇,是你吗?”妈妈激动地询问。

  “薇薇,是你,对不对?你在哪里,过得好吗?孩子,怎么不说话啊?”她急切地追问。

  在哭出声音前,我挂断了电话。

  我失声痛哭,对不起,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我此刻更能体会妈妈的用心良苦,因为孤独,更因为,我也要做妈妈了。我摸了摸小腹。

  陆然找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他扶着我,跟我到了那个四十平米不到的小单间儿。

  “薇薇,跟我回去吧,你这样子一个人在这里不是个办法。你需要人照顾的。”陆然的话一如从前一样诚恳。

  “陆然,你回去吧,我这个样子,不想让妈妈看见。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长久地沉默后,陆然下定决心般说,“那起码,让我陪你到孩子出生。这样子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就这样,陆然暂时留在了这个城市,他会每天接送我上下班,为我煲汤,陪我谈心。我就这样自私地享受着他毫无保留的宠溺,虽然我知道,他微笑的背后,是血淋淋的伤口。

  也许是我和徐斌都太过自私,上天忍不住要狠狠地惩罚我们。在公司的洗手间里,我不慎滑倒,那个孩子——我对徐斌唯一的一点牵挂,胎死腹中。

  在病房里再次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憔悴的妈妈。妈妈心疼地抱着我,隐忍地哭着,我却丝毫哭不出眼泪。

  出院后,我亲手烧毁了那些我为孩子准备的小衣物,同时,埋葬了青春全部的回忆——甜蜜的、痛苦的,朝气蓬勃的、万劫不复的。

  6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我嘶吼着。

  “薇薇,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就是在这里,我教你骑车。那时候,你搂着我的腰,我就告诉自己,这辈子,我认定你了。”徐斌看着车窗外,缓缓地说。

  “徐斌,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可以的,薇薇,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脆弱的‘大男孩儿’了,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照顾你、保护你。”他坚定地说。

  “徐斌,可惜了,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为情痴狂的女孩儿了。你在我们感情最虚弱的时候选择离开,也生生错过了那个爱你胜过生命的‘我’”。我渐渐平静,眼里再无泪水。

  “薇薇,真的没有机会,不能回头了吗?”

  “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我想,或许我们还能重新开始。”

  “孩子,我们有孩子?”徐斌拉着我的手,眼泪满是惊慌。

  “徐斌,不管我们相不相信,这,就是命。”

  “我曾经问过妈妈,爸爸走的那天,她最后和他说了什么。”

  “妈妈说,她告诉爸爸,这辈子嫁给他,或许年轻的时候有遗憾,但却从未后悔过。她说,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没有‘脚’的爱情,不过是一场美丽的童话。她说,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梦’,他却给了她最实实在在的生活。”

  “徐斌,你就是我生命中的‘飞鸟’,给我最梦幻的‘爱情故事’,却不能给我脚踏实地的安稳。年少时,我沉醉于你带我翱翔的刺激,长大了,我才想起,我还有一双如此美丽的‘腿’。”

  “徐斌,曾经的我,可以为你奋不顾身。但现在,陆然教会我,我应该实实在在地活着。”

  徐斌哭了。最后,他说:“我爱你。”

  “我知道,所以,忘了我吧……”

  7

  我走过去,拉过陆然的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陆然抱紧我,“我以为你已经离开,像三年前一样,一声不响地离开。”

  “不会,再也不会了。陆然,你还愿意娶我吗?”

  他久久地望着我,重重地点头。

  我拥着他,“陆然,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在我迷路时丢掉我,我也许还不能像你爱我一样爱你,但我会每天都比昨天更加爱你。”

  陆然点点头,“我知道,没关系,我相信。”

  有液体流进我的脖子,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流下的,不再是悲伤的泪水。

  8

  清晨,吃过早餐,坐在我对面的陆然递给我一份报纸。

  我看到徐斌的照片,他已经接手了他父亲的事业。

  我摸摸小腹,“陆然,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写在后面的话:

  亲爱的朋友们,请原谅我的残忍,还是不能给你们一段善始善终的感情。但请相信,我绝无恶意。我只是想和你来探讨一下,那些年,惹无数尘埃的,究竟是什么?

  有人说,爱情里,多半讲究个“门当户对”,只是,这“门当户对”里住着的,就真的只是财富和地位吗?恐怕还有双方的倔强和脆弱吧。

  “我爱你,与你的房车无关。”多少女孩儿这样说。可又有多少人愿意相信?

  很多男人会说:“待我功成名就,给你想要的幸福,再与你执手同行。”只是,他也许不懂,我爱的只是那个阳光下穿着白衬衫的“你”,我要的只是跟你一起脚踏实地地走过每个日出日落。

  我们都可能会爱上那个风中翱翔的翩翩少年,但这漫长岁月里,我终会发觉,这一双美丽的腿,让我如此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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