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陪”领导喝过的酒
今天看到一则新闻：一位刚刚入职北京某银行系统的新员工与领导同事们在一次聚餐中，没有喝大领导敬的酒，结果被自己部门领导怒扇两道耳光，还遭遇同事的冷眼和嘲讽。
随后相关单位也进行核实，对涉事领导和员工给予严重警告处分，以及扣罚相关绩效工资等。
看到这则新闻，我立刻感到脖颈上凉飕飕的，赶紧翻箱倒柜，拿出几年前珍藏的光肚老村长，喝了一口压压惊。
1
那一年，我“有幸”参加了单位一把手组织的酒局，在座的都是中层领导，不是这“长”就是那“主任”，只有我一个没头衔，被安排在离领导最远的位置乖乖地坐着。
抬眼望去，“花团锦簇”下的领导，在佳肴的熏蒸和灯光的刺激下，脸上散发着佛祖般的光辉。
我一边默念着“陪领导喝酒，升迁是早晚的事”，一面感觉到美好的前途在向我招手，一种即将成为人上人的自豪感和眩晕感随之奔涌而出。
领导一向是以豪爽示人的，刚一宣布酒席开始，就示意旁边的另一个小领导：“都满上。”
我暗叫一声“不好”。本以为这酒宴也是先小酌几口，再吃几口菜，后慢慢加量的，没想到一上来就如此力度。
我知道自己的酒量，空腹，一杯下去我就会出酒的，回到家肯定会上吐下泻，胃疼几日。
再说，我还想在领导面前多表现表现，敬杯酒，夹道菜，拍几句马屁什么的，一旦出酒，就全泡汤了。
我这边正看着面前的一大满杯酒惶恐不安，那边领导已经举起面前的酒杯：“来，都干了！”
中层领导们赶紧站起来，举起杯，男的带着笑，女的带着苦笑。我也在笑，但笑里蘸了点愁眉苦脸，小声嘀咕道：“妈呀，太吓人了，这咋喝呀。”
旁边那个女中层一边低声提醒我“别说话”，一边面不改“笑”地看着领导，随时准备一饮而尽。
领导真是海量，他率先喝完后，开始“检查”旁边人的酒杯。挨着他的那几个人赶紧亮了亮杯底。
轮到我了。领导看了看我的杯子，说：“喝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我。
我讪讪地笑了笑：“领导，喝不了这么多······”
话音未落，旁边的女中层吓得脸都白了，低声说：“快别说了，赶紧喝了！”
我虽然懵懵懂懂，但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酒桌上的气氛变得很压抑，我往领导那里一看，领导的脸色果然很不悦。
我这才明白，领导不但在工作中一言九鼎，在酒桌上也是一言九鼎。
看着周围人的紧张神色，我忽然感觉到很悲哀，一下子对“靠近”领导没了欲望。
虽然我的内心戏如此丰富，但终究还是没有打败对“权势”与生俱来的臣服，我端起酒杯，分了三次喝尽，才逃过此“劫”。
后来，我趁领导不注意，开溜了。
从开溜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上升”的渠道被堵死了。
2
因为机缘巧合，我又参加过一次领导主场的小范围聚餐。
这次聚餐是因为领导要宴请自己的一位老同学，邀了几位下属作陪。领导在打电话时，我刚好在旁边，就顺带叫上了我。
酒桌上，我吃惊地看到，平时多么正派的女中层们，在领导面前个个媚态尽显，说话声音软酥麻人。我拼命按下去左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右胳膊上很快又起了一层。
也是在这次宴席上，我懂得了什么叫“圈子”。
“老同学”被领导灌得迷迷糊糊，无法回家。领导下令我照顾他，其他几个陪同领导打牌。
已至半夜十二点，我哈欠连天，看看打牌的那几个仍旧精神抖擞，我不敢说出想回家的话，心里却暗暗惦记孩子晚饭吃了啥，作业有没有做。
在我的端茶递水中，“老同学”睁开半醉半醒的眼，问我：“你和XX（领导）是啥关系？”我回答：“没啥关系，我是他下属。”
过了一会儿，“老同学”又睁开半醉半醒的眼，问我：“你和XX（领导）是啥关系？”我又回答：“没啥关系，我是他下属。”
如此反复几次，“老同学”仍半信半疑。
原来，能和领导一起喝酒一起打牌的都是“有关系的”。能和领导“有关系的”都是必须舍弃家庭和休息的。
从此，我对和领导“有关系”开始深恶痛绝，并看透了一切，对“权力”、对“上进”，再也没有一丝“觊觎”之心。
3
新闻中这位员工因拒酒被扇耳光的事，其实是中国官场文化的一个缩影。
据说出手打他的并不是敬酒的领导，而是他的直属领导；对他嘲讽辱骂的也不是敬酒的领导，而是他的同事们。
这就有意思了。
他的直属领导打他，有恨他不识时务之意，更有向大领导（敬酒的领导）请罪邀功之嫌。
言外之意是：大领导，我的人没有眼力见，我已经处罚了他，你可不要对我有误解。
就像主人出门牵着狗，遇到陌生人，主人还没张口呢，狗就先叫起来了，本质上是一种表忠心的行为。
他的同事对他嘲讽辱骂，既有表忠心之意，也有对他不与之同流合污的愤怒：我们都当狗了，凭什么你不当？妈的，就要收拾你！
这两种人在生活中比比皆是。
这件事发生后，大概率的后果是这个拒喝领导酒的员工在这一行会很难混下去了，虽然名义上对涉事领导已有处罚。
名义上是一回事，现实中又是另一回事，大家都懂的。
而动手的领导和骂人的同事会很“吃得开”，没啥不公平的。
因为出来混，总得卖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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