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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鸡场》好看吗?经典影评锦集

2020-09-03 23:36: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这是一个鸡场》好看吗?经典影评锦集

  《这是一个鸡场》是一部由二高(何其沃)执导,短片主演的一部香港类型电影,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观众影评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这是一个鸡场》精选点评

  ●二高在他14年的编舞作品《盐焗鹤》的采访说道:“其实你是鹤是鸡,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被任何东西局限着……”从《盐焗鹤》到《这是一个鸡场》,二高延续了对现代人生活的索思,并在更加宏大意义上去探寻人和世界关系

  ●演员的拟态做得很好,人就是鸡,鸡就是人,无非是笼子一样束缚不一

  ●觉得鸡场和人,古村和都市等等意象的相互联系有意思,也很有想象空间可以去 二高表演公众号看看预告片,非常惊艳

  ●华美术馆

  ●裸露而不色情,硬不起来

  ●这是一个鸡场,人是甘愿做鸡的,脱离了鸡场,吃惯了饲料的我们能做什么呢?

  ●因为二高表演舞蹈营的缘故,有幸欣赏这个作品。给我的印象是很奇特的,在人与土地的关系越来越疏离的今天,突然有人用肢体告诉你,身体纯粹的,它会烙有社会印记都市人盼望田园并不在彼方,而原始本能欲望放在哪里都是一样,身体会诚实反映的,装模作样不了也骗不了人的。

  ●17分钟,完出来深圳下起了大雨

  ●一帧帧的画面不断拼接,就像是在剧场里拍下的一幅幅的静态图片,把它没有逻辑的拼帖起来。但它所传感出的意向,却如此强大,做为编舞的导演二高想要建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一个鸡场?一个城市

  ●在美术馆里看时不巧正放到翘菊花的一幕,不合时宜地尬笑了一声(捂脸)【 二高用肢体语言表达的人的异化就像是一场冷漠残酷而又真实的黑弥撒,看完真是一点也笑不起来了

  《这是一个鸡场》影评(一):戏雕刀:我们连鸡都不是了

  我们连家鸡都不是了

  ——评二高表演舞蹈影像《这是一个鸡场》

  文/戏雕刀

  人生第一次听到「走地鸡」的说法,大为困惑:难道还有不着地的鸡?及至后来,在网络视频看见养鸡场情状,大为吃惊原来是真的有不走地的鸡:他们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拥挤的笼子里,隔绝了大地,笼子层层叠叠天花板窜去,以强力的灯光代替阳光,以饲料取代五谷杂粮,以几乎不动换取体重的猛涨,以疏松肉质消解了人们食欲。——他们视频卡顿一般地摆动着他们的头部,对他们所处的「鸡生」一无所知

  近期受邀看了二高表演的舞蹈影像《这是一个鸡场》,看完沉默了很久。

  人生中有关鸡的记忆,与我奶奶有关——原谅我总忍不住地从个人生命体验入手去理解艺术作品。即便老家有摆式时钟声音洪亮到村口的聋子都能感受震动,但我的奶奶,几十年如一日,并不承认生活要跟随这个时钟去走——她跟随着鸡在走。鸡打鸣起床,鸡再打鸣做午饭,鸡彻底不打鸣了睡觉。我们能不能及时吃上午饭,就看鸡能不能及时打鸣。

  奶奶对机械时钟的不信任,对鸡打鸣这种不科学的方式的迷恋,是没有道理可言的。那就像是一场无意识的行动,就像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卡顿式扭脖子,我的奶奶,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行为是数千年沿袭下来的,早已浇筑在基因里的——这听起来落后、愚昧、无知,但那些被机械所绑架的,也不见得就比我的奶奶好到哪里去。

  说回二高表演的舞蹈影像《这是一个鸡场》。明明说的是「鸡场」,但影像开始的画面,却是一群鸭子聚集嘎嘎嘎嘎嘎嘎鸣叫。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裸着身子,胸下至大腿之间套着一个纸扎公鸡(广府地区鸡公榄营销的一种道具),缓缓走进鸭群——这样「鸡同鸭讲」的开场,奠定了某种沉默但却错位甚至对撞的对话氛围。

  影像在一个古老的村落拍摄,那里有多的南方极度倾斜的瓦顶,有长满青苔的墙壁,有湖面枯荣的莲叶,有百姓们平静的生活。这一处宁静的地方,成为舞蹈影像静寂氛围的来源。

  但宁静很快被某种不协调打破。湖面上,植物的秆枯萎折断,与自己的水中倒影呈菱形,那边厢,裸体的舞者们悬挂在屋顶,从被倒置的画面上看,如二指禅般立地晃动,一种超现实的表达从这里展开来。

  最明确的对撞来自两种材料——舞者的身体与屋子的水泥。柔软的身体与坚硬的水泥,在影像中形成了一种对撞。当舞者们列队从四面八方登上「潘洛斯阶梯」,在影像数分钟的静寂之后,配乐咚咚而响,一种祭祀般的氛围油然而生。这些在影像前几分钟扮演了「篱笆内向外张望」的鸡、「蹲在草地发呆」的鸡、「脖子血管颤动」的鸡的身体,在此刻脱离了呆滞的状态,用褪去羽毛的全裸姿态,与冰冷坚硬的水泥,进行着祭祀般的对撞。

  更多的对撞来自身体与投币摇摆车,无论是缩身于摇摆车内的身体,还是与摇摆车一同静寂的身体各异姿态,这群扮演鸡的身体寻找着鸡的特征:稳定到可以固定小型摄像机进行运动拍摄的脖子与头部明显是模仿的重点;舞者的裸体与退去了毛发、过了热水的待宰的鸡形成呼应;摇摆的臀部舞蹈暗喻着鸡群的求偶本能。而摇摆车是对人类真实汽车的拙劣模仿,是一种补偿性满足。

  二高表演的舞者们构建起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对撞。这种对撞,在外在情绪上是潜默的,影像画面也大多呈现静寂的状态,动与静之间的较量之中,静以动的的方式凸现出来了。这种对撞是什么呢?大概是「人的异化」与「自然」之间的对撞。

  人的异化,以鸡作喻是合适的。我们早已经跨过了野鸡到家鸡的阶段——即跨过了自然人到工业社会异化的时代。鸡从家鸡,又进一步演变成「非走地鸡」,住进了「高空」,被分解成科学的步骤进行催熟、喂养、数字化监控;不言而喻,人类从传统工业的岗位上解放出来,又进一步枯坐于公司格子间,住进了「高空」,在不知名不自觉的被后机械时代、网络世代豢养,在不得已之间,将自己一切切割成碎片,达到与时代的一种共振。

  而自然,在这里并不显得多么远古,它就是一百多年前还大量存在的普遍状态。实际上是一种田园牧歌,是鸡犬相闻。而闪现在影像中,则体现为老树盘根、满墙青苔、雨打浮叶、湖上涟漪,以及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的乡亲们的静默与交谈。

  于是,在对撞之外,在影像之中,我们可以见到历史之物的遗迹,这些遗迹,无一例外,带着些政治色彩,如一个写着「革命到底」的柜子,一个「守纪律为荣,勤学习可进」的标语,一幅50年代风格的春梅画,一个隐在一旁的毛主席的装饰品。《这是一个鸡场》这个舞蹈影像对号称「进步」的时代持有明显的怀疑与焦虑,时代的进步与人类精神的萎缩之间的矛盾,正是这个舞蹈影像不惜以鸡作喻的用意所在。

  这种质疑与焦虑,逐渐幻化成几个迷乱的影像:舞者们穿上80年代风格的衣服,妖艳复古,站在50年代风格的印刷画前,两个时代审美相叠,加上当代观众的视角,变成了三个时代的叠加;舞者们成两竖排自上而下坐在铁制楼梯上,动作与动作逐渐交叠,影像呈现迷幻感;而一个女人发疯一般抓挠干草堆,而由此经过的路人,对此并不感到奇怪。

  在影像的最后,一只我叫不出名字的小鸟在笼子里来回挪动,鸣叫不止,从鸡到鸟,无非还是禽,这不是困兽之斗,而是一场困禽之斗。「兽」与「禽」的区别,在于「禽」本是有飞翔的可能的。

  回到我奶奶的故事,实质上,她对于机械是一种接受的不能。她顺着时间来到当代,然后迅速地老去,这一点也由不得她做主。于是她选择了拒绝,继续不信任科技,而选择相信一只只从远古蜕变而来的家鸡。幸运的是,二十多年前,她似乎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的。到了如今,后机械时代、网络世代的攻势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猛烈了,我们选择的余地,早已几乎不复存在。

  当舞者们跪坐在地上,一点点地往地上的那滩水靠近,我们似乎感知到,当我们将时代当做一面镜子、一汪水的时候,我们早已经分不清,到底我们是我们,还是镜子/水里的是我们。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我们所根本按耐不住的那一望,得到的是更猛烈的回望。

  黄锐烁:上海戏剧学院博士生、编剧、戏剧评论人。曾专注中国地方戏曲研究,对宿松文南词、太湖曲子戏、广东正字戏、安徽灵璧马家皮影戏等地方剧种皆有考察与论述,近年逐渐转向编剧学理论研究。至今已在《江淮论坛》、《上海戏剧》等期刊杂志与高校学报发表学术论文、剧本、戏剧评论30余篇。编剧代表作品有《易魂记》、《梧桐惊秋梦》等。

  《这是一个鸡场》影评(二):《鸡场》的错置

  继二高舞蹈影像作品《融合-分裂-原生》展出于广东美术馆之后,2019年6月30日-9月2日,《鸡场》受邀展出于深圳华美术馆《另一种设计》。于是二高表演特别邀约求学法国的 Ergaoer张雯玮在观影之后写下文章《<鸡场>的错置》。

  《鸡场》的错置

  文/张雯玮 (转)

  看完《这是一个鸡场》之后,我在巴黎一个街角的咖啡店门口和二高坐着聊了会儿天。天正在暗下来,取暖器照得周围一片橙黄色, 我必须要很集中注意力才能从嘈杂声中挑出二高的声音。在聊天的过程,二高分享的更多的是对于童年和乡土的念念不忘:

  赤脚走在路上感受土地的质感;

  小时候见到的像变异了一样的巨大的老鼠;

  看到弟弟出血之后第一次有“这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的体悟……

  我抿一口热巧克力,觉得他在描述一个很真实的梦境,它离我们好远,对于广东乡土的记忆已经不知道哪些不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它也离刚给我们送来饮品的服务员好远,但他也一定有不能摆脱的童年的故事。

  在法语中,我总是喜欢用décalé这个词, 大概是用来形容一种脱节和错位的状态,在我所了解的二高的作品中,我常常能找到这样的瞬间:作品中的元素不和谐得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得你会忘记去揣测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把本不会一起出现的东西摆在一起,但是他们的节奏和起伏却卡的恰到好处,就很décalé和魔幻。

  在《这是一个鸡场》中,二高利用这种错置把日常的乡土的事物“严肃而又荒谬”地放大,有意无意地把观者的注意力吸引到被人遗忘的村落里。二高从自己熟悉的乡土中出来,他有着许多对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时光的怀念,所以他不断地带着外面的东西去追溯。在他的影片中,你会觉得:呀,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新的事物的闯入,却让人感觉不那么真实。好似一个时空穿梭机,这个不到20分钟的舞蹈影片带你回到很多年前一个梦境里面,但这个梦境又不那么纯粹,它混杂着当下的印记。

  整个影片中我最喜欢的场景之一是演员在村子的路口和在餐厅里认真的翻跟斗,旁边坐着几个看似百无聊赖的老人,面对这种“当代艺术”在村子里入侵式地活动,老人们还是可以若无其事的聊天和发呆,我很好奇,在拍摄的时候,制作团队是怎么跟这个村子的人沟通的。

  村子里的餐厅的老板跟二高说:下次你们回来,这里一定会变得很漂亮。但这种“漂亮“对于不断追溯更接近生命本质的体验的二高来说是一种可悲。我不确定那个老板的“漂亮“的定义,但在二高说话的过程中,我总是觉得背后有一个声音不停重复着:”回去,回去“。大概老板的漂亮指的是”要前进,要出去“。我提到现在提倡的青年人返乡,二高说他不知道这什么时候能够实现,但是这是他这一代艺术家思考的问题——这句话让我心里打了个趔趄,中国变化的很快很急,我搞不清我这一代人该思考的问题是什么。

  但要变得漂亮并不是一种错,就像二高可以在哽咽着谈完自己的童年之后,打趣着跟别人讨论着名牌包包。人除了割舍不掉对于童年的乡愁,也摆脱不了虚荣或者不安全感,无论是漫不经心的在巴黎喝着一杯热巧克力,还是要穿手工定制的名牌衣服。二高说影片中演员们穿上那些名牌衣服站在正堂里,那股子乡土气都出来了,我觉得这句话耐人寻味,但无从解读。

  关于为什么选择鸡这种动物,为什么把人动物化。他熟练地回答道:鸡和自己之前的作品《盐焗鹤》是联系在一起的。在中国的文化中,鸡是一种“下贱“的动物,而鹤是高贵的。鸡场中圈养起来的鸡和在社会中规训了的人一样,都是程序化了的。我突然想起来,有人曾跟我说过:你的手好瘦,就像鸡爪一样!我观察了一下:对啊,真的很像在餐桌上一个个的鸡爪,骨骼轮廓分明。

  在中学里,每天下课的时候,学校的学生浩浩荡荡的一齐走去饭堂,我那时候在想人为什么知道走路就应该这么走呢?走路的时候到底是哪些肌肉群在运动呢?人的生理结构是怎么配合的?于是我就开始观察自己怎么走路的,到最后是差点忘记了正常走路是怎么样的。

  我在看影片的过程中,就不停地回忆起那些一走一停机械地揣摩自己身体动作的日子。 影片里的动作并不太多,有时候静谧得你好像听得见演员们在思考。

  对于二高来说,所谓的“舞蹈”已经不重要或者不好玩了,他在找寻的是一种舞感:无论是人走进鸡场中,还是成群的鸡因此被驱散,都是动作编排;整个影片有很多静态的东西,或者无意义的日常行为,譬如吃饭和走路:当日常到被人忽略的动作被搬到屏幕的时候,作为观者,会生出一种感叹:这非舞蹈的动作还真好看。 童年的我们,无论是因为主观还是客观的因素, 常常没有办法充分表达自己。当人成年后, 终于有机会表达童年时的自己对于世界的惊异时,却渐渐觉得这些都司空见惯了,艺术家则帮着成年人把这些惊异从身体记忆中唤醒。

  童年的二高很喜欢赤脚走路,这让人更亲近大地,然后他说:你看农村那些走地鸡,它们可以到处跑来跑去,就比笼子里的那些鸡更加organic(有机)。

  《这是一个鸡场》影评(三):鸡叽祭寂季

  繁盛的年代,寂然的乡愁,鸡鸭的人语,无言的舞祭!

  这是一个鸡场!

  这是一台乡戏!

  这是一段魅影!

  这是一屏悲契!

  赤裸的身体悬挂着,在空旧的厂房里摆荡,像极了Billie Holliday曾经唱过的在美国历史上被私刑处死的、悬挂在树木上面的黑色的“奇异的果实”(Strange Fruit)!不同之处在于,彼时的果实是被种族歧视杀戮的仪式,而鸡场里面的果实则是中国社会近四十年演变后,拜金主义、物质主义和虚无主义圣坛上的祭物,既充盈着青春的肉欲,又染满了死亡的苍白!

  谁是凶手!?

  谁是受害者!?

  谁欲望汹涌!?

  谁心如止水!?

  鸡步入了鸭场,潜入了腥臭的池塘,能否就此涅槃成为凤凰!?

  在鸡同鸭讲的年代,再没有了所谓的真理、真实和真相。鸡、肌、姬、伎、妓,哪一个是谁的身份?高贵和低贱之间,界限何在?住进了高挂的金丝笼,叽出了不一样的声音,难道命运就此圆满?尊严和自由,繁荣和衰败,幸福和悲哀,哪个更虚实难辨?

  乡愁的祭节

  从社会结构和经济模式的角度来看,在20世纪中后期城市化飞速发展之前,中国社会在过去漫长的几千年发展中都基本上是费孝通老先生在《乡土中国》中阐释的乡土社会。农村作为社会的基层,其乡村模式、社会规范、家族制度、道德观念、文化传承和变革迁徙等因素塑造了中国社会的轮廓、文化和风骨。20世纪中期以后两岸三地的格局在政治和文化意义上影响了这种乡土概念的认知。而随着70年代末的改革开放,城市化的加速、地区间经济的鸿沟和人口被经济磁场造成的候鸟化迁徙,家园和乡土的认知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乡愁更多地被编织进了商业化的符号消费体系,用金钱衡量着人世悲欢。

  作为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在经济和资本台风的肆虐之下,城市化和产业化的驱动力持续消抹着广东大地上的村庄,距离城市稍近的村庄大都面目全非,庆幸文化的生命之根仍旧顽强地亲吻着大地,加上少量的人致力于文化乡土的传承和保护,才让塱头古村在广州西北二环和京深线的夹攻中守住了古老的氤氲!

  这是个被房地产经济糟蹋的年代,有房子却时常没有家,有家也大都没有了根,而有根的大地被城市化的移民远远地留在了身后和记忆中!

  经济数据上扬的美丽恰好勾勒出了人性道德沦陷的曲线。

  这样一个似乎本该繁花似锦的历史时期变成了一个祭奠的季节,而守住乡愁的文化运动就是一场祭奠的仪式,祭奠行将消逝的乡土、乡愁和乡社。

  《这是一个鸡场》是在塱头古村的一场乡戏,被留守的老人和孩子们在他们熟悉的村落大树下、餐厅里、小路边和古宅里用一种不观望的心态观望着,一起演出,一起落幕。但这场乡戏显然不是为了祭奠和告别,而是为了栽种乡愁,栽种在古老的书院里,栽种在古村的儿童游戏室内,栽种在疑惑的神色里,栽种在赤裸的肌肤上,栽种在日益被轻视的人性中。

  塱头古村是一个乡愁的符号,不是哪一个人的乡愁,又是每一个人乡愁。

  城市的鸡能

  鸡:走地鸡,土鸡,草鸡,笨鸡,散养鸡,非饲料鸡,本地鸡,杂交鸡,大陆鸡,香港鸡、澳门鸡,法国鸡…

  没有什么鸡能逃脱现代技术的影响,只是一个影响度的区别而已,都是在被驯化和进化。

  如同Neil Postman在他经典的《娱乐至死》和《童年的消逝》中提出的警示 – “我们将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

  这个东西是什么呢!?

  是技术和它背后的现代化思想以及资本主义的价值逻辑。

  这不是要拿技术、现代化和资本主义来做替罪羊,它们本身没有错,错的是被狂热的经济发展驱动力所扭曲的财富追求者、剥削者和管理者。

  鸡和凤凰具备不一样的文化和商业价值。

  错就错在要在鸡的身上实现凤凰的价值。要么大量生产复制,靠数量来遮掩廉价薄利的悲哀,要么拼命粉饰伪装,靠格调来售卖富庶奢华的虚荣。

  这是郭敬明光芒四射的小时代!

  这不是陶渊明、李白、杜甫、白居易遗风兴盛的大时代!

  鸡在民间传说里变成凤凰,而不是在现代化的养鸡场。

  城市就是鸡场!每天在污浊的空气中,在拥挤的地铁里,在窒息的贷款下,在冷漠的眼神中,在糟糕的健康下,奔走着被都市化生活鞭打着的金融鸡、地产鸡、外贸鸡、公务鸡、新闻鸡、建筑鸡、医生鸡、老师鸡、清洁鸡、富裕鸡、民工鸡、单身鸡、多偶鸡、纯情鸡、放荡鸡…

  但动物的本性让鸡场里少数的家鸡总有越狱变成野鸡的欲望,因为野鸡会飞,即使飞不上蓝天,坠落也是心甘情愿的死亡,而家鸡则只能等待着清炖、红烧、油焖、卤制、爆炒、白切哪一种更绚烂的葬礼。

  野鸡的死亡和家鸡的死亡从自然生态的角度而言没有区别,但说起了虚无的自我价值和尊严,二者还是有所不同。

  比如富士康的生产线上是鲜有野鸡的,因为他们大都已经被阉割了飞的欲望,幻化成了流水线上的兵马俑。而且为了防止极少数异类的非法飞行,富士康架起了天空一样的安全网,所以打工仔许立志为了实现飞的梦想,只能去到龙华别的大厦,沿着他自己描绘过的轨迹,如同一颗螺丝钉,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地飞落到地上,用他年轻的生命之血冒失又傲然地去试图浸润火星般的城市土地。

  许立志没有因此变成凤凰,但至少展示了鸡本能的野性。

  技术促进了现代化城市鸡场的发展,让鸡能悄然成为了一种社会产物,不再属于生物学的范畴。

  技能已经取代了鸡能,野性成了商业营销的噱头。

  魔鬼的舞寂

  如同法国政治和经济学学者、著名的政论家,曾被评为世界100位最顶尖的思想家之一的Jacques Attali有点儿不务正业地写了《噪音:音乐的政治经济学》,他把音乐在不同的人类历史阶段划分为了牺牲、再现、重复和作曲四种生产模式,最后的“作曲”模式是音乐家为了自我的愉悦而创作的理想模式。尽管在残酷的经济社会中难以实现,但这种追求艺术的寂寞有Walter Benjamin强调的“灵韵Aura”,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显然是一种奢侈。

  好在,还有那些“寂寞无名”的艺术家,比如梵高,比如木心,比如窦唯,比如鸡场里以前辈们为榜样的舞者们!

  《这是一个鸡场》说是一部舞蹈影像,但实际上没有舞蹈,或者说没有惯常的舞者们的舞蹈,舞动的是满屏的清寂、静寂、冷寂、淡寂、虚寂和归寂。

  现代城市鸡场能满足人的种种欲望,但欲望是魔鬼的契约,一份契约或许只是一丝魔性,掩盖不住人性的质朴,而一旦功名利禄、爱欲情仇的契约统统签下,管他人生还是鸡生,尽是悲剧、闹剧、丑剧、苦剧、幻剧…

  成不了凤凰,家鸡也要试图变成锦鸡。

  锦鸡不甘心别人成为了金鸡。

  土鸡羡慕进口的火鸡。

  火鸡美不过冰清玉洁的雪鸡。

  母鸡不满性别歧视的公鸡。

  公鸡瞧不起欲望错乱的基鸡。

  签下了太多的魔鬼的契约,鸡德何以保全!?文、武、勇、仁、信的德性,哪只鸡能缺哪一个?

  汉·韩婴《韩诗外传》卷二第二十三章早就说了:“君独不见鸡乎?头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敌在前敢鬭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鸡虽有此五德,君犹日瀹而食之者何也?”

  唐朝李频在《府试风雨闻鸡》也诗云:“不为风雨变,鸡德一何贞。”

  倒不是说《这是一个鸡场》里的鸡就没有鸡德的缺失,但至少这些鸡是勇敢的和真诚的,袒露了肌体,坦露了内心,敢于把被人嫌弃的鸡屁股像太阳花一样在阳光下盛放。

  赤裸裸不可怕,怕的是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羽翼光鲜的假象。

  红衣鸡在餐厅、在村子的大树下为老婆婆、老爷爷舞动了青春的记忆。花鸡在路边的干草堆里发泄着情绪。鸡群在废弃的工业产房里跳起了求偶之舞,鬼魅地在楼顶召唤着日月风雨,又集体入侵鸭场,展示鸡的卓越风姿。

  这些鸡当然也逃脱不了最终的归寂,他们只是在抗拒着魔鬼的诱惑,在这个祭祀家园消亡的季节,用舞蹈的仪式决绝地抵抗。

  人生难得一知己。

  人生难得一只鸡。

  谁是什么鸡!?

  谁的内心住着哪只鸡!?

  什么样的鸡鸣能唤起日出!?

  什么样的鸡叫却预示黄昏!?

  城市就是鸡场。

  鸡场就是城市。

  这是一个鸡场!

  这是一个隐寓!

  本文作者:王黔博士

  英国利物浦大学流行音乐研究所博士,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博士后,主要研究中国流行音乐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的发展与变化。从通过音乐看社会和通过社会看音乐两种视角来研究音乐和政治、经济、传统等诸多社会因素之间相互支持和约束的互动关系,并探讨性别、身份、根源和全球化等话题,发表了专著《摇滚危机:20世纪90年代中国摇滚音乐研究》。

  《这是一个鸡场》影评(四):人为什么要穿衣服?

  最近二高的舞蹈电影《这是一个鸡场》在法国放映,二高表演的制作人Benson邀请我写一篇影评,虽然觉得还挺有难度的,但我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只因为过去对《鸡场》“觊觎”已久,却只能眼巴巴望着透露出来的部分截图和周边信息,能够受邀看片,真的太开心。

  准备这篇文章的过程,就像是在探寻打开《鸡场》的密码,要如何解开其中的奥妙呢?一开始,我提了以下几个“大问题”:

  1. 为什么片名为《这是一个鸡场》?

  2. 为什么大部分镜头演员全裸出境?

  3. 片中古村、旧厂房的场景有什么寓意?

  这些问题挺想直接访谈导演二高的,但转念又想,其实这也是作品本身在向观众提问题:你看到了什么?受到什么启发?于是开启我自己的探索,在影片内外搜索各种细碎的信息,努力拼凑解答这些疑惑。(文中有大量剧透,一定要看)

  • “鸡场”是一个暗喻,让我们换个角度看世界

  如果你期待在片子里看到一个真的“鸡场”,那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整部片子除了一只艳丽的鸡公榄和镜头闪过鸭群里的一只公鸡,再也找不到任何具象的鸡。影片的英文名为“This is a Chicken Coop”,coop,是笼子的意思,《鸡场》其实暗喻我们生活在一座现代化的养鸡场里。试想,如果我们是鸡场的鸡,是被关在笼子里饲养的动物,会是什么样的呢?反过来说,我们日常生活的世界,和养鸡场是不是很像?大多时候,我们被罩在笼子里却不自知。

  《鸡场》让观众的视角翻转,重新看待我们所熟知的世界。影片第一部分,是在古村里各种自然和生活场景的再现,当画面停留在180度倒转的残荷水面时,沉闷的背景音乐响起,画面翻转,仿佛警钟般提醒人们:你需要换个角度来看这个世界了。这时,又是倒转的视角,演员挂在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犹如等待被屠宰的生物、被售卖的商品。

  当演员步入废弃的工厂楼梯,有序而上,进入玻璃房,不禁让人想到现代化工业的流水线生产,不仅是鸡场里的鸡,甚或是摩天大厦里的白领们,其实都在这条生产线上井然有序地行进着,自觉走进笼子,慢慢在被统一驯化、等待被屠宰和售卖。

  二高在他14年的编舞作品《盐焗鹤》的采访中说道:“其实你是鹤是鸡,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在被任何东西局限着……”从《盐焗鹤》到《这是一个鸡场》,二高延续了对现代人生活的索思,并在更加宏大的意义上去探寻人和世界的关系。

  • 为什么人要穿衣服

  其实上世纪初,现代舞艺术家们就已经开始尝试将裸体呈现在观众面前,对自由的探寻、对性别的反思、对人性的索问、对艺术本身的创新、对政治的抗议……裸体在现代舞中有着极其丰富的含义。

  为什么这部电影大部分镜头演员全裸出境?这是我一开始提出来的问题,后来从“翻转”的视角想到:人为什么要穿衣服呢?(哈,好像一下子从一个俗气的问题变成一个哲学问题了呢。)

  我们赤裸裸来到这世界,也将赤裸裸地回去——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赤身的演员浮出水面,爬上岸,走向镜头,再走出镜头,让我想到这个寓意。赤裸的身体,是回归自然状态的一种表现,而服饰则意味着性别、道德、消费等等的建构。穿上衣服的人,有了社会意义上的性别,有了男女之分。

  从赤身裸体到穿上衣服,也是从“自然”到“不自然”的过程。在影片的叙述中,可以体现这种转变的镜头非常丰富。比如,演员们在一摊水前驻足观望水中的自己——我们看到镜中的我,开始有自我意识;两个演员之间开始有独特的互动——我们和他人产生感情;在废弃的游戏机车上茕茕孑立的雕塑——现代人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可能有的人会觉得,一部演员全裸出镜的舞蹈电影非常有噱头,那是因为我们可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观看裸体的身体,是被规定了的,裸体由于被加载的社会性的意义,在很多时候是被禁止展示和观看的,于是,触碰这种禁忌成为消费文化惯用的伎俩;另外,展示和观看,往往充斥着权力关系,性在道德上被污名化,特别是女性的身体,裸露的身体可能成为一种羞耻,但观看女性身体又是被鼓吹的。我们的身体总是在被消费或者管控。

  剥离消费和权力来看,裸体仍旧跟性紧密相关,《鸡场》也并非是去性化的——或者说它不刻意回避。比如镜头中的粉色比基尼、比如哺乳,比如喉咙的吞咽,甚至不同性特征的身体,都可以是性的展示。这样的影片其实也牵连着观众对性的态度,我们是如何看待性本身的呢?

  • 古村落与旧厂房,新的对话练习

  影片主要有两个取景地,一部分是在塱头古村,另一部分是在唐人文化码头——一个废弃的工厂。首先不得不说,取景和构图都非常美。比如演员分别在砖红色楼顶通风台上躺着、在墨绿色和棕色盘根错节的榕树下哺乳的画面,比如演员们在青灰色的古建筑天井阶梯上挨个坐成一个“V型”……这些画面中,人浅色的肌肤恰好与背景形成对比,层次丰富,又恰能与环境相融;比如因为太阳光而被照得油油的水面上,星星点点散落着绿色的荷叶,像极了一幅莫奈的画作……

  影片最开始,一群在河边塱头的鸭子,遇见穿着鸡公榄的人走近,四散成弧形。这个画面非常有趣,鸭子们缓慢又整齐的移动,伴随着它们自己的叫声,队形流动变化,而背离摄像机缓慢行走的演员就像是在和一群鸭子对话、共舞,一起完成这个场景的编排。影片最后航拍机飞向河面的鸭群,鸭群四散露出水面波光,片名出现,也是这样的趣味。无论是静态长镜头还是动态的画面,都能看到舞者/作者与场景之间的对话。

  另一种对话,是场景与场景之间的。古村落和旧厂房,都有种文明的衰颓之感,但不一样的是,古村落的建筑、民间手工艺的落寞让人心生怜惜,但依旧保留着精细与人性。同时,这里仍旧生活着淳朴的居民,茶馆喝茶、榕树下聊天,与大自然相处十分融洽,在这些背景中,舞者的呈现也更为丰富;而废弃的厂房、生产过剩的儿童游戏机车,意味着资本的快速发展与衰落,在这里,人也相对被异化,也感到在现代文明中的落寞孤寂。

  演员们坐在古村落的“V型”天井阶梯,镜头放大在脖颈处,肌肉伸缩运动着;场景转到旧厂房的狭窄阶梯,演员们坐成拥挤的两列,空间里的情绪产生并且变化着。再次转场,满是传统文化和政治符号的戏台上,演员们变换不同的舞蹈pose,同时穿插“在草堆上发疯的女人”的画面,最后,一个演员全裸站在戏台中央。人从从无意识开始有自我意识,同时也在被社会规训成会摆某种特定pose的人,或者跨越规则成为“疯人”……镜头在这些场景中不停地切换,就像是来回进行着古与今的对话。

  影片中,那只夺人眼球的 “鸡公榄”,是广州西关文化的一个遗物。上世纪初期的卖榄小贩为了吸引顾客,穿戴手工制作的艳丽鸡公,吹着唢呐叫卖。我想起那些废弃的艳丽游戏机车,它们和鸡公榄大概有着相似的命运,因为消费而产生,也因为消费的发展被淘汰。在当今虚拟空间越来越发达的社会,消费变得越来越方便,那些看上去笨拙的东西也在渐渐消失……

  不同于舞台上的编舞,或者固定视角的观看,这部影片带领我们从一些奇特的视角看到人的身体、土地、楼房、手工艺、工业制造物等等,以及它们之间发生联系、产生对话,这本身也很有意思。试问,我们上一次和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发生对话,是什么时候?

  • 什么是舞蹈呢?

  如果你看了这部影片,可能会和我刚开始一样感到疑惑:这部“舞蹈影片”,或者说,编舞背景的导演作品,为什么里面都没怎么“跳舞”。

  什么是舞蹈呢?二高其实表达得很明确:不要大的动作、不要所谓美的东西,而是要去探寻更深层次的内涵。肌肉的伸缩可以是舞蹈,走动可以是舞蹈,一个眼神也可以是舞蹈,“舞蹈其实是一个概念,不应该局限于‘跳舞’,”二高在《每日动作》里曾说。相反,从“鸡场”的主题看,标准化训练出来的“舞匠”,表演那些统一制作的观赏娱乐项目,也是被异化的表现。片中重复的托举、翻跟斗的场景,以及“鸡”们从零散的各自动作,到整齐划一的舞步,都像是在诉说这无意义的过程。在这个层面上,《鸡场》的编舞内敛、沉缓、深刻,像极了一个武林高手的内功,从不花拳绣腿。

  我想,除了“跳出日常生活的‘笼子’,去反思、观察、感受的自然和本质,与环境对话”等等这些道理之外,《这是一个鸡场》的创作本身也给了我们另外一双眼睛,这是一双艺术家的勇敢之眼,探索、实验、创造,透过这双眼睛,我们共享艺术的喜悦。

  以上,是我找寻到的打开《鸡场》的钥匙,但就像是“什么是舞蹈”这个问题一样,我相信答案可以有很多。

  很高兴可以和你分享我看到的《鸡场》,希望你也有机会可以看到这部作品。

  .S.离开广州一年多,二高的舞蹈室真的是我最为想念的地方之一。年前Benson找到我的时候,我挺感动的,竟然还惦记着我,更让我感动的是,他几乎不怎么催稿,并且鼓励我写更多的东西。

  写这篇文章查了很多资料,从舞蹈电影(dance film/screen dance)到环境舞蹈(Site-Specific Dance)再到裸体(nudity)在现代舞中的呈现,这些术语我过去一点都没听说过(但我才发现原来在上二高的课的时候他让我们和搭档用手机来拍摄舞蹈片段,就是舞蹈电影的方式呀!),所以真的是一边学一边琢磨;另外我也浏览了二高表演所有公开视频以及过去作品的文案、二高的访谈资料,甚至还找到二高在《新作论坛:光影舞蹈》中《鸡场》的初版;以及塱头的建筑、鸡公榄这些民俗等等……这个过程非常缓慢但特别开心,希望自己能有更多的作品呈现给大家。

  作者:一马

  写作者,现代舞爱好者,爱剃光头(自认为)性感的小姐姐。

  个人写作微信公众平台:马蹄主义(yimaprac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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