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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之心与朴素之美

2022-06-21 12:36:46 作者:陈宗俊 来源:中华读书报 阅读:载入中…

  草木之心与朴素之美

  这些带有生命体温的山草、菜蔬与嘉禾的记忆,无论是欢乐还是悲伤,都是作家生命成长的足迹与见证。大道至简,终归朴素。

草木之心与朴素之美

  读罢储劲松散文集《草木朴素》,忽然想起清人张潮《幽梦影》中“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这句话来。草木也是心头山水。书名好,文章也好,有一股清气、一股雅气、一股生气,痛快淋漓却又回味绵长。

  《草木朴素》全书由60余篇散文组成,所写草木不下百余种。这里,作为作家的同龄人和同样出生于乡间的我感到汗颜,书中一些草木名字我竟是第一次听见,更遑论了解它们了。这部散文集表面上写了各种各样的草木,但背后表达的却是作家对童年、亲人、泥土、故园的眷恋,是人到中年的储劲松,对那个日渐荒芜的家园的一次深情回眸与缅怀。这些草木中,有“我”童年时代用马齿苋、杜仲等植物搭锅造饭游戏的欢乐(《马齿苋》),有用蓑衣草做成草戒指草手镯赠与邻家黄毛小丫头的情窦初开(《蓑衣草》),有对蚕豆花“鬼眼”的恐惧(《蚕豆》),有母亲做的鸡蛋小葱丝瓜 汤 清香的回味(《丝瓜》)。这些草木,见证了祖父在田间劳作的辛苦(《稗草》),见证了“我”外地求学时父亲的殷殷嘱托(《豌豆》)与母亲在寒风中卖菜的艰难(《葱蒜》),也见证了隐藏在少年心中因出身于大山深处的某种卑怯与不甘(《稗草》)……这些带有生命体温的山草、菜蔬与嘉禾的记忆,无论是欢乐还是悲伤,都是作家生命成长的足迹与见证,深刻地影响与制约着作家的人生信念。文章处处有“我”,也处处有“我们”。

  但是,如果作家仅仅写到这些有关草木的零散记忆或者细节,不足以有持久打动人心的力量。散文之美,在于它的思想力量,这种思想也即朱自清先生所言的“散文的心”。这种“散文的心”,是作家独特生命体验基础上形成的精神个性,少了思想,散文就失去了应有的灵魂。作为“才华遮都遮不住”(胡竹峰《雪野闲书 ·序》)的南方人储劲松,其实他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谓上好散文,说来简单:质木无文,字挟风霜”(《雪野 闲书 · 字挟风霜》),“文章文章,我以为‘文’者学识,‘章’者文采,既不‘文’又不‘章’,不如不写”(《草木朴素·丝瓜》)。这里的“风霜”“学识”,不仅仅是文辞之美,更是思想之美。《草木朴素》一书,如果说“草木”是作家书写的对象,那么“朴素”就是这些草木的精神,是这部散文集的“散文的心”。

  “朴素”是一种感受,是作家对千姿百态的草木身上所蕴藏的一种精神的洞察。因之,作家从这种朴素精神出发,发现了我们习见的草木身上所蓄集的力量。这其中,作家对那些卑微而生命力旺盛的草木更是青眼相待:“或许是因为骨子里我永远是一个洗不掉小腿上的泥巴的乡下人,对那些‘土’的东西总是充满了强烈的好感”(《二花》)。这种“强烈的好感”,源自于作家情感深处的某种精神认同。于是,在作家眼中,毛草是一种“极卑微又极尊贵的野草”(《毛草》);马齿苋虽“出身微贱”,但“样貌娇贵”(《马齿苋》);尽管狗尾草“一直被踩在脚下”,但它顽强地活着,“而且越活越坚强,越活越精神”(《狗尾草》);不起眼的石耳,“如同一朵朵灵异的花朵”“芬芳和孤高不为凡人所知”(《石头的耳朵》);“藤蔓类植物天赋异禀,知进退屈伸之理,谙曲径通幽之道”,那些被“我”故意毁弃在地上的喇叭花枝条,“过几日再看,它们竟然又神采奕奕地在篱笆上欢笑”(《茑萝》)……大道至简,终归朴素。这里,朴素之美,是作家人到中年后对人生、对生命和对世界的透悟,更是作家自我精神与生命哲学的一种内在写照。“草木朴素,世道人心原本朴素”,“我以草木鸟兽为师,尽量遵从生物的本能和本性生活,衣但求暖,饭但求饱,住但求安,行但求稳,以为如此就好”(《草木朴素· 自序》)。朴素中见情见性见心,这在纷扰熙攘的当下社会,这种朴素童心尤为可贵。

  “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文章之美,除了有思想之美,文辞之美是必不可少。这也是散文区别于其他文体的一个边界。这种文辞之美,不是华丽的辞藻堆砌,而是用最佳词语表达最佳情感,是作家语言才华的体现。《草木朴素》在这方面令人称赞。比如书名,何谓“文章朴素”? 这里就有一种味、一种劲、一种道。这部散文集中,除《竹》《松》《幽人耽茗饮》等少数篇什外,其余大都偏于短制。作家的文字感觉非常好,洗练干净,常常兴之所至,不求连贯,不求完整,当行当止,有色有味,颇有明清小品古雅之风。比如《挟剑豆》开头:“白菜有碧玉气,缸豆有消散气,丝瓜有静女气,茄子有宰臣气,秋葵有王孙气,芫荽有羌胡气,辣椒有凤姐气,蚕豆有妖鬼气,冬瓜有老僧气,葫芦有谪仙气,茭白有江湖气,襄荷、马铃薯冒着土气,菱角、豌豆和刀豆棱崚嶒嶒有兵气。菜蔬不是无情物,它们也有气,气息、气度、气概乃至气派。”这里,作家对这些蔬菜描写,有形象,有颜色,有视觉,有感受,并运用了比喻、通感、排比、用典等多种修辞手法,让人拍手称绝。再如《野果》中一段关于乌金溪的描写,作家充分调动对颜色词的妙用,如“幽绿的沟谷”“红男绿女”“黄毛狗”“青草”“银白的河滩”“白亮甘冽”的溪水等等,使得作品具有强烈的抒情性,同时也让八月某日上午阳光下的乌金溪成了一幅色彩斑斓的油画。这种文辞之美,是语言的还乡,是对中国传统文人散文或者雅言传统的一种继承和发展,也是对汉语母语的一种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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