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成“克星”的儿子 爸爸欠你一个道歉

　　引导语：这个过去被左邻右舍叫作“克星”和“扫把星”的孩子，受了我那么多的委屈，依然顽强地努力生活，心心念念想着的还是家人和村人。

　　农村新报讯 儿子小明曾是大家眼中的“克星”

　　妻子走后，我的天也塌下来了。那是1985年5月，我儿子小明刚刚13个月。

　　小明的母亲去世后，隔壁左右和村里一些好事人嘴里，陆陆续续传出小明是“扫把星”和“克星”的怪论，他们越传越邪乎，连我都有些信了。

　　小明是我的大儿子，他上面还有个姐姐。小明出生的前一天晚上，我家房门口挂着的一块牌匾突然掉下来，把正在门边歇着的一只母鸡砸死了。半夜三点，小明的母亲发作，折腾到天亮才把小明生出来，接着便血流不止，整个床上都浸满了血。眼见情况越来越不好，我和几个堂哥赶紧将她送到了70多公里外的县医院。“产后大出血，要是再晚半小时，只怕就救不回来了。”医生的话让我们听了心惊肉跳。

　　小明满月时，我们办了几桌酒席。岳母和小舅子一行人挑着礼物过来祝贺，回去时，岳母突然脚下一滑，右腿骨折，抬回去后在床上躺了4个月。“这个小灾星哦……”去看岳母时，我听到岳母在床上边哼边骂小明。

　　当年夏天，每天早上天不亮喂饱小明，小明母亲就随我一起去田里割稻。我怕她身体吃不消，让她中午回去歇着，别中暑了。可她怕我一个人太劳累，坚持和我一起早出晚归。那一年是持续高温天，我们在田里干活，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有天她终于病倒了。让她去医院看看，她不肯，说只是受了热，过几天就会好的。哪知一拖就误了自己，等我们忙完 “双抢”，她终于撑不住了，在床上打了两天摆子，再去医院，她就彻底不行了。

　　送走小明的母亲，望着还不会走路的小明，我绝望不已。我的父母在我成家前就去世了，唯一的一个姐姐因为小时候发烧无钱上医院，落下了脑膜炎后遗症，平时说话都说不清楚，35岁了还没嫁出去，平时和我们一起生活。这一下，我一个人要照顾三个人，田里的活又那么多，该怎么办哟。

　　小明撕心裂肺的哭声总是让我心烦意乱。哭，哭个鬼！有一天，我终于失去理智，抓起小明准备朝地上摔去，“都是你这个 ‘克星’害死了你妈，你还有脸哭……”我姐姐拼命拉住我，夺下小明，抱着他躲进了房间。

　　他在家里就不太平“克星”被我赶走了

　　1990年，隔壁村的艳子带着女儿嫁给了我。艳子的老公两年前出车祸去世后，在她堂哥的介绍下，我们两个苦命的人走到了一起。

　　婚后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小亮出生。艳子身体很好，力气比我还大，她对我姐姐和两个孩子很好。艳子嫁过来后，我这一家人总算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小亮4岁时，也是夏天，我和艳子田里忙活去了，小明带着小亮去村口的水塘边洗凉鞋，一不小心，小亮滑下水塘。要不是村里正好有人路过，小亮就淹死了。得知消息后，我赶回家，把小明这个“克星”用柳枝条抽了一个小时。小明当时咬牙充满仇恨看我的眼神，直到现在都还刻在我的脑海里。

　　或者是因为小明总是被我漠视，两个儿子在学习和生活中的表现越来越不一样。小亮上小学后成绩总是在班上第一，而小明呢，拿回来的成绩单总是不及格，时不时有隔壁左右找到我家来投诉，说小明又打了他的孩子。

　　2000年夏天，勉强初中毕业的小明带着几件衣服外出打工了。艳子有些心疼，怕他太小，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事，受人欺负。小明说，妈，别担心我，从小我就是个“扫把星”，我的命硬着呢，留在家里怕会给大家带来坏运气，我去外面做事，赚钱了寄给你们。小明的话让我很辛酸。这孩子也是不幸的，只是命太硬了。(有关亲情类的文章 www.wenzhangba.com)

　　家里并没有因为小明的离开而变得太平。当年年底，艳子挑着一担萝卜去镇上卖，半路上被石块拌倒，整个人倒到地上，头碰到一块尖石头上，去医院缝了十多针。后来她落下了轻微脑震荡的后遗症，隔一阵就会偏头痛。

　　2001年中秋节，小明回家看我们。晚上，小亮突然腹如刀绞，我们连夜将他送进医院，最后确诊为阑尾炎穿孔，要连夜做手术。没想手术中小亮大出血，九死一生才抢救过来。一直都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了这个病，还出这么大的意外？我突然想到了小明，就是他这个“克星”回来的原因！我又一次失去理智，冲着坐在医院长条椅上的小明大喊，你这个 “扫把星”，回来做什么，滚滚滚！小明觉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下后，他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起身走了。艳子赶出去没拉住他，回来后第一次朝我发了火，她说小亮生病关他什么事？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么就骂得下去？他从小就没了妈，一直受你轻视，命已经够苦的，你怎么就这么心硬？

　　小明这一走，十年都没再回村。每逢节假日，我心里会隐隐作痛，很内疚，觉得对不起他，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和他相处。谁让他的命那么硬呢。他在家里就不太平啊。

　　“克星”一直在关照家人

　　2008年夏天，小亮考上了武汉的一所重点大学。我正为他的学费发愁，村里的小敏给带来一个包裹。“打开看看，是小明托我捎回来的。”我打开一看，是5捆百元大钞。里面一张字条：爸爸，这是5万元，小亮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再没有一句多的话。我的眼圈红了。这个小崽子，当初一走就再无音讯，现在怎么知道我在愁钱？

　　小敏告诉我，他们一直有联系。小明当初走了之后，先后去广东、山东、青海等地打工。后来他一直在青海一个牧场做事。牧场老板很喜欢他，两年前资助他开了一家乳品加工厂。“小明现在是个小老板了，管了40来号人，生意做得很不错，他还邀请我过去给他打下手，我准备等儿子会走路了就过去哦。”小敏喜滋滋地告诉我。

　　我试着按小敏提供的地址给小明写信过去，却没收到任何回音。也罢，我想小明一定还在恨我，让他恨吧。

　　小敏这小子倒是很机灵。2009年他去小明那里后，主动给我打了电话，把号码告诉我，让我有什么事随时和他联系。他还告诉我，小明已经结婚，刚刚生了一个儿子。“叔，你别牵挂他，他好着呢，你儿媳妇漂亮贤慧，孙子长得很可爱，时间长一点，等你孙子大一点，他会带他们一起回来看你的。”小敏安慰我说。

　　2012年除夕，我心不在焉地望着桌上的一大桌菜，连干几口闷酒。小亮说，爸，你想哥哥了？想他你可以给他打个电话啊，你欠他一个道歉。其实这几年，哥哥每年都在我放寒假前回武汉看我。嫂子是黄梅人，他每年都在她家过年。

　　那个除夕夜，我喝醉了。大年初二我才醒过来。艳子说，等天气暖和了去小明那里玩几天吧，听说他们那里的风景很好呢。

　　当年4月，我和艳子坐了几天火车，到了小明的家里。孙子小土豆一点不认生，抱着我不肯放手。那天晚上，我又喝醉了。迷迷糊糊间，小明抱着小土豆坐在我床前，他对他说，这是爷爷，是爸爸的爸爸，小土豆要听爷爷的话，要天天带着爷爷一起玩……

　　那一次，我们玩了两个月才回家。

　　今年6月底，我们整个村都被水淹了。小明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回来，要接我和他妈妈过去。我说这水过一阵退了，还要赶紧补种庄稼，接下来有得忙的，我们不能离开。春节时你把媳妇和孙子带回来就好。

　　见我们坚持不肯过去，小明第二天就走了。临走前，他交给我3万元钱。“爸爸，这些钱你替我交到村里，给大家买点种子化肥，算我对家乡的一点心意。”小明的话让我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这个过去被左邻右舍叫作“克星”和“扫把星”的孩子，受了我那么多的委屈，依然顽强地努力生活，心心念念想着的还是家人和村人。

　　是啊，小亮说得对，作为父亲的我，真的欠小明一个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