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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正载丨那些如流莺一样的女人

2022-04-19 03:02:45 作者:作者:花蕊夫人 来源:墨海一斋 阅读:载入中…

小说正载丨那些如流莺一样的女人

  流莺 ·短小说 

  作者丨花蕊夫人

  一

  隔壁是个老店,经营了二十几年,去年被查封了。房东贴上出租招帖,一年了还没租出去,招牌还在,写着:美容、美发。牌子上有个喷绘的美女,一双媚眼俯看天下进门的客。

  还记的往日的辉煌,形形色色的美女和来客。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涂着二两白粉,嘴唇腥红,每句话说出来贴心贴肺的柔情万种。夏天里我们在树荫下支个牌桌,打升级。美容店里的门敞开着,里边一溜坐着六个美女。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进去,老板娘亲热地打招呼:“王哥来了?店里新买了好洗面奶,让小美去地下室给你洗洗面”。那老头说:“我试试”。叫小美的四十岁女人就背着她的小包和老头一起去了地下室。老头是收破烂的外乡人,破三轮车载了半车纸箱子,丢在门外停车位上,脸上、手上、衣服上浮了一层尘土,和经常不洗澡的陈年老垢,不知道需要什么好的洗面奶。反正理由听着舒坦,如沐春风。我惊奇为啥老男人去了也是哥,不是叔,后来想明白了,原来哥有许多便利,还显得年轻,表示都是一代人,叫个叔就不合此地、此时。男人们三教九流,打工的、丧妻的,看样子都不是富人。有一回看到个老头,坐着轮椅由男保姆推着来,不知道坐轮椅的男人进去会干点什么。还有回早上九点,有个二十多岁小伙进去兜了一圈,两分钟出来给车上坐着的另外一个男人说:“都是老女人”。美女们来自五湖四海,年龄各异,从十几岁到五十几岁都有。叫着平凡而又常用的名子:小花、小梅、二妮、小芳什么的,反正不是真名,行走江湖的代号而已。每个清晨,美女们九点起床,开始梳妆打扮。每个人都洗头吹干,开始涂脂抹粉。一层一层的瓶瓶罐罐里挖出来点抹脸上去,脸上就显出红白来。最后是口红,画上唇线,涂上唇膏、唇彩,唇就娇艳欲滴。再喷上廉价而刺鼻的香水,就齐活。老板娘会理发,但只是偶尔理一个。装门面,大部分误撞进去理发的人都会被打发出来,被告知:理发师不在。那人就会疑惑地一面往外走一边看着坐沙发一溜的美女,心里明白八九分。大个是个西安女人,个子超过一米七。大个经常收到熟客的生日礼物,有时是一个金项链;有时是一捧上面喷着晶莹水珠的粉色百合;也有的买一件羊绒大衣。我很好奇,就问大个:“你那生日到底是哪天?”大个说:“哪天不能过生日?就是人哄人的事!”我豁然开朗,原来如此。附近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老婆得癌症死了,对大个很是痴迷。他在工地上溜工,早晨走时先给买来早餐,中午下工回来先去饭店打包好大个爱吃的饭菜,自己再回去做自己的饭。晚上下工有时大个和他一起去外面吃。我问大个:“他每回送来的饭是他亲手做的?”大个答:“他做的我还不吃,那么恶心怎么吃!”我笑道:“那老头对你挺好”。大个说:“他老婆活着厉害,他净挨收拾的份,他说从来没爱过老婆,他爱我”。我细琢磨也是,这是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二

  大龅牙是个川妹子,四十岁左右。胸硕大无比,像怀里揣着两个小号足球,走路颤颤巍巍,波涛汹涌。她每年来三次,一次呆十天就走。每次来拎一大包超市买来的四川腊肉,一条七八两,都是真空包装。然后依次给她的熟客打电话,约了来,说是看望朋友,并给带了土特产,一人发一条腊肉。并且无比真诚地咬耳根子说:“只带了这一条,专门给你带的,可别让其他人看到。”那些熟客连连点头称是,看龅牙妹这么情深意重,都会双倍甚至更多地给钱。龅牙每次回家都喜笑颜开,收获满满。

  小芳是个本地女人,北山根的。原先嫁了在山上开矿的浙江男人,生了两男孩,那男人因为和别人抢矿洞里的活和别省的人火拼进了监狱,小芳等了两年。那人还好出来了,出去和同乡喝酒又醉驾自己碰死自己,又没赔偿。小芳带着两个男孩,嫁了都没人敢要,嫌负担重。打工也不行,还得给两儿子做饭,哪个老板也不请随时会离开的人。

  小芳辛辛苦苦抚养儿子,还攒钱买了套小产权房。有点闲钱还去放高利贷,终于血本无归。

  每回听到她打电话向人讨债,声嘶力竭就为她揪心,这个苦命的女人。

  小芳已经四十多岁,为了好看点还去拉了双眼皮。就是儿子养来养去,养出了问题。

  小芳有几个熟客,有一个是老醋坛子,又不肯出钱养小芳一家,也不让她和别人打情骂俏,一打手机不接就来找麻烦。有次直接找了来把小芳从店里一脚踹出门外,滚了几个轱辘。看着她艰难地爬起来,那个男人还狂骂不止,污言秽语铺天盖地,就觉得这女人可怜。

  后来,两个人断了。那男人去别的店找来更年轻的女人一起勾肩搭背来气小芳,小芳瞅都不瞅一眼。

  小芳的两儿子学习成绩很好,都上了高中。大儿子见小芳经常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又知道自己家状况,又不能指责妈妈,慢慢抑郁。后来成了神经病,在学校攻击同学,学也没法上了。在家乱砸东西,管不住,小芳含泪把儿子送去精神病医院。

  后来治好了,带着药去打工。小儿子更加发愤读书,希望逃离这齷龊之地。

  我不知道他长大成才会不会嫌弃他妈妈,也不知道有多久,他能悟到她妈妈的艰辛苦楚。

  三

  四是个干巴瘦小的女人,也最老实。

  她喜欢没完没了地坐沙发上纳花鞋垫子,找她的多为轻度残疾。四从不言语上轻慢那些身体有残缺的人,只要他们讨要,四会送他们一双花鞋垫。四,是她在家的排行,没人会细究她是不是有别的名子。花妮是唯一一个未成年人。

  她来时穿得很破旧,是邻县人。

  花妮由她干爸带了来,据说来时才十七岁,穿着像校服样的衣服。两年时间,她从青涩变得妖娆。

  她开始穿得性感,细条的身材,并没有胸,两条长腿笔直修长。每每她穿着如内衣一样的裙子从店里出来,踩着双细高的高跟鞋,摇曳生姿的去小超市买东西,路上的男人们就会驻足观看。有的甚至会惊讶地张大嘴巴。开始他干爸对她特别好,一天来看一次。给她带来点零嘴,她会高兴的孩子般的迎上去。“爸,爸”叫的亲热。后来那个她叫干爸的男人给她买了条京八犬,雪白的毛。中午会带来让她看,她会自称是狗的姐姐。那男人最后给她买了一辆电摩,很霸气的小赛车款。这时小女孩已经开始大厅广众叼着烟,也会和嫖客互相咒骂,俨然一副老姿态了。再后来,那女孩来店里时脸上、身上常有伤。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店里人说是他干爸打的。那男人攥着她,花她挣来的钱,哄她、呵叱她,毁她。我惊讶于她为什么不跑,那女孩说她干爸身上有刀,说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她。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相识,那女孩为啥不报警。后来又过了几个月,不见了那小女孩。大个偷偷跑来告诉我花妮死了。我心里很悲凉,那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还没绽放过就凋零了,她还没有个人真正爱过她,也还没来得及明白什么是爱!最后又听别人说自称是花妮干爸的男人吸毒,他也用毒品控制了花妮。原来花妮不敢跑,不敢报警的原因是这个。那男人被警察带走了,花妮被他打得脑出血死了。不知那男人被毒品控制出现多少幻觉才会以打人为乐,也不知道花妮经历过多少苦痛折磨最后丧命。隔壁店后来两次警察突击搜察,终于关门大吉。那些相互期诈,相互需要的凉薄维系失去了演绎的舞台,也许是隐匿去了更暗黑的角落。那些如流莺一般的女人四散不见了。 

  作者简介

  郭小丽,笔名花蕊夫人,喜欢用文字记录,表达来自生活的心动和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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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海一斋微刊

  2017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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