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海里依然全是那些孩子的脸。
摄影 @-筑北
记录 @老汤姆
老汤姆 · 游记
大理
在大理一下车，在角落里，我就注意到了一家不起眼的房产中介。中介的门前，贴着手抄的房价海报。原来洱海边的房价，已经逼近广州市郊了。
如果是自己来大理，我大概会跟游客们一样，逛古城，买小吃，拍自拍。
但上月末，“腾讯公益”为了增加公益项目的透明性，组织了一个由 20 多位非公益的媒体伙伴组成的团。
而我恰好是代表 WhatYouNeed 参与，来到了这里。
也因为这趟旅程的特殊性，我看到的是这个古老的南诏国繁华背后的另一面。
整整五天，我们都穿梭在大山之间。
后面的文字，是我为期五天的探访中看到的一些现状，以及一些自己的思考。现在就分享给你们。
2.6万/平；3.4万/平
来自老汤姆
大理古城的繁华，是连锁的“潘祥记”、装潢精致的客栈、少数民族的银饰品店和密密麻麻的义乌“进口”精品店拼凑出来的。
但与听闻中繁华缤纷的大理古城不同的是，当我们坐上小巴，往西再开 74 公里，来到大山深处的构皮村时，我看到了许多跟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象。
东部大城市已经普及的义务教育，在这里，连“完整小学”都很难见到；许多在我们看来已经绝种的先天性罕见病，在这里比比皆是。
那里没有我们见怪不怪的摩天大楼，只有漏风的木屋，和微泛着高原红的孩子老人。
当我下车，走在一点信号都没有的山路上时，脑子里不断在循环播放着的，是一句惊叹：
为什么还有这样的穷地方。
灯火通明的古城
1
我们教孩子用百度地图
这里是云贵高原众多大山里的一座，半腰有一条叫作“构皮”的村庄，整个村庄最“豪华”的建筑，是方圆几里内唯一的一所小学的教学楼。
村里精壮的青年都离开了，去往昆明、南宁，甚至离这更远的广州、深圳打工。
这儿的景象，除了天空蓝得让人舒心，褪去孩子们身上红色的朝气，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灰蒙的感觉，让人窒息。
构皮完小里有另一个试点项目，叫“免费午餐”，按照每餐 4 元的标准，由专业的营养师配菜，厨师到小学里做菜。
《大象公会》主编在给孩子们做饭
我们整个团被分为两组，一组负责到饭堂里做菜。
而我在另一组，七八个人一起去到教室里给小孩子上电脑课。在这么贫困的地方，能看到 40 台捐赠的电脑，画面还是让我有些震惊。
可是，孩子们连开关键都不知道在哪里，“双击”的动作也做不出来。我们只能手把手地教，教他们上最简单的拼音打字，还有“百度”。
有个孩子举手，说在深圳，已经两年没有见过了。我们灵机一动，问他们想不想看看爸爸妈妈在的那个城市长什么样。
大家都说想，我们逐个输入“深圳”、“上海”、“广州”。
他们看着我们拉大地图，发出惊讶的叫声，“哇！有好多路！我们这里只有一条路。”
他们口中的那条路，是二战时修建的滇缅公路，这头牵着繁华的古城，那头，是最贫困的大山。
一个孩子盯着地图里的深圳
他的爸爸在深圳打工
来自老汤姆
上完了这节电脑，孩子们都站起来给我们合唱《感恩的心》。
学校里的老师们伸手示意我们这伙人全都走到讲台上接受孩子们的“感恩”，我趁乱逃掉了。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受不起这种歌，可能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到这里走了走过场的自媒体人吧，那些真真切切对山区孩子好的事情跟我并没有关系。
所以听到歌里的每一个字都觉得无地自容。
2
带来年薪2.5万的核桃树
我们的车在海拔大概 2000 米的地方就再也无法往上行驶，我们被迫下地走路，一路拄着登山棍，爬了 30 多分钟才最终去到一户种核桃的农户家里。
因为种核桃，而核桃通过一个叫做“e 农计划”的项目，农户一家可以在当地收货核桃，通过物流和电商平台，将农产品销售到城里，可以实现 2.5 万元的年收入。
整片山，都种满了核桃树
每个月 2083.3 元的家庭收入，在这样的大山里，日常温饱完全没有问题，但来个大病大痛，一个家就会万劫不复。
按照行程的安排，我们去了一个天生脑积水的病儿家里探访，才得知当地有一个叫做“大病医保”的公益项目在试点：
0 至 16 岁的儿童，治病花费超过 3000 就被定义为“大病”，他在项目试点县里看病，就可以获得目录内费用的 100% 报销。
“烂尾楼”
村子里，还能看到许多像上图这样的“烂尾楼”，其实，它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烂尾”。
村民们外出打工，挣了钱回来盖楼房，但是钱不够了，就盖到了这里。停下来，再出去打工，挣了钱，买了砖头，回家里再继续盖。
看到这些还在“漏风”的楼房，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留守儿童们的父母，其实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尝试“回家”，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为自己的家人盖一栋能遮风挡雨的楼。
3
支援乡村是否一定要走进大山
能否用车将孩子接出大山
大概是在第三天，我们去到了团结乡的胜利小学。
这是一所海拔高达 2700 米的小学，寒风凛冽，小同学们的脸和手都挂着被冻伤的痕迹。
“壹基金”为全校的孩子准备了一个温暖包，里面有棉衣、棉裤、棉袜子、针织帽、手套和围巾等等。
穿上新棉衣的孩子们
我们这群“媒体人”那天的任务，就是站到教学楼前的升旗台上，逐个将温暖包递到孩子们手里。
不到 20 分钟，每个孩子都拿到了自己的那份物资，瞬间，这件蓝色的棉衣成了这个小学的校服。
接着，我们跟几位老师一起，给五年级的同学上了一节“地震安全教育课”。
其中有位老师，来自几百公里以外的县城，在这间小学已经支教了 18 年，几乎整个青春都用在了这间地图里放到最大都不一定看得到的小学里。
孩子们在半山腰上学，脸被冻得通红，他们的父母像周围所有的“空心村”一样，去了其他城市，甚至其他省份打工。
而来这里教书的老师，不是嫁到村里来，就是放弃了原有的生活，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才进到大山里。
每年 ，大量的资金、物品，都在往大山里输送，的确肉眼就能看出这带来的一些向好发展的成效，但是，“输血”的力量，永远都比不上“自我造血”的能力强吧。
胜利村的景象
高中时我们要学中国近代史，在那段备受欺凌的时期里，最终靠“自强”才能真正站得起来。
既然城里有成熟的教育设施，而每年都有长达3个月的寒暑假，学校的建筑和教师都处于闲置状态。
在这样的期间里，将山里的孩子接到城里，让他们真实地看到外面的世界会不会比城里的人牺牲自我到大山里去有效？
一来孩子们能和正在打工的父母团聚，二来可以有针对性地开设“农学”、“机器修缮”、“简单医学”、“简单建筑构造学”等等在大山里用得上的真知识，使他们能回到家乡，自我“造血”。
现在的许多支教项目，由像我这样，连五谷都分不清的大学生们执掌教鞭，花三五个月的时间，到山里带孩子们唱歌跳舞画画。
不是要批判艺术无用，而是在“吃饭问题”面前，“唱歌跳舞”太无力。
4
富裕的诺邓村
从胜利村出来，我们去往另一条村吃饭，那是一个很出名的村庄，叫“诺邓村”，特产是火腿。
吃饭时问了一下老板，他告诉我们村里有一家大饭店，叫做“诺邓鱼庄”。
从山路走过，能看到诺邓鱼庄的全貌，这家人算得上是村里的富豪了，不仅地盘大，还养殖了各种生物：鱼、鸡、鸭、猪等等。
俯瞰诺邓鱼庄
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一家原本就有很多财富积累的人家，又以为，这条村之所以能够如此富裕，一定是因为它接近县城，或者是在交通枢纽。
结果我大错特错。
诺邓村距离大理市区，比贫困的胜利村远了不止 50 公里，位置是绝对的偏僻。
而打听了诺邓渔村老板的故事后才发现，他们家最开始的时候，比今天我们走访的任何一家贫困户都要艰苦，甚至还有一位重病的老父亲在身后拖着。
火腿、养鱼、养鸡、开饭店，都是一步步靠自己一手一脚创造出来的。
他们家里挂着的老火腿
坐在舒适的饭店里，我觉得很感慨，村庄与村庄之间，拥有的条件都很相似，但总有人会想出一些办法，去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有的人会选择逃离，抛弃家庭，离开这个地方；而更多的人，一直在等待，等待外人的救援。
其实，城市之所以发达，是因为人们将一条一条路、一幢一幢房子、一个一个工厂建造了起来，原本，它和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一样，只有泥土一片。
乡村要好起来，并不只是金钱可以使然。
好的生活，需要村民们自己，拿起工具，将山上的树，变成坚固的房子，将山里的石头，铺成宽阔的马路，将河流里的水、山间的风、毒辣的高原太阳用作发电，将山羊、鸡、鸭圈养起来... ...
自己创造出来的财富，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
村里的许多青壮年劳动力并没有这样的意识，他们看到的只有一条路：进城打工，忽略了身边的所有隐藏着的财富、资源。
如果大家都像诺邓鱼庄那家人那样，自己解决了问题，也就不存在扶贫这样的事情了。
扶“贫”重要，扶“智”也重要。
最后
到了行程的最后一天，我才闲了下来，才真正有机会走进大理古城的各种景点。
坐在清吧里听几首歌，给路边的民谣歌手投几个币，在纪念品店给心里的人挑选礼物，到人群的最末端排队，买一份当地才能吃到的小吃。
可在做这一切事情时，我的脑海里依然全都是山里那些孩子的脸。
我不知道自己像小丑一般走过他们面前，会给他们留下怎样的印象。
只希望自己能快些成长，WhatYouNeed 也能快一些成长。然后能真正为他们做些什么，而不只是写下这些无关痛痒的文字。
所以我们在 2018 年的第一天，告诉自己，WhatYouNeed 从一个公众号开始，但我们不希望自己永远只是一个公众号。
22 日的早晨，我又坐车回到了荒草坝机场。
我带着行李去托运，旁边是一个正在集合的旅行团，导游在前面高举着一面黄色的小旗子，大家都笑靥如花，戴着旅行团统一派送的太阳帽，歪歪扭扭地排着队。
办完手续后我就匆匆进入登机口了，坐进机舱，等待起飞。
十多分钟以后，飞机起飞了。山谷机场总能给机舱里的乘客营造出一种快要空难的紧张感，在几声女孩的尖叫声中，我颠簸着离开了这个灌满了冷风的“风城”。
希望之后的风，不再这么凛冽。
音乐 | 《黄渤-去大理》
编辑 | 老汤姆 王火火
此时，腾讯公益正在运行中的项目超过37000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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