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屋檐，避雨的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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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屋檐，避雨的屋檐

　　罗西

　　突然，天降暴雨，路边一个推着“板车”卖水果的小贩就卷缩着躲在“车子”下，如图，酸楚。是的，“到了一定年龄，自己就变成屋檐，再也找不到地方躲雨。”

　　想起我的青春，福建师大毕业后，先是被分配到仙游县一中，可报到时，当时一中校长笑容可掬地坚决不要我，理由是我学的专业是教育学、心理学，中学没有这个科目，总不能让我一进去就当校长，他还打了一个比方：你的专业是很高级，像人参，可是我们只要萝卜啊。我像个皮球一样，在教育局与仙游一中之间被踢来踢去几个月后，遇见我的母校榜头中学的校长陈清梅老师，高中时候，他教过我们“政治”，他说，那就回母校吧。谢谢他接纳了我。

　　穷人家的孩子、没权没势的学生，青春期是慌张、迷惘的，因为出路茫茫，因为马上必须风雨一肩挑。

　　春天来了，又见杜鹃花（映山红），这是姐姐教我的一种花。很小的时候，家里两个姐姐要上山砍柴，挑回来的柴就夹有这种花，姐姐告诉我，这种花合在手心搓一搓，就可以吃，酸甜的，酸多一点，就好像那两捆柴，鲜花少了些，更多的是生活的辛酸。每次看到这种花，就有些难过，那是我姐姐的花。老家榜头镇地处一个小平原、小盆地，过去烧火做饭，除了稻草、麦秆，就是“柴”了，上山砍的“柴”，主要是草本植物和一些小灌木，父亲身体不好，大姐二姐十几岁就开始肩负这个家庭重担，砍柴除了自家用，也挑去市场卖，增加一些家庭收入。上山砍柴常常是早上5、6点出发，下午2点左右回来。听村里人说，大姐常常因为挑不动，在路边哭。现在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去走那条路，路边的小花小草，有一种顽强的美，蹲下拍它们，百感交集。

　　（1993年拍的老照片，六个兄弟姐妹与父母的唯一合影）

　　其实，我妹妹也在路边哭过。十几岁时候，她挑着50斤的兴化米粉走村串户地卖，一般是一斤兴化米粉换两斤稻谷，回来时候，肚子饿了，肩膀上的担子却由50斤变成一百斤，挑不动了，就在路边快快地哭，太阳那么大，不能哭太久，没人能帮她。就好像肩扛着命运，谁也帮不了。那时我在读大学。

　　我读大学的时候，除了妹妹辍学，还有大弟弟。他跟一个老乡来福州打工，也就17岁左右，干的是重活：抬刚刚“出炉”的电线杆，一般是夜里上班，因为那刚“出炉”的电线杆很烫，白天太热了，干不了。有一次，我到他宿舍，看他双眼凹陷的、羞涩的笑，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时他正吃饭，只买一份菜：炒包菜。我说，以后可以再多要一份豆腐，他说好。其实，他还是省吃俭用，一天工资是5元，半年后他居然交给我父亲几百元。想想我就愧疚。这个大弟，长得像奥巴马，后来做夜宵生意，是仙游规模最大的夜宵店，再后来也做古典家具、担任村支书、村长。

　　小弟也是十几岁就走上社会，经我朋友介绍，最初代理一个台湾的叶面肥、农药品牌，是全省总经销。有一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在福建诏安的一个山村里被人软禁，不让他走……当地农民说用了他经销的产品，农作物出现问题……我心急如焚，准备报警，一天后小弟机智脱险，最后是厂家出面调查，不是化肥的问题。这个小弟就是后来“木知道”古典家具的创始人。

　　无论世事怎么变迁，两个弟弟似乎总有一颗人仰马翻的少年心。

　　（姐姐黄点蓝弟弟黄点兵）

　　18岁的儿子黄点兵，工作两年了（含实习一年），最初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实习，但是总厨似乎不看好他，几次透过介绍人说：一看他那长相，就不是做厨师的料，吃不了苦……估计做几天就走了。这位全国名厨是以貌取人，以为黄点兵长着一张富二代的明星脸就一定吃不了苦。也不能怪那位大师，儿子那么能吃苦也大大超出我的预估。那段时间，中午，黄点兵是没有回家的，就在酒店的二楼到三楼间的楼梯上坐着打盹，因为早上5点就要起床上早班。这些我后来才知道，想想那阶梯的凉，就心疼。做了一个月后，黄点兵确实是走了，不是因为吃不了苦，而是觉得“没出头之日”，因为还有几个30多岁的人在他前面“打荷”（类似打下手、帮厨），儿子调侃说：要上位遥遥无期啊！就这样，在没有与我打招呼的情况下，他自己找到一份新工作，“小”材被大用，如鱼得水，忙到没空上厕所，但是他感到爽，感到有收获，学到不少东西……后来又去了几家星级酒店上班，后厨的师傅们都很喜欢他，因为他能吃苦、不计较、热心，常常“越殂代疱”帮助他人，经过两年锻炼，他丁板水平（切菜、配菜）在同龄人里是佼佼者。目前黄点兵在福州阿弥陀佛珍素馆工作，老板说，“他是个有福报的人。”

　　女儿黄点蓝今年也要研究生毕业了，大学本科是金融数学专业，在英国拿到学位后又转到澳洲读研，精算专业……其实，从高中后，我对她就爱莫能助，我是文科出生，她读的是理工科，我当年高考，物理才考39分哈哈！现在，她读的专业，我更是望而生畏。不久前，我写了一条微博：今天是女儿黄点蓝生日，发几张丫头小时候的照片来会心一笑。愿你一直健康、快乐、幸福，美好着你的美好。岁月荏苒，曾经无忧无虑的孩子也长大了，要开始自己去面对……蓝儿，愿你的天空一直蔚蓝。黄点蓝三个字，“草字头”下面有“四点水”，绿草茵茵，生机勃勃；而且，黄色上面点蓝色，就是绿色。虽然我帮不了女儿，但是她可以的。几年的海外求学，那些开销就算是我给她的嫁妆，而幸福则得靠她自己去拿，当拿云。

　　一代一代，生生不息。而生命，基本是孤独的，得自己一个人去闯、去选择，去当担，自己就是一支队伍。想着，有些心酸，可是做人的幸福、神圣与光荣也在这里，亲爱的，我的爱只是锦上添花，而那一段“锦”得靠你自己去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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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西：专栏作家，《创业天下》杂志执行主编，在《新民晚报》等全国50多家报刊写过专栏。个人专著有《性感是另一种高贵》《你生命中的贵人往往是异性》等30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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