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风流 想起了老伴的话

　　想起了老伴的话

　　刚出村，听见麻富安大声喊停，葛小猫只得停下电动车。老安告诉他，医疗本和钱忘记带了，去也是白去。葛小猫又一次掉转了车头，回到老安家里，拿上现金和医疗本。这时老安给儿子打电话，说自己昨天夜里去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胳膊摔断了，让儿子赶快回来。儿子问他现在在哪里？他说小猫已经把他送进了医院。儿子表示今天赶不到家里，明天一大早一定会赶到家的。

　　葛小猫扶他做了检查，医生让他住院治疗。方案确定以后，医生让葛小猫签字，他不签，说我不是他家属。医生说他胳膊骨折了，不能签，怎么办？葛小猫说，他伤的是左胳膊。医生这时才醒悟过来，拿单子让老安签字，他就斜着身子歪歪斜斜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经过半个小时的治疗，老安的左胳膊被打上了石膏，葛小猫扶他躺在了病床上，护士给他挂上了吊瓶。

　　看安顿了下来，葛小猫要回家。老安说，我胳膊不能动弹了，你就在这里陪我一晚上吧？明天我儿子赶回来，你再回去。葛小猫不答应，说，那怎么行？家里有急事——什么急事？麻富安明白，无非是浪花在家里等他！看留不住葛小猫，他就就改变了主意，说你坚持要走，回家就让大暑来吧，让他照顾我一晚！

　　葛小猫说，这样也好。就离开了。

　　老安看着吊瓶里的药液在塑料管里一滴一滴均匀地往下滴，再流进他的身体——儿子安荣小时候的情形就隐隐约约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了。他和老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两口子看他们两个人的命也没有儿子一个人的命珍贵，真是在家里怕碰着，出外怕磕着，两个人四只手捧着、捂着、拍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儿子长大成人，最初在城里安家时，小两口生活没有着落，不但把三个孩子送回老家让他抚养，他们吃的米啊、面啊，还要靠家里供应。后来他们在城里打出了一片天地，老伴也就在那时候得肺癌去世了。剩下他一个人，儿子要尽自己的一片孝心，也曾把他接到城里住。他住在儿子家里，感觉就像住在一个盒子里，终日不见天日，还不如圈在圈的一头猪，闷得要死。还有屋子里的开关，吃的、看的、听的、洗的、解手、进出，哪一样离开开关都不行。他开这里怕不行，开那里怕没用，还害怕弄出了毛病。儿子媳妇天一亮就出门，晚上回家也顾不得和说上一句话。一天到晚家里就剩他一个孤鬼儿——一个月之后，他再也忍受不了了，告诉儿子说，我要回家。你同意我要走，不同意我也要走！儿子就把他送了回来。可他老了，身子没病没灾的还对付，身体如果出点毛病，就需要有人在跟前照顾，今天晚上要是葛小猫通知不到葛大暑，或者通知了他不来，夜里他脱穿衣服或外出解手，该怎么办呢？儿子既然说出“今天晚上回不来，明天一定回来”的话，看来今天晚上是回不来了！

　　这时他想起了老伴的临终遗言。她说她走在他前头是她的福气 ，是因为有他在她跟前陪着。后面的话老伴没有说，是说他死在她后头是没有福气的，没有福气就是老来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他走完最后的路。

　　想起老伴，他就又开始恨自己了。恨自己年轻时精力旺盛没有走上邪路，老来老来怎么就晚节不保，走上了邪路了呢？他想抬一抬那条胳膊，几次努力都没有成功，接着一阵一阵的疼痛就向他袭来了。

　　他在心里暗暗地恨自己，你自作自受！该，活该！这是老天爷在替老伴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