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熟

　　林娥我们俩从小一起玩儿，她比我大一岁，跳方格，跳皮筋，抓石子，这是我们在一起常玩的游戏。林娥嘴甜又爱说，长的白白净净的，红红的小嘴薄嘴唇，尖下颏，单薄的眼皮，妩媚的眼睛，街坊邻居的都喜欢这个小姑娘。

　　林娥的家境不好，她妈妈是个智力不健全的人，爸爸又有点好吃懒做，地里的庄稼也不好好收拾，一年到头，家里收的粮食还不够一家人吃的，这在我们村也算罕见的穷了。我记得，有一年春天，她家的粮食不够吃了，林娥的奶奶领着林娥，推个推车去附近的村子讨要粮食，我没敢问林娥害不害臊，我听别人说起的时候都臊臊的，唉！我们是小孩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娥比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早熟，我那会对男孩子还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呢，林娥就知道和男孩子打情骂俏的开玩笑了。这些男孩子都是比我们大五六岁，不好好上学，也不受家长管教的小混混，我见到他们总是绕的远远的走，怕他们截住打我，在我看来他们就像炸药，稍不小心就爆炸，打架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不顺眼就可以打起来。可是林娥能制服他们，一见到林娥，他们就嬉皮笑脸的凑上前：“小美妞，哪去？”林娥一点也不害怕，抛着媚媚的眼睛盈盈的笑：“滚！”可是这个字确像裹着蜜那样甜，让人忍不住更想往前凑，去尝尝那朵沾了蜜的花蕊。

　　林娥我们俩是同一年上的学，又是同班，班级里都是懵懂的小孩子，可是二年级的时候，林娥就收到情书了，是六年级的一个男生写的，林娥拿给我看，我红着脸看了：亲爱的娥，我非常喜欢你，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吧

　　纸的空白处画了个大大的心，我的天！我不知道说什么，林娥美滋滋的。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信的，反正他们俩是“谈恋爱”了，秘密的，有时候村子里放电影，他们俩会相约在哪见面，然后就不知道去哪了，我想她们俩肯定是找个没有别人的旮旯地看电影呢，安静，不用人挤人闹哄哄的。

　　村里的混小子们还是找林娥搭讪，林娥对她们也是欲拒还迎的样子，放学路上见到了，林娥就和他们在一起说笑，我赶紧悄悄的回家，我还是怕他们打我，我的胆子也真够小的。

　　林娥二年级就来月经了，第一次来，她一脸傲骄的告诉我：“我坏事了”我一脸懵的问：“怎么了，你做啥坏事了？”她煞有介事的说：“坏事就是女孩子长大了，等你长大了你也会坏事”我没听懂，也不好再问，只是和她一起上厕所，有时候看见她扔掉的一纸血挺害怕的，心想她不会是得病了吧。

　　稀里糊涂的就上四年级了，我妈妈现在对我管的紧了，晚上也不让我出去玩了，在家写作业学习，我不高兴，经常是抠抠手，抠抠衣服的边边角角，玩点小玩意儿的就把时间给混过去了，不过那时我的学习成绩在班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和林娥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也就课间玩会儿。

　　快到寒假的时候了，林娥这两天都没上学，“干什么去了？”我琢磨着，放学后我告诉妈妈，我去看看林娥，妈妈特别严厉的告诉我：“不许去找她，以后不许再和林娥玩”“为什么不许去？”我不解。“不许去就不许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妈妈呵斥，晚上我写作业，邻居家大婶过来了，大婶和妈妈小声的说着话，有点神神秘秘，我侧耳细听：“四个月了，肚子都挺大了”妈妈说：“真作孽！平时也没看出来”“嗨，她那傻妈！平时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看出这个？这还是她奶奶看出来的呢！她爸爸给她一顿狠揍，这小丫头也够疯的，哪像小时候！”“哪个坏小子的？”“不知道呢”嘁嘁喳喳，听不清，一晚上也没琢磨明白。

　　第二天，到了班级，班级里的同学也都交头接耳的，气氛诡异。我同桌马海龙没等我坐稳呢就问：“方敏淑，你说，林娥怀孕了，他的孩子是谁的？”我傻了：“胡说，谁说她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马海龙说：“你傻呗！”我气结，我是真傻！林娥怎么就怀孕了，那不是大人结婚后才会怀孕吗？我也没看见林娥的肚子大呀！不过我知道这是件羞耻的事情，我记得村里有个姐姐订婚了，没结婚呢怀孕了，村里的老人都用鄙夷的语气说起她。一直到结婚后还有好事的议论她。我脸上也烧烧的了，林娥是我的好朋友，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好像是我自己干了什么丢人的事，偷偷看看四周的同学，还好，没有人在看我。课间，还是有好奇的同学来问我知不知道是谁，我一概不理，这招还挺管用，没人来烦我了。我自己也想知道：是谁让林娥怀孕的呢？

　　晚上回到家，我想打探点林娥的消息，妈妈是不会告诉我的，又不敢去看林娥，而且我也不想见林娥，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正好，妈妈让我去昨天来的大婶家去拿回我家的簸箕，大婶借着使没给还回来，要是往常我不愿意去，这次妈妈一说我就高兴的去了。大婶是个大嘴巴，爱说起别人家的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她肯定知道。到了大婶家，先说拿簸箕的事，大婶一边给我找一边说话：“今林娥他爸去王世龙家打架去了，要给王士龙送到派出所去呢，这孩子混不混，林娥才多大的小丫头，给人弄怀孕了！”我心里一边震惊着一边含含糊糊的应着往外走，这大婶真是个糙人，什么都跟一个小孩子说。我妈知道了该骂我了。回到家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写我的作业。晚上躺到床上了：“王世龙有二十岁可能还要大呢，林娥什么时候和他又好上的？”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林娥的事情成了村子里的焦点新闻，都在热切的关注着事情的发展。林娥的爸爸想要让王世龙受到国家刑法的制裁，林娥的奶奶不愿意：“王世龙进监狱了，林娥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嫁给谁去？”王世龙家当然也不想儿子蹲监狱，找到村里威望高的老人来调解。最后协调的结果就是：林娥嫁给王世龙，给林娥家一万的彩礼钱，尽快的把婚事办了，孩子就留下等着生了。那时的一万块钱可是个大数目，有的邻居家临时有个什么急事，十几块钱都还要上我家借呢。不知道王世龙家最后是借了多少人家怎么筹到钱的，钱是凑了一个多月给的林娥家。刻薄的村里人相互议论：“这回林娥家翻身了，她弟弟娶媳妇不用愁了！”另一个说“就是，老林家赚着了！”最后，在村人的嘴里这成了一桩合算的买卖。

　　林娥结婚了，是在年底，头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房屋山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村子里的人都挤到林娥家院子外面看，妈妈不让我去她家里，我也站在远处的一处土堆上看着，这地势高不会被大人挡着看不着。林娥被接亲的人拥着出来了，送亲接亲的人有二十多人，林娥穿着大红的一身衣服，头发挽着，脸上涂的白白的，红红的嘴唇，身子瘦瘦的，只在肚子那像扣着一口锅，我站的远，看不清林娥的眼睛，也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只留下红红白白的影子。

　　寒假放完开学了，学校里再看不到林娥，同学们也不再提起她，我又有了新的好朋友，小孩子的世界记不住离自己太远的人，太久的事！都到夏天了，有一次午后放学，看见林娥怀里抱着个小娃，挺吃力的，小娃流着鼻涕，吃着手。林娥还是瘦弱的身子，脸上皮肤黄黄的，没有光彩，眼睛也不如以前那么灵动，看着还是孩子的样子，我确觉得有些陌生了，我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想说学校的事又觉得不对劲，说小娃，小娃我也不觉得可爱，就是有了小娃，林娥才不能上学的。我讪讪的笑笑赶紧回家了。

　　后来，我们家就跟着爸爸搬到他上班的城里了，林娥怎么样也不再有消息。在我想来，花还是应季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