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青
“有的人不见还好，一见情绪就崩溃。”
高中时候，她喜欢上一首歌，叫《晴天》，周杰伦唱的。那时候她对于这位有着独特天份，唱歌咬词不清，却独独撑起了华语音乐半边天的大叔毫不熟悉。唯一有印象只是小时候听着妈妈买的磁带里有两首歌——《稻香》《双截棍》。那时候她认识的周杰伦是一位穿着黑色背心，霍霍玩着双截棍的青涩少年。
她对周杰伦真正有印象是在语文课上。
那一天，刚好是他上台。
很意外的，他讲了一位歌星。
整个过程，他只说了开头和结尾，其余的时间就交给了视频剪辑。是周杰伦的一个剪辑。从音乐开始，以音乐结束。
视频里的周杰伦，由青涩变为成熟，由安静的大男孩变为神采飞扬的硬朗男人，视频里的点点滴滴都是他的音乐和他不羁的过往。
那一刻，她不仅看见了站在颁奖台上熠熠生辉的周杰伦，她还看见了站在讲台上一脸专注的他。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茫茫青草之中忽然看见了一朵妖冶而娇媚的玫瑰，有点欣喜，也有些无措。
高中时间的前两年怎么没注意到呢？
措不及防的一次了解。
周杰伦也好，他也好，似乎都在她心里开始慢慢变质，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她唇间渐渐蔓延。
她开始慢慢注意他。
因为身高原因，他总是坐在最后一桌。后来班主任出了新的座位套餐，一个星期轮换一次。她在第一组，他在第八组。换着换着，他就成为了她的前桌。
距离靠近之后，她发现他是班里最白的男孩子，穿着白色校服，眉眼清晰干净。他的声音不似其他男孩子粗犷，反而有些柔色，有些低，听在她耳里，仿佛在放催眠曲。偶尔不经意间看过去会发现他伸出手指，轻扣着桌面，一下又一下，那是他思考数学题时常有的习惯性动作。他的手指真的很好看，骨节分明，肤色白皙，一点一点地扣着桌面，明明是很随意的动作，她却觉得他仿佛是在创作音乐一般。
她一直以为他挺安静，话少，坐在他后面久了之后才发现，他也会笑着和同学开玩笑。他们组有个女孩子，特会玩，常常就会调戏他，久而久之，他也会回敬过去。听他喊着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她莫名就会愣住。
偶尔换座位，他回到最后一桌，她来到第一桌。下课十分钟，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晃到他的身边，努力找话题聊。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的，蛋糕变成了牺牲品，班里瞬间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开始逮着自己熟悉的人打闹起来。
她也毫不意外地被同桌用蛋糕敷了一脸，还好，面积不大。心思变化，她莫名地抓起一把蛋糕藏在身后走到最后。
他就在最后的座位上站着。
那时他的脸上也被沾上了点蛋糕，比起其他人来倒是干干净净的。他扯了嘴角在笑，看起来格外灿烂。
她走过去，暗暗深吸了口气，到了他身边，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直直往他脸上敷去。
只一瞬的时间他立马反应过来，随后用沾着蛋糕的手以同样的动作朝她脸上敷过来。
尽管时间很短，可也总算如愿以偿。
胸膛毫不意外地又软了。
她从未觉得对他动过不该有的心思，可终究还是变了质。她会不经意间朝他看去。很多时候他都在趴着睡觉，只留下软软的一头黑发和看不清面容的侧颜。
他是她见到的穿校服最好看的男孩子。
高三，没有多少时间去准备运动会，可架势总是要拿出来的。班上订了班服。男孩子，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女孩子白色衬衫，黑色短裙。秋冬天气，穿着短裙，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毫无防备。
他的一只手还抓着纽扣，看着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班里的人一个个地出去了，没注意到在最后的他们。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欣喜，她竟僵硬着手指给他扣了很久，等到终于扣好，她才松了口气。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他低垂着眼的安静模样，睫毛给白皙的肤色打下一片阴影，格外动人心弦。
在此之前，她并不确定这份悸动，而直到这一刻，她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所有的心思都昭然若是。
她喜欢他，很喜欢。
她不曾对他表达过那四个字，可所有的一切都被她转换成了默默关注。
他喜爱曲起手指敲打桌面，白色校服的衣领上写着“CNblue”，塞着白色耳机趴在桌上听歌，笑容明朗清澈，打篮球后额角布满汗滴……
她借着同学的名义，给他送过纸巾擦汗；借着理科成绩糟糕跑去他的座位央求讲题；同学生日聚会，在五颜六色的灯光熏陶下她鼓起胆子约他唱一首歌，被他拒绝……
后来的后来，默默的关注让她觉得所有的情绪好像已经瞒不下去了，于是在同学生日聚会上，她鼓起胆子喝了一杯酒，随后忐忑着走到角落，鼓起勇气给他拨了个电话。
昏黄的灯光里，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昏昏欲睡，整个人仿佛置身云层，颇有些不真实感。
他接了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一时，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嗫嚅着说起其他的事。
直到最后一刻，所有的情绪奔涌而出，她沉了沉心绪，压抑着声音问:“你喜欢我吗？”
电话那边毫不意外地顿了一顿，良久他没再开口。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凌迟着她的心绪，一点一点的，毫不心疼。她的心口凉了凉，压抑着声音重复同一个问题:“喜欢吗？”
他的声音轻轻的，听在她耳里有些飘渺。
他说的是:“不喜欢。”
可就在恍惚的那一刻，她听成了喜欢。
后来发生的事告诉她，那晚他只是因为她的话被砸懵掉，以至于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动心时候，所有的不确定都成了有所期待。
后来的一幕幕，让她越陷越深。毫无预兆。
一路上，失落和期待交织在她心上，恍惚着和身边的人努力说话，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他穿着白色校服，高高瘦瘦的，在阳光的照射，他的笑容格外刺眼。
距离上一次坦白之后，她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话了，这一刻，所有的感情倾巢出动，一点一点包围在她周围，让她不能逃避。潮水般的冲动朝她奔涌而来，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叫他，心跳如雷跳动不止，
她拽着他的衣角，拉着他到一处景点下，轻声对他说:“我们拍张照吧。”
他同意了。
她喊了一起走的女同学给他们拍了张照片。
那张照片，两人都笑得不太自然，特别是她，黑色镜框下，她的面容格外模糊。唯有那热烈的阳光和白色的校服，格外清晰灿烂。
后来，那张照片存在同学的手机上，不曾有人发现。后来的后来，照片随着手机一起被扔进了废品回收站里。
他站在最后一排笑得格外灿烂，她在第二排，没有戴眼镜，面无表情。
所有的不确定都是期待，可到了真正坦白的那一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再无浪漫可言。
那晚，班上所有人穿着便服，说笑着往提前订好的餐厅走去。
她远远地看着，看着他和旁边人说笑，看着他把手插进牛仔裤兜里……她犹豫了好久，脚步抬了抬还是没走过去。也就是因为这犹豫的情绪，之后她再没见过他。
被同学拉着进了酒吧，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没有他的身影，她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愣了好久，直到感觉情绪快要绷不住了，她找借口走了出来。
坐在花坛边，她还是恍惚着，心口被一阵有一阵的失落盖过。因为担心她，有位女同学陪着她一同出来。这位女同学也是唯一知道她对他的感情，只是同样无能为力。
在花坛边坐了会儿，她们又被同学喊去了隔壁高楼的KTV。
KTV里，歌声一阵盖过一阵，明晃晃的灯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在他们脸上，除了欢喜就是不舍。
距离她发短信给他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回了信息。
她坐在公园里的椅子上。凉凉的夜色，昏暗的灯光，她整个人被掩埋在黑暗之中，唯一能感受的只有忽明忽暗的手机屏幕。
良久，他只回了一句:“我已经回家了。”
市区和县城，三个小时的车程，他没有一句道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时间，她只觉得嘴边都是苦涩的味道，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点。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喜欢一个人，毫无保留，而对人没意思，分别时，或许连“再见”也无所谓说出口。
她明白所有，却独独固执于他的心思。
她说了一些话，回想起来，毫无印象，唯一只有他的一句“这种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嘛”让她耿耿于怀，往后的日子里想起，心口总是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感。
分离，总是措不及防。先离开的人总是很洒脱，不会回头，而留在原地的人，只能看逐渐走远的背影。
之后的几个月里，他们再无联系。
情绪是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淡化的，感情也是，所以总是有一句话流行在各种社交网络上——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是的吧，至少之后的日子里，她仿佛真的忘记曾经有过这么暧昧的倾心。
一切重逢都来得无声无息，而毫无准备的情绪总是在突然的时刻奔涌而至。
她一早他们考进同一个城市，两个大学，三十分钟的公交车程，偶尔不挤的时候，十多分钟就能到。
大一，同学组织了同学聚会，召集在这座城市的同学。
很意外的，他也在。
二楼酒吧里，落地窗旁，他靠在角落的沙发上。昏暗的灯光里，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唯一能感受的只有砰砰砰的心跳，好像要碰撞出来。
沙发上坐了几个人，她被一男同学拉着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手里随便被塞进一个酒杯。
很久没见，本以为已经忘得差不多，结果毫无预兆的一次遇见又让她的情绪死灰复燃。
忽然间，她有些手足无措。愣愣地回答旁边同学的问候，也毫无意识地喝了几口酒。
同学说玩游戏，她一连栽了好几次，喝了好几杯酒，在醉意微醺的时候，她忽然生出了一种报复的故意心理，游戏扔到她这边，她故意喊出:“七号秒九号。”
她是七号，而他是九号。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她内心不断翻滚的情绪，只有她自己，一下一下，一句一句，只有“七号秒九号。”
也许是想吸引他的注意，或许是内心不甘的野兽在作祟，总之，在只有她一个人熟悉的内心世界里，她完美地导演了一场久别重逢案。
那晚的聚会并没有持续很久，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她就被同学拉着回学校。
外面的夜色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抵挡着，同行的路，一派亮色。
不舍感驱使着她抬起头看向二楼，醉意朦胧的神思里，她微眯着眼，不断闪烁的灯光和落地玻璃把他的身影抵挡在另一个喧闹的空间，陌生又熟悉。
措不及防的遇见总是以一个人的落魄收场，她终究还是做不到一视同仁。
他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他，她喜欢上一位叫周杰伦的歌手，他也不会知道，她曾写下一本关于他的内心独白。后来，周杰伦还在，她也还在听着《安静》，而记忆中的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他身上究竟有什么吸引着她呢？
这个问题，她无从回答，也无法解释。就像所有的感情随着时间淡化时，她也只是会看着压箱底的信纸和专辑默默发呆，而说不出一句忠于内心的话。
后来的后来，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让她整个人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就仿佛是在沙漠中行了很久，久到要放弃寻找生命之源时绿洲突然出现在眼前，不是幻觉。
对于她来说，绿洲就是他突然的加好友。
她惊喜了好久，也愣了好久，久到发现已经失去了良好时机去说开场白。
然后，他就发来了消息。
语气很陌生，不如她知道的清冷，他的的话里带着毫不掩盖的热情:“Hello，你是哪位大佬？”
因为这句话，所有的苦涩感又开始卷土而来。
原来他并不知道这个账号是她，只是那他为什么又要加呢？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加了班上所有人，并不仅仅只有她。
可她的心情已经足够兴奋。
重新联系上，感情一点点回温，她毫无防备。
她开始频繁地联系他，每次聊天的话题从喜欢开始，以习惯结束，
她慢慢地发现，他并不如之前她所认识的那样清冷。他也会和身旁人开玩笑，他也会在聚会时喝酒抽烟，他从不和女孩子玩暧昧，他身边没有女孩子……
后来的日子里，她去他的学校找他。
她不知道她沿着他学校的青石板路上走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在高大挺拔的大树下面，她被蚊子咬了多少个包，更不想探究和他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心跳的速度到底有多快……她只知道，他该有的礼貌全都有，却从未主动联系和关心，不留一点乱想的空间。
有一次，她忍不住内心的渴望跑去他的学校，借着同学的身份拉着他聊了很久。
那时候已经十点，他们站在公交站台前等着车的到来。
公路上漆黑一片，只有昏暗的霓虹灯和偶尔呼啸而过的车灯把公交站一旁照亮。
车一过，依旧是漆黑一片。
那时候公交车已经是末班车，她等了好久还是没车过来。那时，他就站在她面前。因为身高原因，唯一的光源都被他挡在了身后，唯有一些许灯光从旁边遗落过来，看不清他身后的一切事物，唯有他，站在她眼前，面容格外清晰。
他还是那样干净。穿着衬衣，牛仔裤，板鞋，扯着嘴角，眉眼里满满都是少年气。
她看着看着就有些失了心，也扯了嘴角在笑。
内心有一股冲动在驱使她说话。
她压抑了好久，终究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望和祈盼得到答案期待，她的声音里有些笑意，却带着不为人知的小心翼翼，她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心脏在那一刻骤停。
她看见他明显地顿了一下，也没说话，只移开视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似乎是固执地想要个答案，不让他再逃。
良久，他才这样回:“我们也没怎么相处，也没经常见到，而且我觉得我们也算好朋友啊。”
一个“好朋友”让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好人卡，总是以朋友这个词开始。
她一时也不知道再回什么，只笑嘻嘻地打趣他:“每次我问你这些问题，你怎么都不尴尬的？”
他的回答很出人意料:“你每次遇见我都会说这个，习惯了……”
她的思绪只停顿几秒，随后继续开口:“那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他回答:“不知道。”
再没了后续，好像该问的都已经问遍了，再开口也是重复的情绪和话语。
公交车来了，停在站台旁继续等人。
她却不舍离去。可她明显感到他的耐心要开始消失殆尽了，她有些忐忑。最后一刻，她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勇气小声说了句:“抱一下？”
话音刚落，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伸出手搂了上去。
她只轻轻地抱了抱他，指尖触到柔软的衬衣，再没下一步动作。
他毫无反应，在那只有十几秒的时间里，她的心越来越沉，感觉要跌到了谷底。终究是放开了他，随后她转身跑上了公交车。
身后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你坐哪个车回去？”
她头也不回地回答:“这个啊。”
满足，失落和欣喜在那一瞬间交织，一点点浸透她的周围。
她再没往车窗外看一眼，也不知道他什么离开的。
直到回到学校，她也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终究是一腔孤勇注了水，他无声的沉默和无动于衷的回应给了她答案。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拖泥带水，也不玩暧昧。
“喜欢是勉强不了的。”
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再一次断了联系。其实也从未联系，只是一直都是她在主动罢了，他从未有任何不舍的迹象。在这份感情里，他一直是沉默和拒绝的，从未给过她任何希望，也不曾对她暧昧。
想来，她好像才是罪人。仗着自己的这份感情，以为是纯洁和高傲的，把所有的自作多情强加在他身上，让他看见她对他的感情。
他从未有错，她也不曾有悔。只是感情的事情没人能说明白，喜欢了，逃不了，不喜欢，也不会留给她任何希望。
有的人不见还好，一见情绪就崩溃。
所以，她拒绝再见他。克制自己所有的情绪，只为在这份孤掷一注的感情中留下最后一点高傲的姿态。
后来怎么了呢？
后来她想着，他遇见了一位他很喜欢的女孩子，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那个女孩子。
他笑是因为那位女孩子，不笑也是因为那位女孩子。他们成就了另一段故事，而属于她的故事早在记忆中烟消云散。
喜欢他时，喜欢上《晴天》，放下这段执念时，也只有台上唱着《轨迹》的杰伦让她忍不住拿出荧光棒来使劲儿挥手，差一点就放声大喊。
杰伦唱《轨迹》——“我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接着紧紧闭上眼。”
听着听着，她也渐渐红了眼，终于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中时，她忍不住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我没有这种天份，所以选择了先离开”
喜欢是不能勉强的，所有独自疗伤就好。
“我希望你的脚步再慢一点，再慢一点，身边有很多风景，别错过了。”
再见，或许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