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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爱人

2019-12-01 08:30:15 作者:春胖胖 来源:春胖胖 阅读:载入中…

消失的爱人

  在赵冲锋失踪以前,小满一直笃定地坚信,自己一定会嫁给他。是啊,从青葱少年开始,他们就跨越千山万水地爱着,抵挡了时间空间的爱,怎能不开花结果?她永远记得栀子飘香的七月,赵冲锋笑盈盈地对她说:“小满,记得,我等你!”可这一等,竟十几年再没有了消息。有的时候,小满宁愿相信,赵冲锋是死了。小满第一次见赵冲锋,是在奶奶的寿宴上。农村的寿宴不仅仅是祝寿,更像是全村人的一场集体狂欢,戏台子搭起来的时候,十里八村的乡亲都赶来看。赵冲锋也陪着外婆坐在了戏台下。那是一位近百岁的老人,寿宴上,都会健康长寿的老人来讨个吉利。赵冲锋的外婆看完了戏便被请上了席,赵冲锋也跟着受了重视大人嘱咐小满,让她带着赵冲锋出去玩。小满乐颠颠地去了,因为她早就发现,赵冲锋说话时,带着一种又调侃又亲呢又粗犷悠闲味道。他说:“丫头,你叫啥名儿啊?”“这是啥玩意儿?”“没咋滴!”这让出生的江南水乡,唔哝软语的小满充满了好奇。她在栀子树下又说又唱,像个小疯子一样,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耍了个遍,就为了听赵冲锋说话时不断蹦出来的新词汇,唱歌时不一样的新调调。小满着了迷,她的一头短发阳光跳跃着,闪着耀眼光芒。戏唱到第三天,赵冲锋来和她告别。小满突然难过起来,她揉搓着衣角不知所措地立在树下,少女心思干净透明,虽只有两天,她已舍不得他离开。赵冲锋伸出手在她的短发上揉了揉:“丫头片子,记得给我写信。”他在她的手里塞了一张纸条,那是他远在松花江的家。小满的脸慢慢升腾起了一片晚霞颜色,赵冲锋又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他的眼睛亮晶晶,嘴角微微笑。他说:“小满,记得,我等你。”那是1988年,那年,小满15岁,赵冲锋18岁。在那个车慢马慢信件慢的年代,小满像一只孜孜不倦,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她把所有的喜怒哀乐悉数都寄往了松花江畔。她像一个手里藏着糖,心里甜成蜜,又唯恐糖纸从手心里钻出来小孩。她又像个间谍,偷偷地保存着那些北方来的信,赵冲锋的信像极他的人,一字一句,整整齐齐,带着北方大漠大河刚毅坦荡鸿雁传书两年,小满的短发长到了齐肩,赵冲锋参了军去了云南。两年里,他们没有再见过一次面,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小满一点儿都不在乎,只要他在她心里,即使天涯海角也没有关系。他们已约定好,等小满高考完,赵冲锋就休探亲假来江南看她。七月,那是江南最美好季节,莲红荷碧,雾雨朦胧。小满摸了摸颈间的项链,心型的坠子里嵌了赵冲锋的照片,小小的,却也看得清那个已成长男子浓眉大眼气宇轩昂。小满一心欢喜期盼着,只是没想到,一场大火突如其来地把他们分隔在了世界两端。火是从小满家的弄堂烧起来的,顷刻间,浓烟滚滚,哭叫声此起彼伏,慌不择路中,小满被一根从天而降的梁木砸中,再醒来时,已是墙壁雪白的医院。她的右臂木乃伊一样被缠得密不透风,动一下钻心刺骨地痛。小满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砸了下来,她怕自己没了胳膊,好在,父母医生一再向她保证,胳膊还在,只是,烧伤了。烧伤,她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慌张起来,好几天了,赵冲锋的信也该到了。小满在医院里望眼欲穿,可赵冲锋的信一直都没有来过。她忍不住了,悄悄地用左手写信寄给了他,怕他担心,又在信里撒了谎:你看,我在练习用左手写字哦,很丑吧?可连着寄了好几封,都如石沉大海般没了音讯。小满急了,她的赵冲锋定是出事了,不然,怎么会没有信写给她。她计划着,一出院就到云南去,她甚至打听了去云南的火车路线病房枕头下压了一张地图册,她一有时间便对照信封上的地址慢慢地找着,划着。她迫不及待地等着拆纱布,可真的拆了纱布,小满却再也没了去云南的念头。那是一个阳光刺眼的早晨,右臂上的纱布一层层剥开后,小满看到了一条条猩红的、肉红的、蜿蜒的、像蚯蚓蜈蚣一样的、丑陋可怕伤疤布满了整条右臂、整个右手。小满痛地张大了嘴,又咬紧了唇,身上,心里,像一把把小刀子剜着。原来这就是烧伤。怪不得平日换药时,父母总不让她看。看着这条可怕的手臂,世界在小满的面前轰然倒塌,她的心顿时间灰暗地像个墨水瓶子。出院后,小满再没了写信的勇气。她该说什么,这段时间她到哪里去了?她又经历了什么?她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残缺,面对赵冲锋。她不能,她做不到。她又期盼又害怕,她盼着赵冲锋的来信再叫她一声丫头,又怕那信里问她怎么这么久没了音讯。她从纠结矛盾盼望失望,可赵冲锋,竟消失了般,再也没有信寄来过。小满在日复一日的担心、猜测等待失落中,竟生中了许多的埋怨。难道是赵冲锋知道了她失火烧伤的事,所以不再来信了吗?如果没有那场大火,赵冲锋的信还会如约而至吗?没有人给她答案,而如果,又是一个多么百味杂陈,倾注了许多遗憾无奈的词啊。不管她愿不愿意相信,赵冲锋到底是消失了。这样的消失,让小满有了恨意。如果是这样的消失,她情愿相信,赵冲锋是死了。几年后,赵冲锋依然杳无音讯。小满彻底死心了,她屈从般地接受家人安排、相亲、结婚生子。她尽力地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女儿,她把那条项链,那些信,连同着年少记忆统统压进了箱底。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赵冲锋。可命运总是这么顽皮,它喜欢对我们指手画脚,又总喜欢看我们措手不及。春节过后,小满在熙熙攘攘的侯车大厅里,在时隔十几年后,再一次见到了赵冲锋。虽已人到中年,虽已皱纹初现,可在她一边惊呼着对不起,一边回头的时候,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小满还是一下子认出了他。赵冲锋也呆住了。世界仿佛都静了,除了彼此的心跳,小满什么都听不到。后来,是赵冲锋先开了口,他说:“小满,是要回娘家吗?”小满缓了缓神,又点了点头。她不想说客套话,她想单刀直入,她想要一个解释,她想把心底存放了十几年的话劈头盖脸地甩出来质问他。可喉咙却像被突然扼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小满把复杂情绪压了又压,可终究还是没忍住,她的左手捂住了脸,任由泪水指缝泛滥成灾。赵冲锋慌了,他着急忙慌地拿了纸巾递给她,小满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结果却打翻了边上的热水杯,一杯滚烫的热水哗地一下倒在了赵冲锋的小腿上,脚上。小满又急又不好意思,她低了身子去帮他拉起裤角,可刚碰到了他的裤角,小满就像触了电般缩了缩手。赵冲锋想拽住小满拉裤角的手,可下一秒,他看着小满裸露的右臂,惊呆了。裤角下,赵冲锋的左腿是冰凉的义肢。赵冲锋的手里,小满手臂的疤痕依然触目惊心。原来,当年,就在小满家发生火灾的前几天,赵冲锋所在部队被派往了云南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执行了扫雷任务。那是中国与越南的边境线,一个群山伫立,云雾飘渺美丽地方,可就是这个宛如仙境的地方,却一再被当地人视为地狱,甚至被叫做死亡地带。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在那里的地下,埋藏着几百万的雷弹。雷弹时刻威胁着当地老百姓,上山割草,放牛,种地,很可能就会被隐蔽的雷弹夺去腿或者是手,甚至是生命。而边境的地形极其复杂,机械化的排雷装备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依靠人工排雷。赵冲锋和战友们每次执行任务前,都会把遗书写好放在显眼的地方,晚上安全归来了,再修改一遍。他们是战士,但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怕死,但他们却依然为了这块热爱土地,一次次义无反顾地奔赴雷区。命运对他们来说,更像是恩赐。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赵冲锋和战友合作清理手榴弹土沙时,手榴弹突然爆炸,战友当场身亡,而赵冲锋也当场休克,虽然后来极力抢救,但仍失去了左腿。刚清醒的那段日子,他拿着她的信偷偷地流了好几夜的泪。他也如小满一样,没有勇气以残缺的身体面对日思夜想的人。他更怕,这一生,自己再也没办法带给小满幸福。所以他选择了消失,他不回小满的信,不理她多次托人打探消息的焦急。他宁愿让她恨,宁愿让她以为自己是死了。这样,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嫁人,过正常人的日子。小满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而赵冲锋,也捧着小满疤痕累累的手湿了眼眶。原来造化竟是如此捉弄人。可人总是要屈服于命运的,尤其是不能重来的时候。赵冲锋退伍后,回了松花江畔。经人介绍,他娶妻生子,人生正常平常。可只有经历无常才能体会到这平常有多么的可贵。火车来了,他们一南一北,握手分别,像亲人、像朋友。小满和赵冲锋,再也回不到那个分别的七月,即使思念从此深似海。这世间有太多美好的感情,相遇之后便只能错过,相爱之后却只能守望。有些人注定了永远无法同行,有些人闪耀了整个青春却终究不能地老天荒。小满想,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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