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哥
肥哥是个典型的胖子，肉多，多到随时随地你都能感受到生命的律动那种。但是他也是个灵活的胖子，比如球场上你就可以看到一坨肉左突右撞到禁区然后一个小勾手，把篮球送进篮筐。打野球的时候，很多人第一次见，还以为他是建国后被允许成精的物种。
因为胖，肥哥五官的都挤到一起，看上去是个丑男。因为常年的打野球，阳光把肥哥的身体塑造成了像大熊猫一样的区块分明。我之前开玩笑时说，肥哥是我们当中最早区块化自己的人。肥哥说，你少扯那个蛋，给老子把梯子搭起来再说。
跟肥哥相识，是小学的年纪。我跟随父亲从新疆返乡。被安排在爷爷奶奶所在的县城里，最好的机关小学。里面很多都是时任县委干部家里的小孩。初见肥哥那时候他1.4米接近100斤，体育考试50米跑永远不及格。但是因为他爸是个高官，所以大家维持着和他的薛定谔态的关系。
肥哥那时候体育不行，但是脑子很灵活，小学各种考试都是高分。也经常能在月考这种小考试进入年级前五。良好的家庭条件让肥哥很早就开始接触计算机。我依旧记得当年我家里还是那个legend方块标的联想电脑时，他已经用上了土豪专款的IBM。
二年级第二学期，学校开始选拔和储备三年级希望杯竞赛的种子选手。肥哥以5分的差距屈居第二。用他的话讲，怎么也想不到“一个新疆来的野孩子会考满分”。不过这个胖子从小就比别人开阔的胸膛，让他并没有像看待敌人一样看我，反而跑来问我有什么可以教他的。
我那时候瘦瘦小小的，因为身高大概1.3米，体重也就是50多点的水平。因为肠胃不好，乳糖不耐受，长得就像个难民家里的小孩。肥哥跟我坐一张双人课桌的时候，他趴下来大概可以占据整个桌子80%的面积。也是那时候，我第一次明白了人生的二八法则。
二年级一共12个孩子入选了竞赛队，我们每个周末都要补课一天。那时候老师讲抽屉原理，讲概率计算，对于我们都是天书。那一本奥数的教材，我记得比语文+数学+英语都要厚。竞赛队的补课，压缩了大量孩子们自由娱乐的时间。肥哥有点不开心。
到三年级第二学期，内部最后选拔考试那天，肥哥没有来。他跑去打球了，满头大汗的他被他那焦躁的父母找到的时候，可想而知那一顿吊打是免不了的。肥哥最终没有和我一起去省城参加那个变态的比赛。我在纸上奋笔疾书的时候，他在球场快乐的挥洒汗水。
竞赛成绩传到学校的那天，整个校园像新疆部队的大院子过新年一样，批红挂灯，校长在升旗仪式上长篇大论的不知道讲着什么，只记得初夏的太阳晒在我的后脑勺，像小时候不小心伸腿碰到了三侉子的排气管外壁一样，灼烧着什么。
我期盼着他能早点讲完，我就能回教室坐着了。但是他依旧不慌不忙的讲着什么，然后旁边几个班级间歇性的发出鼓掌和呐喊声。恍惚间听到他念了个熟悉的名字，然后身边的同学们都开始转头看向我，大家都在拍手，脸上喜气洋洋的。
班主任也在拍手，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站我旁边的一个同学说，老师让你上去，站在校长旁边去呢，你快去啊！我看旁边有几个其他班级的竞赛小队成员已经快走到校长身边了，也就急忙忙往上跑去，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鞋底啊，摔了个狗吃屎。
旁边班级的孩子们哈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趴在地上的时候，感觉特别委屈，眼泪在打转。这时候一双胖胖的手伸过来，几乎是把我从地上拎起来，他帮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快去吧，你是咱班的骄傲。我都没有来得及谢谢他，肥哥就又飞奔回去站在班级的队伍里了。
上台站了一会，校长给了我一个证书，挂上奖牌，又拍了照片，又讲了许多，才放我回去。我们排着队，我感觉自己像带头去送宰的猪一样，漫无目的的走回自己的班级。后来听说学校又把家长叫过去，给了个红包，具体金额多少我也不知道，但是从我那财迷老妈的微笑嘴角和那一周都不断的红烧肉来看，应该不低。
从那之后我打心里觉得肥哥是我好朋友。开始和他一起玩。虽然我不爱运动，但是我还是陪他在夏天晒黑了一个维度。肥哥也从以前的浪子，变得有些宅了，他开始和我一起下象棋，做拼图，打游戏。索性那时候没有基友这个说法，不然我俩绝对符合这个描述。
我俩一起玩之后，我整个人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本挑食瘦弱的我，开始长个子，手臂也不像以前那样观感上像竹竿，我甚至能把垒球扔到50米远。肥哥带我疯玩的日子，是我那些年最快乐的日子。我带他通关恶魔城的时候，他开心的在我家蹦，搞得楼下的李奶奶以为我们要拆家。
很快到了小升初的年纪，那时候我们有两条路选，一天是按照学区进统招学校，服从安排，然后熬过3年青春，去参加中考。另一条则是可以考市里某著名实验学校的实验班，考上了一毛钱不用掏还倒贴你生活费，而且如果能保持年级前50名，基本上省重点高中的大门是敞开的。
所以作为小工具人的我们，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市里的指定考场。索性考试可能并不难，所以我和肥哥都成功入选了。成了新一届小白鼠的时候，肥哥他爸妈非常高兴，他妈妈热情的留下我吃饭，我害怕的想要逃跑，但是禁不住一个成年人半蹲下抱住大腿的挽留。
吃饭间肥哥他爸爸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肥哥说想要一台PS游戏机。他爸爸顿了一下，问我说：你有吗？我点点头，说我去年就有了。他爸点点头说，我下礼拜去省里开会，到时候给你带。于是肥哥收到了他人生的第一台PS游戏机。
实验班的分班是按照成绩顺序来的，基本原则是全部的前三十名，归1班和2班平分，剩下的打散随机分派到四个班里。于是我和肥哥分别被打散到1班和2班。学校采用的是封闭式管理，所有实验班学生住宿舍，周六补课1天，放学后可以回家。周日晚上再去学校上晚自习。
初中刚开始的日子是平淡的，可能因为之前连续几年数学竞赛的光环加持，老师似乎对我特别关注，鼓励我参加各种竞赛培训班，我整个人的时间也被安排得死死的。肥哥就不一样了，他爸调到省里工作，他妈妈又惯着他，所以他隔三差五的回去住。学校碍于他爸的面子也不好说太多。
到初二的时候，开始有各种竞赛。肥哥一个也没拿到名次，倒是我妈一改以往对我严苛的态度，每周回家都安排红烧肉，并且不限制我玩PS2的时长，当然我也确实没时间玩太久，毕竟有堆积如山的作业等我去写。我不知道我妈到底从学校拿了多少红包回家，作为一个小工具人，我甚至没有想意识到自己是个工具人。
初三的日子会更加难熬了，但是索性我这种天蝎座是不会被困难给难倒的。我借鉴了学长们的经验，在学校还没统一开始购买辅导教材以及配套试卷的时候，就跟我妈要钱买了全套试卷，一开始我妈将信将疑，我对她说，我只有初二把初三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完了，我初三才有时间学高中的东西。
我妈大概是被我的眼光给震慑住了，她不仅给了我足够的钱买配套书，还额外给我200块，说你想买什么你就买，我不拦着你。我当时真想买个Walkman，但是我想，我妈可能是在试探我。于是我把这200块，用信封装好，写上千禧年母亲奖励之类的话，夹在了三国志里。
果不其然，在我写完了全套数学试卷，并且已经订正到一半的时候，学校开始组织初三教辅材料的购买。于是我又跟我妈要了一次钱，我妈还特意打电话问了我班主任，班主任说，你别连自己儿子都不信啊，这孩子这么老实的娃，教辅材料确实是290块。我妈没说什么，给了我300.
拿到学校教材的第一天中午，我就飞奔去了新华书店，跑去声泪俱下的跟柜台的刘阿姨哭，说因为之前不知道学校会统一买，现在多花了这么多钱，家长要打的。刘阿姨一看这架势，赶紧安慰我，说没事，这个都是批发，你拿回来阿姨退了钱给你就是了，但是不能有污渍。
就这么一反一复，490块到手。嘴上哭滴滴，心里笑嘻嘻。我的私人小金库又肥了。但是很快我就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理这笔钱。因为数额实在比较大，我妈又喜欢翻我东西。不得已，我找到了肥哥。肥哥非常爽快，我和他达成了协议：我把钱存在他那里，他替我保密，但是我要把三国志战纪借给他。
初中三年很快过去了，中考开始了。第一项考体育，满分50分。肥哥凭借这几年纵向拉升速率远高于横向的优势，拿了满分，甚至很多成绩比如铅球和1500米都是超水平存在。而我就比较苦逼了，跌跌撞撞且在红牛加持下才拿到45分。班主任老师略有惋惜，不过还是鼓励我说没关系，你的强项还没开始。
但是老天作弄人的时候，从来不提前打招呼的。中考的体育才考了4个学校，结果暴雨泛滥了，连续下雨近1个月，冲毁了考试用的场地，所以室外项目无法开考。教育局在5月发了通知，说今年中考体育不算分，这个决定让很多学校和家长一时间炸了。
然而政策面前，p民是没什么抵抗力的，所以一个月后中考还是如期举行，语数外三门主课各150分，物理、化学各100分，政治50分。6门功课700的总分。对于我这种已经开始学高中内容的人来说。700的总分考个672都算少的。肥哥发挥的也不错。他考了632.
但是那年试卷其实很难，除了我们实验学校以及部分学校的前几名，其他少有考得超过600的。因为数学实在太难，全市满分3个人。后来省重点高中开始划线招生，因为按照原本既定的分数线，高中连4个班都招不满。后来那个省重点，从原定的622分，划到了594分才算招满8个班，320个人.
中考考完出来后，我就跟肥哥一起打游戏，打了接近半个月分数出来，确定我俩都是重点线之后，他爸爸直接放弃说他什么，让他好好玩。但是他妈妈明白，竞争才刚刚开始，她在某一天午饭后，拉着我们说，孩子们你们长大了，要明白竞争要趁早啊，虽然你们天赋都不错，但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那个夏天的午后，是我人生其中一个重要的午后。重要到如同3年后同一个夏天的午后送来的那个鲜红色的录取通知书一样。我和肥哥都缩减了大量玩游戏的时间，开始去上高一辅导班。可悲的是那个辅导班的老师，水平实在不咋地，比如化学里最基本的氧化还原反应他都讲不清楚。
我是无所谓的，毕竟老师能教给多少呢？毕竟人生本来就没多少人适合给你当老师啊。肥哥就有些激进了，他后来上到化学课直接不去了。那个老师后来也知道他爸是省里的官，不敢得罪，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的状态度过了那1个多月时间。
高中开学的节奏都一样，8月底军训，9月1号正式上课。然后第一周就有摸底考试。考完试后肥哥的老妈被叫到学校开了第一批家长会。据说是因为他本次周考的排名垫底，和他进学校的排名严重不符。用老师的话讲，叫做连赞助生考得都比他好。
肥哥他爸专程来看了他，跟他聊了好久。而后的结果是，肥哥从走读变成了住校，游戏机也被家里没收。他爸承诺他，只要考上二本线，游戏机想买多少买多少。肥哥为此赌气一天没吃饭。后来估计是长身体的年纪太饿了，肥哥跑来我宿舍，吃完了两包泡面外加一盒300g装的午餐肉。
高一期中考试，考完了就开始分班。我这种孩子理所当然的被老师安排去学物理和化学。肥哥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在生物，政治，历史，地理，美术，体育当中，任选自己喜欢的。不过条件是他要离开所谓的实验班，拿不到任何学业补贴。
肥哥最后选择了政治和历史。我对于这种死记硬背类的学科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和兴趣，肥哥其实也一样。但是他的成绩排名结合老师的三寸簧舌，他爸妈最终帮他决定了这一切。肥哥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安排。安排好的人生，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呢。
高中是无聊的，无聊在每天的不断重复，无聊在老师总是高高在上，无聊在同学之间似乎只有冰冷的分数。实验班里的每个人都是实验对象，而老师们的任务就是今年把这批实验对象送进更高等级的实验场所。被逼着前进的我们，如同战败了爬出战壕的士兵，再次被鞭笞着上战场。无奈无助又无法反抗。
肥哥终于还是和隔壁班学政治+地理组合的女孩好上了。女孩是班花级别的，那个年纪我们能记住的，除了那张素颜不施粉黛却依旧白皙清澈的脸，还有就是那对圆润跳动，散发着吸引力的胸脯了。女孩名字叫菁菁，美好又让人向往的早春薄雾。
高二算是打基础，高三全年忙强化。所以我这样的忙着刷题的时候，肥哥忙着强化他和菁菁的关系。我早先并不知道肥哥和菁菁的特殊关系，后来菁菁要生日了，肥哥找我借钱买礼物，我忽然明白过来了，这小子绝壁和菁菁姑娘关系不一般。
菁菁倒也很大方，她生日我送了她一本小说，阿来的尘埃落定。肥哥那出手就阔多了，直接送了大法的Walkman。当然还有时任流行天王们的正版磁带。那天肥哥和菁菁牵着手走在我前面。那天的阳光有些刺眼。
很快高三不期而至，肥哥和菁菁的关系就像我在年级里每次月考的排名一样越发稳定。我们三个人经常去吃一家苍蝇馆子的鱼汤面。肥哥和菁菁都喜欢那里的炒雪菜，而我，十分偏好那家的油炸花生米。花生米在被咀嚼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像极了给青春最后的挽歌。
高三第一个也是高中最后一个期末考试，我意外的发挥出色，冲到了年级第一。就连一向不怎么出彩的语文，都拿到了135的高分。此前稳坐钓鱼台的年级第一是我们班长翠翠姑娘。这个双子座姑娘冷着脸来问我是如何做对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我说我也不知道，蒙对了吧。
那年只有7天的寒假，肥哥跟我说他要娶了菁菁。我说你没发烧吧？你答应你爸要上二本线的，你期末这成绩可达不到二本哦。肥哥说那怎么弄？我现在最差的就是数学，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是我感觉你是不是可以稍微学点基础的解题技巧。
肥哥把我的错题集借过去了，那是我高中所有数学错题的集合。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归还给我。高考眨眼之间就来了。我发挥的一般，至少没能达到班主任们的预期。原因是，我TM也早恋了，和翠翠的几番交锋发现这个有点神经质的女孩，其实很暖。
翠翠考得也不咋地，她原本的目标是北大，结果新都换旧都，去了南大。读了1年后出国去了，用她的话讲，不列颠的高校才是真高校。没办法，谁叫人家家底子厚呢。肥哥这边就简单的多了，他发挥的很好，比二本线高20分，数学更是一改以往90分及格线徘徊的状态，考到了120分。
肥哥他爸后来调到某国有企业当一把手去了，企业有点远，不在省城，但是他爸过去后把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这家企业，经营到整个行业的第一梯队。自己也算功成身退。肥哥最终和菁菁一起去了南师大，他学了公共管理，菁菁则反转了一下，去学了地理信息系统这种理科专业。
肥哥就这么开始放飞自己。在南师这种男女比例2：8的地方，哪怕男生左一个右一个，最终还是会剩下2个单身妹子，其中一个一般选择考研，另外一个选择挖别人的男朋友。比如菁菁的同班素素。
肥哥在进入大学之后开始横向增速远高于纵向。他从高三毕业的那个183身高160斤的身材，增重到210斤。而后又迅速增重到240斤。整个人长成了五官拥挤在一起的样子，直白点说，我都有点嫌弃他长残了的样子。但是菁菁毫不嫌弃他。
肥哥对菁菁也是真的好，感觉像暴发户老王宠小蜜一样宠着。素素似乎有点儿吃醋，她惊讶于一个丑男竟然可以有菁菁这样的女朋友，而且还对她这么好。于是这女人就开始以肥哥为参照股，仿佛刚发工资的OL钻进打折的商场里疯狂试衣服一样，疯狂的换男友。而且越换越丑那种。
都说不幸的人生各有各的不幸，素素这女人最终找了个比肥哥还丑的丑男，但是那丑男却对她丝毫不像肥哥对菁菁一样上心，于是素素就伤心了，她说肥哥和菁菁是骗子，肥哥说你才是有毛病，我虽然丑了点，但是不至于被当成模型吧。
大学四年时间飞快，菁菁毕业考去了苏州新区规划局。肥哥却没有落实好自己的工作，索性他老子厉害，从苏北国企调去苏州某国企，他也就再次被安排，去苏大读研了。研一的时候，肥哥带菁菁见了家长，他说他想落在苏州。他妈有点不高兴，毕竟菁菁家里条件实在……
肥哥他爸到底是当领导的，他问了肥哥接下来的想法，肥哥表示自己会努力考进公务员，然后子承父业也行，自己打拼也行。他爸没说什么，一个月后在苏州斥资百万，买了套房子给他，说你拿去结婚吧。肥哥兴冲冲的把菁菁接过来，说我们结婚吧。菁菁说，等你工作落实了，不急。
研二的寒假，肥哥拉着我和菁菁，三个人在苏州吃了顿火锅，聊了聊人生。肥哥说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房子我也在装修，我自己挣钱在装修。菁菁你挑个日子来当房主啊？菁菁笑了笑，说你先安心定工作吧。寒风里我踏上回宁的火车，雪花落在他俩的身上，他们一起白了头。
寒假没过完，正月初五，我准备返程去学校处理老板的事情。肥哥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过年你来喝个酒啊？我给你留了好的。我说好呀，去了他家里，他爸妈都不在。酒过三巡，我说兄弟我回头还要赶路的，我感觉你有心事，你有什么就直说。再不说我怕我就要睡过去了。
肥哥淡淡的点了根烟，说菁菁和我分手了。虽然我那天喝了不少，但是我清晰的记得那悲伤的文字顺着烟圈吐出来的声音。我问他为啥，你不要她了？肥哥说，她那个傻逼，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老子怎么给不了，结婚一毛钱不用出，以后妈的只要会买衣服逛街就行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安慰他说，要么试着好好谈谈，毕竟7年了。要么趁早死心，找下一个来止损。肥哥说你个屌人猪肉吃多了猪油蒙心了，跟兄弟也讲这么算计的话。我说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了。肥哥哭了。豆大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
那天肥哥哭了很久，他说他明白菁菁想要的不止是物质的满足。他说他懂得，自己忘不了这个女孩，睁眼闭眼全是她。他掏出手机给菁菁发一长条一长条的短信，希望菁菁能回复自己，但那台诺基亚仿佛坏了一样，始终没有任何滴滴声。
清明节后，我回家扫墓后和肥哥一起顺路走，跟他到他苏州单位分的宿舍。又喝了一顿小酒。说是一起喝，其实都是我喝的多，他就默默坐着抽烟，偶尔抿一小口。我说再不喝，这瓶酒我就一个人喝完了。肥哥突然瞪大眼睛对我说：我要去找她。
然后他就疯了一样，撒腿下楼直奔外面，我慌乱中拿起钥匙，带上外套锁上门追出去，时间仿佛又到了小学，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着只喘气。跑了大概3公里的样子，七拐八绕的之后肥哥在一座老小区的小楼前停住，像个蜡像馆里的蜡像一样盯着昏黄的路灯。
春风虽然不寒，但是也有些微的冷，等了大概1个小时，他忽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说：走吧，等不到的人就不等了。我说好吧，来日方长。然后下一秒，我一直以为只会出现在电视里的场景出现到现实里，菁菁挽着一个男孩走了过来。
肥哥上去就开始打那个男的，菁菁被吓傻了站在一边不敢动弹，我去拉着肥哥，说没必要。肥哥哭了，他指着菁菁的脸说，你一定会后悔的。说完一甩手，转头跑了。那个100多万的房子，没有继续装修下去。
肥哥后来换了好几个女朋友，几乎是每次我去见他，他都带不同的女孩出来。半年时间我都记不清他到底找了多少个，有次我跟他喝酒，问他找了这么多为什么不确定一个？肥哥说，没有合适的。天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怕不是没有像菁菁一样的吧。
人心里一旦有了参照，这日子就没法将就了。
再后来冬天，肥哥来上海看我，我跟他吃羊肉喝黄酒，喝到第二壶的时候，肥哥突然说：听说菁菁跟那个傻逼男的分了。早分早好，哈哈哈。我说这么说你恨她？肥哥突然愣住了，许久，眼泪开始打转。
他点了一根烟，摇了摇头。
我说那就对了，最爱的人往往伤起来最疼。你要明白当初那个跟你分手的姑娘，她知道你家财万贯，知道你物质丰腴，但是她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这些。她跟你分手也不是因为这些。这就够了。
一个人不爱你时像爱你时一样纯粹，她值得你一句感谢。
肥哥点点头，举起酒碗说：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