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家老二

　　俺家老大是个女孩，老二也是个女孩。生下老大来时，全家人欢天喜地，而老二生下时，一家人都泄气，除了我和老公。老公家里三辈单传，传到我女儿这里传不下去了。一家人都满心满意地盼儿子，我也盼。可是，这不是花钱买东西，不要就退掉。孩子爷爷奶奶盼孙子不成，心里不高兴，但随着孩子的长大，越来越逗人，他们也很喜欢。我的婆婆去济南大姑姐家住几天就要回来，她口口声声想孩子。

　　转眼间，老二十五了，上初三。见到的人都说，老二越长越好看，气质也好。我心里也高兴也酸酸的。合计一下，这意思就说，老二小时候比较难看。可我一直不这样觉得。老二眼睛小，一笑还有笑涡，笑起来像花一样。她一直是我的心肝宝贝，我处处呵护她，体验她成长的可爱。

　　老二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抓不住她。一直以为她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可是从谈话中，我发现不能小觑她，不能拿她当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来看待了。

　　这天，不知抽的那股子风，念大学的老大放寒假回家，姐妹俩亲亲热热，说不完的知心话。第二天，我和老二躺在床上休息，忽然，我发现老二的眉毛不对劲，就问：“你这眉毛修了吧？”老二笑着，说：“没有。”“还说没有。”我冷着脸，话语严厉。老二一点也不怕，说：“老妈，说实话吧，虽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我略微修了修眉毛，也没什么大碍吧。不仔细看都认为这是我野蛮生长的结果。”一套套的，我这个语文老师无话可回，只有认了。

　　那天老二吃饱饭，倚靠在沙发上看手机。一会儿，她说：“你看，这些小说怎么那么倒人胃口，真不能看来。我给你读读这题目，什么《甜蜜小甜心》《霸道总裁爱上我》《恶魔少爷别吻我》……”她一连串读了好几个题目，我一听都是没有什么水准的小说。老二说，这些玛丽苏小说都是一个套路，男的都是腹黑霸道帅到爆表，女的都是清纯可爱励志妹，要不就是女的家境好，是特别拽的大小姐，男的也是，两个人就杠上了。就不能换一个剧情吗？真没有创意。我想搜一个好小说看，怎么都是这样的。”

　　我坐在餐桌边端着碗听她说，心想： 平时不让她看这种小说，她怎么都知道里面的内容。不过，她的“抗毒能力”还很强。

　　老二爱唱，写着作业也唱，经常拿着手机对着歌词唱。我嫌她吵得慌，说：“你到卫生间去唱，别扰民。”爷爷笑，说：“孩子爱唱，这是心里乐，没有愁事。要是不唱，你还愁呢。”

　　一想，的确也是，唱歌是她这个年岁里最应该的事情，那就唱吧，不管了，也管不了。

　　老二爱看《爱格》《青春美文》一类的刊物，百看不厌，就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书，并且趴在床头上吃。这个习惯不好，我总是说她，而她看作一个享受。午后，我睡午觉了，她则自己床边放一小凳，凳上一小碗，里面有切好的水果。她趴在床头一边吃，一边看书。没有办法，就随了她。

　　老二爱吃肉，吃起来没够。学校两周放一次假，她回家就说：“妈妈，学校里的黄面鸡没有肉，都是面糊。学校里卖‘骨肉相连’，一个学生限定三串，我去晚了，没有抢到。”在学校里吃点肉很难，每次回家，肉是必不可少。她回学校，我专门炒一大瓶肉酱捎着。她回来说：“没两天就吃完了，同学们看见了，都过来你一口，我一口，都说好吃。还有同学问咱家里卖不卖，卖得话给他们捎点去。”听她这样说，我乐呵呵。想到住校的孩子们，都来瓶罐里吃女儿的肉酱，都点着头说好吃，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在家里可能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不稀罕，但到了学校，一瓶肉酱就成为他们的美味了。

　　女儿住校也学到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每次捎有吃的东西，总是给宿舍同学分一分，分享的快乐她是懂得。那一天晚上，我们母女俩一起出去散步，她说：“妈妈，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上次给我捎的糖浆，其实我没有喝，我同学给摔了。”我很是吃惊。那次老二咳嗽得厉害，我便买了一大瓶糖浆让她捎去喝，那瓶糖浆48元。老二说，她到了学校，一个同学帮她提兜，不小心一下子磕到地砖上，结果，装糖浆的玻璃瓶就碎了。

　　我不说话，等着她说完。女儿说：“我想，是因为帮助我才这样的，我不能让她赔。”我说，对。“但是”，她接着说，“同宿舍的其他同学愤愤不平，其中一个同学告诉我，你让不让她赔是一回事，她说不说赔又是一回事。”我心里打鼓：这小姑娘们不得小瞧，居然还有这样的小九九。我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你不让人家赔是对的，因为人家是在帮助你。再者说了，如果你让人家赔，你心里会不安。这就好像社会上都在纠结的‘扶不扶’是一样的。人家好心好意扶了你，你却让人家吃亏，多么伤人心。”

　　不由感叹，这个学生宿舍真是一个小社会呀！

　　从老二身上，我看到现在的孩子们与我们成人不一样的思维。那天，她写作业，我看报纸。报纸上有句话：“一女子和一个男子约会，该男身高不足一米七，脸色晦暗，很配不上这个女子。”我不由感慨，脱口而出：“唉，你爸也不足一米七呀。”谁知，老二头也不抬，张口就说：“这样你才放心呀，才不会有别的女人对他有兴趣呀，他才不会出轨呀。”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道道？我真是好奇了。

　　体育中考的时候，她跑800米，我很担心。20个学生一组，第一圈她在后面。等她跑过来接近时，我在栏杆外喊一声，加油。第二圈回来，她居然跑到第四名，到终点时是第三。真是出乎意料了。我问她：“50米短跑你跑第几名？”她跑50米的时候，我的一个学生正下场，不舒服，我给那学生捶背了，没有注意。她说：“我跑了第一。”真的，我惊喜。她两手一摊：“我是最后一组，就两个人。”好幽默，我笑得合不拢嘴。短跑四个同学一组，轮到她正好是最后两人了。她说：“老妈，这得感谢我的母校。每天逼着我们跑，不跑不行，管得可严了。”人家这感恩之心，还真好！

　　老二性子活泼，开朗爱笑，嗓门大。我经常对她说，女孩子要矜持，矜持。她点头，但依然我行我素。多么希望她能做一个淑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