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遇见,都是最好的安排
高穹
我家后院此时是最热闹的。不论是花穗迎秋结晚红的红蓼,还是花木成畦手自栽的果蔬,经一场秋雨的临幸,纷纷滋润丰盈起来。自是一片待孕待产般的喜庆,这与自古逢秋悲寂寥的诗境大相径庭。
即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今秋会以这种方式拥趸着我的家园。似乎这正是一年好景,最是橙红橘绿时的写实。
但我此时正在通过境能转心的途径慢慢让自己的心情也丰饶起来。以景状物开篇多是在我灵里干渴时才会以此热笔,为了救自己于涸辙之中。若把我的心情冠以四季中的某一季,那一定是临秋末晚,委顿而不甘,萧条且挣扎。
所以我相信心情也是有四季的。它是否丰沛或萎靡需要灵命的钓沉和孕育。因为在追逐一种生活愿景的过程中,所有能魅惑心灵的形质在我们热情的感触中必然会消损了另一种无形无质的供给。如同四季更迭,时移世易,有代替有接续。
心情不过如此,阴晴有时,枯荣有季。只是那些矞矞皇皇的心情多是绚极一时而已,于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时见多。无论什么样的心情永远无法覆盖灵里容纳的八荒四海。当我们的热情由内延转向外延时,我们总会无情地关闭身后那扇通向生命某处的门。如同欢畅奔跑的小溪不顾身后已被截去的渊源。我那如沐春风的心情或是绚如夏花的心情,也是这般来不及走向深秋就已断流截源。
此刻我希望借助满园妖娆的秋韵丰润一下我几近荒芜的灵园,让搁浅的灵性再次接通活水泉源。哪怕伸向我的不是一根橄榄枝,就算一片秋叶,借着它的向心力也能力挽我背离灵命的方向。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在漫步庭院时,我看到了这样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几乎蔓及了整个后院的倭瓜,相互簇拥呐喊般枝蔓叠翠,碧叶漾漾,匍匐前行,四面出击。最先它们的叶蔓在早春料峭的土壤里就已经蠢蠢欲动蓄意待发了,然后在某个春和景明的日子破土而出。接下来在春风化雨里一路劲歌,浩浩荡荡,不错过莺飞草长的仲春、暮云春树的暮春,更不想错过绿树高柳咽新蝉的夏天。而到了秋事雨已闭,秋容晴为妍的此刻,赶脚似的,倭瓜的枝蔓已是晴翠湮荒秽,肆意汪洋奔向自己的诗和远方了。
一场秋雨深化了秋的浓度,同时也催化了一些绿植向生命的极限攀高走远。俨然不啻春天般草木蔓长,千娇百媚。虽然秋天的篇幅有限,这些绿植或许不够达到诗眼的高格,但它们不甘被某一季幽禁在一种格局里,也不甘只待四季轮回解禁自己的绿肥红美,努力勃发出生命的美轮美奂。
还有那些蝉。越是接近梧桐叶落,古道西风,蝉鸣越是音域旷阔辽远。它们好像预见了自己不远的未来,故而只争朝夕。“居高声自远,并非藉秋风。”蝉要力争上游,才能嘹亮整个秋天。
此刻风歇雨息,夜已央。秋虫仍在不懈地啼唱,它们终于拥有了夜的主宰权。
早年辛弃疾在《贺新郎》一诗中写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而我又何以耽延?梦弥漫的尽头,一段人生的行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