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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读后感精选10篇

2018-04-16 21:38: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回望读后感精选10篇

  《回望》是一本由金宇澄著作,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9.00元,页数:356,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回望》读后感(一):与记忆相望于命运河岸

  “于是,三人急急忙忙在西藏路吃了面,决定暂时躲避为好”。

  1945年5月16日,18岁的女高中生姚云与同学申怀琪、老师蒋锡金一起,在日本宪兵队正在学校查捕的关头,吃了一碗面。虽然事态紧急,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纵然吃完面后,申怀琪立刻动身离开了上海。

  字里行间轻描淡写,其实是对时代忠实写照,它去除了富含传奇色彩的矫饰,也没有将人写成不食人间烟火。这是金宇澄的新作《回望》里以作者母亲口吻所铺陈的“母亲口述部分的基本姿态,无论岁月安好、时局动荡乃至无法言说明白曲折风雨,桩桩件件安置在大时代下的细碎所示,通过耄耋母亲对自我记忆的梳理与作者的平实笔述,有了一份超然味道

  呈现在《回望》中的,当然不止于此,在以儿子眼光看“如今,一切都归于平静了”的父母的第一部分和掺杂大量书信回忆录文本与边角史料、重叙祖辈历史的第二部分中,这种对生命细节细致入微的爬梳与呈示,简直是一种天然的全神贯注。同评价其他金著作品一样,单一面相的“文本”、“手法”、“主题”、“思想”远远无法勾勒作品的基本相貌。《迷夜》之顺时实验、《洗牌年代》之杂糅并蓄,及至《繁花》错落在各种情境的“不响”的世俗景片,都是作者生命经验的递进传达。相比之下,《回望》已经是非常专注的了。从1990年代的萌芽到2014年的《一切已归平静》,甚或发表在《收获》的《火鸟——时光对照录》,都是《回望》的砖瓦形塑过程,长达二十多年的累积,是作者对父母经历更长的数十载的曲折经历(当然大部分经历过曲折年代的中国人都是这样)而归于平淡后的重新审视,这一过程同样构成了作者本身的人生经历与世界观念的迈进。《回望》写到作为情报人员在往伪政权治下上海活动父亲,同样视野望向更早的时候,从黎里出来的父亲及他周边的人。“自述”部分由母亲的视角出发,讲述的是母亲家族史,也是对父亲的历史的对照。当两人的生命合流,被遮掩在直言与文本互动中的其实最难言明的人生之况味,渐次显现,遥相应和,像是对作者的突然一笑,在劫后抚慰身心

  以过来人后辈的身份回望,难免多数是要借助当事人的记忆,同时结合自身的经历,来对照时光尽可能精确的刻度。作者曾以自身的下放经验来对照父母曾经吃过的苦与见过的事,而作者的经验在今日又成为了新代人通过文字才能达到的想象白驹过隙里人人都曾年轻,人人都将苍老。最后的“我们回望”部分谈到1969年作者去嫩江经验在父亲面前不值一提情形,正是这种诡异的代际相承的写照。我们读金宇澄,金宇澄写父母,父母讲述的是更大格局的家族往事。《回望》由现阶段不断回到过往的种种现场并放弃整齐划一绝对记忆,由不同视角出发的叙述部分讲到的重合的人与事,往往保留着文本在单打独斗时期的笔误,对作者来说,诸如“被关押监狱细节”、“父亲与‘堂兄’在被捕当日的空间关系”等等,前后都有不一致的细部,“是保留了‘寻找’的姿态”,同时也是对真实现场的无限趋近的动态表意,这一点上,《回望》提供读者一个想象被描述场景的空间,同时也给予了质疑的空间,读者的质疑,以及作者向自我与历史的发问。

  传言《繁花》每一次重印,金老师都会在文本中不动声色地微调,笔者没有逐字对照过,看不出端倪,而由新近出版的《洗牌年代》新版本与旧版本对照,确然发现了每一篇文章中的语句变化及其所带来的观感的微妙重组。这种对文字本身的高度敏感,在《回望》中,体现在对既有文本的改动,同样体现在以客观姿态插入的父亲的笔记、申诉材料、书信及母亲日记等部分的位置节点选择中。在作者冷静克制地对(写作出的)现场还原的过程中,这些冰冷的文字符号不断“干扰”读者的文字木乃伊情结式的对完整叙事的渴求与判断,但又从另一个侧面对前述文字作实实或证伪。世界上任何形式传记都无法完全全面客观,《回望》提供多元视角与拓展视野,趋近真相努力由读者把握。又或正是如此,才证明真相的不可复原。

  当然,最可贵永远不是传奇而是生活本身。在母亲给囚禁中的父亲写去的某一封信里,通过雷雨判断出不知去向的父亲可能自上海的母亲发出一连串疑问,但却又说“这些问题已提了多次,明知问了你也不会回答,今后我决定不再问了,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有什么要说什么”,这样的真情流露,如同在书中各种文字素材里不断出现的对于时局的判断、对于某一时刻物价的直接/间接言讲以及对生活状况的暗示一样,是最值得读者用各自的人生经验去比照的部分,文字的性格,其实也是人的性格,人们共同无意识组成了时间的性格。在跨越数十年(由家族史算起更久)的叙事里,《回望》回望着作者家人的命运,也借助这明灭的时空记忆用力徒劳地保持着“新鲜”的体验。这些零碎的故事之故事是一种锋芒,隔空刺向往事,其实刺中的是当代新鲜人的敏感心肠。陕西南路上走过的马、革命年代过去后与母亲形同陌路的好闺蜜、在载着父亲从黎里老宅回家路上车里的谷歌卫星,昨日种种,都是活生生的,也最容易刹那随风。经由文字留下的脑海影像,也会随时间不断变异,只有穿越重叠的昔日场景的过程,始终教人上瘾地体会着活于当下的存身意义

  《文汇报》

  《回望》读后感(二):金老师,多写点吖

  朴素的家族史,克制的回忆录,清冽的非虚构写作,看得意犹未尽全书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很短,是父亲去世后,作者的纪念随笔;第二部分,以温故笔法,穿插大量书信、笔记、史料,简述父系家族史,重现父亲解放前在隐蔽战线的活动以及因此卷入的政治风波与经历的多舛人生;第三部分,通过母亲的口述、日记、老照片,“填补”第二部分缺少的由于社会变动和人世无常身不由己的生活细节。 如金宇澄所愿,《回望》,是有价值的历史记录,更是有意义的记忆样本。 P.S. 第二部分,主线之外,有几个小故事,是特别“酷”的小说素材。 比如,金父的儿时玩伴沈玄溟,母出轨年轻租客,父自杀,之后,沈染上烟赌恶习,租客与沈妻席卷沈家钱财私奔,最终,母中风去世,沈25岁即瘾发哀号而亡。2011年,92岁的金父,偶然在一本小册子上发现,那个职业为西医的租客,抗战期间,曾派人通风报信,使得中共地下工作者及时转移脱险。 就像金宇澄说的,“此刻唯有这突如其来的结尾,才符合本文的互照样式,符合这悲情故事难觅的某一延伸线头”。 嗯,金老师该多活多写吖。

  《回望》读后感(三):深翻于记忆的地层之间

  继长篇小说《繁花》之后,金宇澄于2017年初推出了非虚构叙事集《回望》(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如果说《繁花》让人沉醉于1960至1990年代上海的无数个传奇故事中,那么《回望》则将视角回撤到作者的生命之根里,深情了回望“父母”一代的人生经历。在《回望》中,金宇澄旁搜博采各类图文资料,包括父母的照片、书信、日记以及相关学术著作,以近乎科学研究方式各式各样的记忆断片中“缀合”了父母“密密麻麻的一生”。用他自己的话说,此书旨在“远看一个普通青年人,如何应对他的时代,经历血与牺牲接受错综复杂境遇和历史宿命,面对选择,从青春直到晚年”(第342页)。金宇澄父母的一生,恰好完整经历了二十世纪中国最为波澜壮阔的一段时光。因此,个体在岁月沧桑中的 “境遇”及其“应对”与“选择”,也就天然地与某种历史的图式与势能联结在了一起,从而使得对于个体经历的讲述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个”的价值,而具有了一种“群”的意义。书中的“回望”虽止步于“文革”爆发,远未彻底完成,但父母一辈所经历的哀乐人生与寂寞历史,却早已被拓展蔓生的细节勾勒得动人心魄,况味悲辛。而这部深翻于记忆地层之间的作品,也为后来者提供了若干凝视历史的门径与支点。

  重新打开个体与历史的“紧张时刻”

  金宇澄的父亲金若望出生于江苏黎里的没落地主家庭,他的学生时代随着“抗战”的全面爆发而提前结束。他曾是“华东人民武装抗日义勇军”的成员,“皖南事变”后转移至上海成为了一名中共地下情报工作人员。1942年日共地下组织在东京暴露,亦即著名的“佐尔格案”发生之后,中共上海情报科的日裔中共党员中西功和西里龙夫被捕,并供出了与他们有联系的南京、上海两地情报人员。金若望因此被日军逮捕,在经历了严刑拷打与刑讯逼供之后,侥幸保住了性命开始了疾患交加的牢狱生活。1944年,他虽借“重病保外治疗”的方式得以出狱,但终其一生却都难以摆脱曾经“叛党”与“变节”的猜疑。自1955年因“潘汉年案”被重新隔离审查之后,他十余年来数度申诉,其间也不免再次惹上牢狱之灾。 在《回望》中,金宇澄以第三人称的视角,讲述了父亲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尤其是父亲突然被捕接受刑讯一节,节奏紧凑,令人屏息,格外可见金宇澄的文字功力。当然,历史本身的紧张感也跃然纸上。值得注意的是,金若望的经历固然传奇,但在金宇澄的笔下一丝一毫都未沾染时下谍战剧的媚俗气息。从写法上来看,作者的态度是极为严肃认真的,甚至把对于父亲的温情都压在了纸背之下。他在文本中直接插入了大量文献资料,“材料名称出处都放在引文前面,既像是引、也像是注,很有意思。有点像围绕一件事七嘴八舌的插话、讨论”(《金宇澄:文学就是回望》,《南方都市报》2017年1月8日)。他让材料之间互证、互补甚至互驳,尽力还原了记忆的原生态、参差性与“在场感”,从而形成了一部所谓的记忆“毛边本”。比如,对于日籍中共党员中西功,书中罗列出了截然相反的评价:《党的文献》指出中西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即使被捕入狱也坚持进行英勇斗争;而《吴成方谈话摘要》(注:吴成方是金若望从事地下工作时期的领导)则指出中西功等人情报的价值极为有限,是后来被夸大了的;父亲在“抗战时期上海情报史座谈会”发言中又提到,中西功被捕后对情报部门地下党员造成了事实上伤害,应当给予客观评价,不能隐恶扬善、不分是非。这些历史材料的对读,让读者尽可能地体会到历史内里的丰富性。但与材料的丰赡相比,金宇澄的笔法却极为克制,并未轻易给出只字评价。即便这里直接涉及到了自己父亲的政治声誉,他也是抱着一种“实录”的史传精神,留给读者进入、理解与评判历史的自主空间。 所谓“历史”,往往并非均质连续的时间河流,而是产生于人与史互动的紧张瞬间,特别是那些个人遭遇外部世界时拼搏挣扎的瞬间。在历史书写中,这些有待讲述和清理的动态瞬间通常包含了最大的容量与延展空间。因此,记忆中的“紧张瞬间”也就成为了历史中的“关键时刻”。只有在回望这些瞬间时,历史才是在场的。《回望》中关于父亲的讲述,便是对于这些“紧张瞬间”的重新打开。其间打开的是个体的生命史,同时也是二十世纪中国的“大时代”,更是浮沉于“大时代”的沟壑中的人的境遇与选择。 当然,紧张感虽是一种历史书写的动力,但其表现形式却并非仅有高度戏剧化的命运这一种。与父亲命悬一线的生命“瞬间”相比,母亲的口述只是“记录了一个普通上海女孩的时光之变”(第342页)。金宇澄的母亲本名“姚志新”,小学时改名“姚美珍”,初二时自己改作单名“云”。在几十年后,她曾经感慨,“这个名字彷徨无定之意,名如其人”(第185页)。她的人生经历的重述,便构成了对于另外一种形式的“紧张瞬间”的打开与呈现。 母亲的人生故事虽然平淡不少,却依然由与大历史互动的“紧张瞬间”构筑。母亲一节,以“我”的口吻自述,风格一变,平稳沉静。母亲姚云就读于上海建承中学时,因与投身革命的初恋情人唐凌生有书信往来,被日军搜捕,情急之下决定潜逃出上海,投奔新四军。结果临走之前计划泄露,在咖啡馆大哥带走,未能离沪。1949年大学毕业前夕,她决心于复旦大学肄业,报名参加华东军事政治大学的“短期训练班”,理由是“以往因我没有离沪,影响了投身革命的热情,这次要下决心改造思想,适应形势”(第246页)。个人必须适应历史形势,虽然她与革命的形势始终有疏离之感。在南京集训期间,她日夜想要离开军营,回归上海的平静生活。如愿返沪工作之后,她参加了1957年的机关干部下乡劳动锻炼,经历了她前所未知农村光景。而最让人触动心弦的,莫过于1955年丈夫金若望因牵涉“潘汉年案”被突然带走时的天崩地裂之感。这些“紧张瞬间”真实再现了一位普通上海小姐进入历史的节点、方式与姿态。换言之,这便是属于她的历史。在沉静的回望之际,原子化的“个体”取代了历史的“主体”,在国族叙事的裂隙处,打捞出了或隐或现的细部,在个人与时代之间,弥合出了一份专属的历史记忆。 金宇澄的父母一辈无法自外于大时代的历史浮沉,既承受着历史偶然性的塑造,同时也发挥着笃定活泼的生命力,仿若在激流中游泳,出落成“热爱生活的一对”。只是如此独异的个人史与家庭史,能否足以引起读者的共鸣呢?亦即读者能否顺利进入金宇澄营构的“历史现场”呢?答案是肯定的。《回望》中留存的这些与时代共生的“紧张瞬间”以及其间蕴含的记忆与情感,实打实地构成了读者共鸣的精神基础。这些过往的细节,通过时间的沉淀与内省式的回望,铸成一个又一个有意义的标本。在个人的渺小命运背后,包孕着历史的教训与人性的原理——无论是隐蔽战线工作者群体的历史评价问题,还是对于普通人与革命事业的疏离隔膜应当如何看待,以及人性在具体的微观情景中的善恶交织需要如何判定,等等——这些都构成了纸面背后直指人心的巨大力量。它们既是极为具体的与历史的,又是及其超越的与现实的。金宇澄的好处在于,他选择了最为克制的笔法,但同时并未放弃极为敏锐的历史感觉。通过呈现这些与历史逻辑相纠缠的个人经验,他将这些“紧张瞬间”上升为了一种读者进入历史的有效通道。

  在“语言”中回望

  尽管意在“非虚构”,但《回望》仍是一部由语言构筑起来的作品。而书中那些“紧张瞬间”与读者之间通电传导,靠的也正是“语言”。也就是说,《回望》归根结底不是一部历史学家的学术著作——虽然此书具有鲜明的历史品格,而是一部作家通过语言进入历史的尝试之作。因为凸显了“语言”的重要性,恰恰并未使得此书的价值大打折扣,相反,还为当下的历史书写提供了一份难得的经验。 在通过文献资料了解与拼合父辈生活的过程中,金宇澄觉察到呈现历史的“真相”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一截昔时光影的‘积藓残碑’,复杂文献漫漶凝结,时显时隐,于当事者言,仍如海上冰山那样触目……那样无法忘怀”(第119页)。云烟往事化作“零缣断素”,难以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不过,与材料的不完整性相比,对“语言”本身的质疑则更为根本和致命。 书中最让人扼腕叹息的便是父亲数十年来申诉自身清白的蹉跎岁月。而父亲的悲剧命运,源于被日军审判时口供最后数行的问答: 问:你今后干什么? 答:回《先导》去。 问:今后愿为南京政府做和平文化工作么? 答:愿做和平文化工作。 口供中的一个“愿”字,在脱离了具体语境之后,被发挥为“变节”的证据。金宇澄在此极为贴切地引用了罗兰·巴特的一段话:“自己不能证实自己,这是语言的不幸(但也可能是语言的乐趣)。语言的实质可能就是这种无能为力,或者,用一种肯定的方式说:语言在性质上是虚幻的。为了试着使语言变得不那么虚幻,必须有一个巨大的测量装置:求助于逻辑。或者,再没有逻辑的情况下,求助于誓言。”(第115-116页)在逻辑幽暗、誓言失信的时刻,还有什么力量能够证明自己呢?金父厚厚的申诉材料“欲诉无门”,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在数十年后的《回望》里,在满溢的细节互证中,读者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还他一个公道。而“公道”的最终得来所凭靠的正是曾经一度构陷于他的“语言”。语言的本质或许是虚幻的,但语言在特定的时刻,仍会建构出某种“无能的力量”,改变历史的本来行迹。 在金宇澄回望父母的青春时代时,难免也回忆起属于自己的往昔岁月。金宇澄1969年赴东北插队,在家信中写下了看到大批犯人被整队押上卡车时的震惊体验。时隔数十年之后,通过阅读父亲1942年的狱中通信与1953年的调查监狱制度的报告,他才发现父亲的经验与他的经验竟然高度重合。而他与父辈一样,都曾在暗夜或黎明,艰辛地劳作,无望地奔跑,两代人的身影交叠难分彼此。“一些简单的词语,如频繁出现的‘写交代’‘写申诉’,会油然融入到我少年时期的记忆碎片里”(第344页),通过“阅读”父母的照片、信件与日记,“写作”曾经的过往与共同的经验,在“语言”的整理与生产中,金宇澄让历史变得可以可触、可感、可亲、可怨。 正如金宇澄所说,文学的本质便是回望。照片中的父母“那时年轻,多有神采,凝视前方的人生,仿佛无一丝忧愁”(第13页)。可是时间的箭矢拼命往前,一转身便已到了“回望”的年纪。“仿佛只有回望,才是生命的价值”(第342页)。时间的箭矢回转,撤回内心,送来了沉积的过往经验,因此文学才有了可供耕耘的土壤。而只有在语言的遗存中,历史的共通感才得以建立,“无能的力量”才得以发挥。如果说“语言”本身并不具备把握自身与呈现自我的能力的话,那么作家对于“语言”的自觉与激活则使其这一功能的实现成为了现实。当面对纷繁复杂的历史事实与历史经验时,需要的不仅有“正视一切历史事实”的道德勇气,还要有通过语言感知历史经验的技艺与修养。而《回望》正是在这一方向上做出了一份属于当代中国文学的努力。这无疑是金宇澄在《繁花》之后的又一卓异贡献。 《回望》不仅在内容上对于相关主题的书写做出了推进,在形式上也可圈可点。全书的主体部分既有金宇澄讲述的父亲的故事,也是对于母亲口述的记录,还有若干第一人称的叙写。这样的三重叙事角度的“合奏”,使得历史的多元面向得以呈现。同时,必须说明的是,这并非是作家的故意“炫技”,而是书写对象的内在要求使然。可以说,全书的结构既十分精巧别致,也非常自然而然。这是每个人生命的展开过程中,记忆自然层累的结果,也是两代中国人情感与记忆的沟通与契合的见证。金宇澄为他所“回望”的历史找到了最佳的“回望”之道,完成了属于自己的历史使命之一种,也拓展与确认了文学所应担当的使命之一斑。而这,当然也是当代中国文学的一份重要收获。

  《回望》读后感(四):维德,维德!

  《回望》讲的是金宇澄父母的故事,行笔至一九六六年戛然而止,空留人生后半程的风雨飘摇,要读者自在蛛丝马迹中找寻。 维德是父亲谍报时期的化名之一,金宇澄的母亲也以V.D.称之,似乎在他人生的诸多角色里,这个角色有着某些超凡的力量,要在此后的大半生中一直拉扯着他,使他不得自由。 老金行文如众多书评家所说,是“繁花”式的,零度情感叙事。在书的前半程,我一直在想维德与他爱人的感情如何,这样的一个人,在婚后可能与妻子“双双把家还”?然而老金吝于笔墨,仅有他们老年后居家的一段回忆—— 记得有一次,他转过脸对我母亲说:“冷天里还穿法兰绒料子?白皮鞋?” 母亲耳聋,不习惯助听器,膝上堆着报纸和一本《中国老年》杂志,看一眼屏幕,没明白他的疑问。 这是我听到父亲唯一的不满,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在老金的笔下,母亲的形象是模糊的,幕后的。父亲的青年时代多有神采,但止于那句“我读的书还是少,爸爸的局限性……”父亲的青春岁月是“满目萧条的”,是和自己的青年时代遥相呼应的(1969年初,我去东北嫩江落户,在家信里多次描述大批犯人就在眼前割麦、整队压上高度戒备卡车的经历。但父亲的复信里,对这些我备感震惊的细节都不予回应。一直到了近期,看他1942年狱中通信、1953年调查监狱制度的报告,才有所了悟——我当年强调的那些景象,在他是完全清楚的,完全懂得这些内容)。父亲的老年“不讲自己的痛苦”,仅愿意在“抗战时期上海情报史座谈会”上谈及要建立好史料,对于出卖叛变的人(中西功),不能扬善隐恶……金宇澄写父亲,似乎有几分把自己代入父亲,多写历史的厚重与沉默,少写父亲激扬的一面。 但在母亲的回忆录中,我看到了维德其实颇为不同的一面。从维德的日记中,你更能体会他的执着。“想着先贤的教益,沉重的石块就会被搬开,心里渐趋安逸,不管人们如何鄙视与议论,总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给我指出方向,给我以无限鼓励。……”(1957年)我会想,要怎样不断的挫折和打击,才能让这位30岁前一直在情报系统工作、入过狱、挨过饿、被组织审查过、降过级,还保持着满满信心的有志理想主义青年,在他90岁以后,沉默如石,做出“书中没有真理”这样的自我颠覆? 在我们的近代史上,有一段历史是始终被抹去的,成年以后,我才借助《寻找家园》《夹边沟记事》《陆犯焉识》这样的一些文艺作品,来寻找自己父辈的苦难记忆。如我在《寻找家园》笔记中所说的,每每观看那段历史,就有一种惊心动魄感,就觉得生命实在是一场没有保证的冒险。但又觉得,正是他们一代人的找寻,才让我对主义愈发没有兴趣,书中也许没有真理,现下的真实的人生才更重要。

  《回望》读后感(五):《回望》深刻体会白首不相离

  -01-

  那天,在电视节目《开讲啦》中,看到阎肃老师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总结。他说人这一生,其实只有三天,人的一生有几天. 算一算, 人的一生不过三天. 跑过去的是昨天, 奔过来的是明天, 正在走的是今天。 不要忘记昨天, 认真计划明天, 好好把握今天...。其实,人生就是不停地向前走,不停地回望过去,说的好听点,就是展望未来,回眸过去。逝者已矣,也许,再华丽的辞藻已然不能够完全解读人生这短短地三天了。

  -02-

  最近,我时常梦见过去的自己,梦里,遇见了曾经稚嫩但却无忧无虑的我,在一如既往地挥着霍青春;很多好朋友,在聊天的时候,在谈及时光如梭,飞快地闯过一年又一年,我便时不时地高谈阔论着自己对于年龄的感悟,特别是那一句:“人一过了25岁,感觉时间过的很快似的……”,也许,听的朋友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但,如果你和我提及年龄相关的话题,我依然会喋喋不休地向你倾诉着光阴如此之美,青春如此之短暂的感悟,对了,还有我那留不住的25岁……

  儿时,经常盼星星盼月亮地祈祷自己快点长大,长大了做一个强者,但是,谁又曾知晓,强者愈强忧更忧呢?一位远在日本的朋友很坦诚地送了我两张关于她本人的近照,在我看来,这两张照片,一张是10年前的她,一张是15年后的她,完全看不出都是近照,我想,那不是岁月摧毁了她的容颜,而是三千烦恼丝早已将她那美丽的容颜覆盖掩埋罢了。

  -03-

  我经常对自己团队的小伙伴说,做人要学会“舍得”,有“舍”才有“得”,小伙伴们应声附和,但天晓得,人家的真实想法是怎样的,也许,人家还会想“不得,又拿什么舍呢?”,只是碍于上下级关系,不敢直言罢了。“舍得”和“感恩”,往往是最好的优雅高大上的搭配,把既有的舍掉,然后再得到,最后感恩……这又让我想到老子道德经中提及的一段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以奉有余”。世间任何事物,总是不对等的,又总是根据某些特定的定律而运转着。

  作者金宇澄,上海人,《上海文学》执行主编。1985年开始写作,获1985“上海青年文学奖”,1986、1987《萌芽》文学奖,1988《上海文学》文学奖。2012年发表《繁花》,获“中国小说长篇排行榜”榜首,“华语文学小说家奖”,“施耐庵文学奖”,“鲁迅文化奖”,“博库白金图书奖”,央视“中国好书”等知名文学奖项。

  “我母亲说,只在某一封没写完的信里,才见到你爸爸充满情感的回顾:’天寒刮起西北风,让我想起满目萧条的,我的青春年月……’”,这是《回望》这本书中的一段内容,其实这本书讲的是金宇澄父母的故事,也是他们那个时代人们的故事。作者以特有的方式,展开了一条家族故事线,记下种种细节的历史,昔时光影的“积藓残碑”,漫漶凝结,时显时隐,于当事者言,“仍然如海上冰山那样触目、无法忘怀”。

  -04-

  读金宇澄的书,好像在翻阅已经距离我们很是遥远的,一段浪漫回望之旅,但,又不失真诚之色。得天独厚的天然素材,以父母为背景,书写距离我们很遥远的那个青涩浪漫年代。这又让我想起来那个年代很多夫妻都成了包办婚姻百姓体制下的傀儡,在经历了,白首不相离之后,读懂后,你会倏地发现那就是爱情,那份被绑架的爱真挚而朴素,朴素又不失浪漫。

  -05-

  一段旧时光,充满着喜怒哀乐,父母两个角色的口述,体会到了理性、感性的不同。同时,又把中国革命的一些敏感时期、特殊身份展示出来。这些年,越来越难读到真正的、出色的爱情小说了。虽然两性关系的主题一直是小说家们最为热衷的选择,但像《余生,请多指教》这种带有几分傻气、几分浪漫的写作方式已极为罕见。我们读到的大部分小说更多地是用冷静甚至冷酷的目光审视着爱情,以至于在人们的印象里,爱情成了一种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东西。

  《回望》读后感(六):还原了一个人的历史就成了

  当然不能算作所谓真相,就仿佛是在川流人河中,一个人站在那里,历史从身边迅疾流过。

  月中/书评/的/年度好书典礼/散场时,与同事拦下史航补一个采访,颇为意外,史航讲了这本书不少好话。出版社出了新书,惯例会送到报社一些样书,这次典礼所涉书目更是如此。典礼间隙从同事那里拿到此书,再听史航提及,颇觉有缘。回来睡前断续读完,在书中写了些感想。

  初读此书,亦未觉佳,渐过其半,始有不忍释卷之意。本书行文或可取者少,其所关者,可谓动人。虽非载具之功,不可谓弃之可也。

  年少时视老人,不知其亦曾年少。及至观此书时,年齿稍长,始知人衰老之普遍,始知人之为人,皆可同理,观此书时便常觉情难自已。岁月悠悠,本就是我软肋,满篇皆是此等言语,实难消受。

  全书三节,分三次作,概而言之,二最佳,一次之,三再次之。然一作于事中,情难自已,三为口述,需存原貌。三节各有其由,对照观之,各有所长。由一始,至二,至三,亦甚合理。可惜者,时代所限,三节戛然而止,不能不引为憾事。

  回望前尘旧事,难免惹得感慨,书里也算克制,抒情往往点到为止,没有用力过猛。看书之时,常常有时空交叠的错位感,许多熟悉或生疏的历史在特定经历者的重新讲述中补足了历史的许多细节。当然不能算作所谓真相,就仿佛是在川流人河中,一人站在那里,历史从身边迅疾流过。

  三节对照,夹杂相当的信件、档案、日记、照片,生活和个人心理活动的细节还原度很高,无论观点如何,人物的历史讲清楚了,本书就成了。(夹页设计很好,摸起来也很舒服。)

  两年前曾与朋友说,政见之争,无可化解,若生逢乱世,你我恐也不免兵戈相见。幸逢升平,宏大叙事容易,争论激烈之时,不如退而读个人史,去看一个个普通人的生活状态。

  只有一个个真实的人才能让人忘记理论的宏大较量,重拾对具体的人的悲悯之心。

  这便是这本书对我最大的价值了。

  《回望》读后感(七):波澜壮阔

  这本书在2017年上海书展买到。买的是金宇澄的签名版。

  花了很久很久才看完,老实说前两个章节的阅读尤其缓慢。母亲的口述则充满了生活感,毕竟这几乎是等于亲笔撰写了,从女性的角度充满了细腻。

  看到书尾的手绘地图,陡然间感受到了一种波澜壮阔。这不仅是他们经历的命运,更在于作者的非线性叙述,让人读到书尾放理清脉络。然而时间脉络,对他来说是最不重要的一环。我在想,这完全可以改编成一部最好的电影。就冲着他的题材和叙述手法。

  在此摘抄一些曾经触动到我的小细节。

  1. 宪兵司令部 (大桥公寓):

  看到图片才知道这是四川北路武昌路口的全家所在的楼。曾经经过那里无数次。第七层关押犯人的地方被称为“七重天”。

  2. 提篮桥监狱的建筑通风同声,稍有异常想动,几层楼都听得清。

  3. 在老境中,友人终将一一离去,各奔归途。死者的模样仍然是存在的,在活者的脑中徘徊,却不再有新的话题。只无言注视前方,逐渐暗淡。者重化分之后的形象,终也有一天,连同保印象的主人一起,忽然消失。人的全部印象,连带记取他的活者本身,全部消失以后,才是真正的死亡。人是在周而复始替换这些印象中,才最后彻底死去的。

  4. 急雪鹡鸰相并影,惊风鸿雁不成行。

  5. 42年,是吃苦的时候,现在想来事事可记,却像烟一般地藏了。

  6. 希大有海上屁精派,灰鼠其袍,纺绸其裤,飘然自得。年过半甲,不知自检,甘与浊少追逐,虽送我饼团,应训斥可也。

  7. 祸患踵至,幽明互映,是这代人命运不甚扼腕的寻常。

  8. 《明室》(36节:“证实”/罗兰巴特)

  自己不能证实自己,这是语言的不幸(但也可能是语言的乐趣)。语言的实质可能就是这种无能为力。或者,用一种肯定的方式说:语言的性质上是虚幻的。为了试着使语言变得不那么虚幻,必须有一个巨大的测量装置:求助于逻辑。或者在没有逻辑的情况下,求助于誓言。

  9. 康脑脱路,梵皇渡路,小沙渡路

  10. 抓晴天,抢阴天,大风大雨当好天,起早摸黑接着干,月光底下当白天。

  《回望》读后感(八):《回望》:金宇澄家族历史的传奇

  《回望》:金宇澄家族历史的传奇

  文/ 石皓

  二十世纪,是埋葬巨大悲伤的苦难史。金宇澄再次携带《回望》归来,正式讲述一个并未远去却即将远去的时代。时代的感喟,回望的感怀,让我们又一次重新审视历史。有时候对于历史作家是最清醒的,也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从某种角度上讲,金宇澄的经历,以及流淌在父辈身上的那种家国主义,会被视为潜在的红色血液灌注在他的全身。新旧时代的冲突,往往是思想困顿与冲击最强烈的时候,叙事本身的意义也显得很正义。那个时代过去了,我们一次次的温习与回望,不仅仅是疗伤,而是透过这些创伤的事件,或悲戚,或惶惑,或亢激,从而正真的直面我们的历史。有一年,我去参加一个知青小说的研讨会,当时现场来了很多的人,记忆中一个女士讲述自己的故事,以及家族的悲惨经历痛哭流涕,让我对于历史心生敬畏,更有必要去审慎历史。

  从上海出身的金宇澄,他的父母金若望先生与姚云女士的传奇人生,一直留在他的脑海中,金宇澄父母的故事,也是那个时代中普通人的故事。这是作者用特有的方式,展开的一条家族的故事线,诉诸种种细节的历史,漫漶凝结,成为血茧。《回望》可以说是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之书。发生在幼年的经历,往往是一个人最深刻的经验,其地域意义已然不是简单的上海。金宇澄父母的爱情是一代进步青年理想的故事。姚云女士是一位资产阶级家庭出身的进步青年,与上海沦陷时期中共地下情报人员的父亲相爱,一路受尽苦难,以及他们后半生的刻意藏匿,因为太真实,充满隐忍与动人。

  在当时的革命阵营中,这样一对父母的自主选择是那一代青年的爱国缩影。父亲去世以后,金宇澄整理旧书信,接触更多资料,包括父亲给挚友马希仁的信。金宇澄常陪母亲翻看老相册,那些出现在父亲金若望地下党筹集活动经费、打工作维持生计、以及被捕入狱两年的场景描写,通过在庸常的细节的表达下,看似平常实则也是一样的传奇。普通人的历史,更能体现历史在某种缄默下,人性的伟大与真实。

  历史与个体之间的一种丰富性,同常来自国家叙述忽略的部分。在广州参加胡一川先生的研讨会的时候,通过对一些图片、书信资料的一种内心在场的还原让我特别有感触,其实这一点才是重要的。看待历史我们太在乎时代意义下的一种刻意升华,譬如入党的伟大、抗战的激情,赴死的爱国决心等等,其实在金宇澄的诉说中,能感受到他的父母都是平常的学生,平常的妻子,平常的革命干部,平常的母亲,和所有中国人一样在动荡的年代下的工作,生活、学习,不得不说,在某种意义上讲,属于他们带着感情色彩的个人历史,同时也是国家历史。

  在小说对金若望描写中,尤其是父亲入狱后,所遭遇最大危机给他打击与痛苦可想而知。事件缘由是由于日共党员中西功在东京被捕,招供出上海、南京情报系统诸多成员,导致组织瘫痪,同志被捕、牺牲,金若望本人入狱两年,成为后来他必须不断申诉,中西功这个名字成为金若望恨意难消的一个历史忠诚的心症,其实这可以看成是金宇澄对父辈留给历史最后的叹息与感情注脚。

  另一个特殊的历史细节,却不是讲革命,而是讲金若望小学同学沈玄溟房客的故事。在这个伦理混乱的黎里镇,沈玄溟的父亲、家中青年医生、玄溟母亲、玄溟父亲、玄溟妻子,真正的关系扑朔迷离,同时又感叹历史的荒唐与滑稽。故事是这样的,沈玄溟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家中还住着一名青年医生。后来,玄溟母亲与医生有染,玄溟父亲抑郁自杀,青年医生堂而皇之地做了沈家的主人,却不料又爬上了玄溟妻子的床,最终更和玄溟妻子卷款逃走。抗战期间又做了一件有功的事情。曾派人通风报信,令中共地下吴嘉工委书记及时转移脱险,转而又成为了革命功臣,只能喟然叹息。

  历史有时候真的很荒唐。一直拥有报国之心且正直的地下党金若望,坚持革命理想,却事与愿违,被党员中西功出卖入狱,未能实现自己革命事业。而这个风流成性,人格卑下青年医生,却对革命有功,成为了功臣.

  《回望》读后感(九):两种回望的姿态

  金宇澄在此书中,分写了父亲与母亲的一生。金父的人生,是由金宇澄在主观记忆之上,从其日记、笔记、通信、报告、他人回忆录、传记、史书中爬梳材料写就的。这部分像一幅素材多元的拼贴画,或是「积藓残碑」,乍看纷乱,实则文体刚健。立志做屈原的金父,被日人讯问的金父,后半生横遭无妄的金父,都在金家故乡黎里小镇的河面碎影里渐行渐远。外人旁观,总易感慨「运命无定」,只有当事人自己回首往事时,才承认悲剧来源于自己的「局限性」。这三个字并非泛泛的空论,实是几代人的泣血之悟。

  而金母的部分则以第一人称回忆往事。有人以为没有前半部书硬挺,流于琐碎,但人的一生,何尝不是由无数个细碎一念拼出的。金母于1949年进入华东军事政治大学,1950年结婚,1951年生子。这一串数字,于其他读者或是过眼即忘的小事,但我却看得暗自心惊。因为我的外婆经历这些事件的时间点与金母如出一辙。外婆的故事,我曾别撰一书,此处不表。但想到金母和外婆,两个出身不同、观念不同的女人,在天地变色、万事改弦之际,大概曾在同一片操场上聆训,而她们各自的故事,又要等到六十多年后由各自的后人来书写,便觉得,人与人的这种微妙关系是因为被吸附在历史的背景上,方才得以凸显。

  金母回忆丈夫罹祸,是抽丝剥茧般道来。那边丈夫已出了事,这边她仍未察觉,只当他去北京出差,反正间或有几封书信收到。直到经历了「一生中最痛苦最难忘的场面」、被人小抄家之后,她又收到丈夫的信。他仍写得轻松,故作风平浪静,惟有最末一段像随手提及的「刚才突发惊雷」,使她越看越狐疑,因为他写信的那晚,她清楚记得自己被一个暴雷吓得战栗不已。她即时提笔回信,连发惊人之问:你到底在哪里?你是在外地还是在上海?你给我的信也提到那晚巨大的雷声,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巧事发生?

  聪慧如金母者不难明白,暗中与她斗智的对手,与其说是长期在地下战线从事情报工作的丈夫,毋宁说是将人挤逼到透不过气的政治风暴。这位女性,因对爱人深怀思念和担忧,从家信的细节里读出隐藏的关键信息,使她准确地推断出丈夫不在千里之外,而是就在上海。其实在京还是在沪又有多大区别,丈夫并不能因为她猜出其所在,就得以早一天与她重聚。但深信爱人就在上海、就离自己不远,或许正是艰危岁月里支撑她度过家难的一颗定心丸。

  我尤喜欢书中对通信和日记的照录。A写给B的信,B去世后家人又会交还给A保管,供回顾和研究之用。承载了一个人日常所思所感的文字,因此得到最好的归宿。而「新时代」里,大概没有人每换一台电脑,每换一部手机,都将旧的聊天记录好好保存,或者循序导入新的机器里。那些饱含个人生命历程和情感的滚滚文字,终归都在赛博空间里无声地寂灭了。

  《回望》读后感(十):回望与重现 By小白

  《回望》展现了记忆的重要价值:让历史变得似乎触手可及。要做到这一点,不单单是依靠丰富细节。虽然这本书确实给读者提供了大量细节,动作、对话、表情、行动和环境,翔实而生动。但更重要之处在于,《回望》呈现了历史事件中的另外一面,常被人忽略的、隐秘的、因而读来会让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的一面。

  它写强盗劫财绑架。到文献馆缩微胶片阅读机上检索上海中西旧报本埠栏目,你会找到一大堆记录,在上个世纪最初一二十年,城市近远郊县每每发生杀人越货事件。但是从史料中你不会读到强盗挥手把灰鼠袍和散碎银两扔给乞丐那种场景,你也不会读到那样的乱世奇景:满街绿林好汉,家家店铺关门,装有财货的箱子被拖向河边,却有一家瓷器店安然无损,伙计们齐齐站在柜台前闲看风云变幻。原来那是富庶江南的传统,强盗从不染指瓷器商号。这些故事展现了某种(如何可以这么说的话)日常生活中得戏剧性时刻。即使隔开了数十年,即使透过讲述者(有可能已被误植)的记忆,即使有些故事来自早已丢失语境的旧日文献(日记书信),它们仍保存了充沛的往昔生活气息。那些人物活在世俗日常中,而不是活在某种“历史意义”中。然而,就像真正的历史一样,于凡俗日常中突然出现了那一刻,在那一刻,历史展露了它的真正面目。

  在黎里旧家,“父亲”的老同学家中发生了一起人伦畸乱事件。女主人与租客青年医生私通,男主人愤而自杀。女主人霸占家产招赘情夫,不曾想若干年后情夫又与美貌儿媳有染。这也没什么,小说中常有,可作者最后补记一笔,那位为乡人侧目的青年医生,竟然也有他的另一面人生,他是革命者的同路人,抗战期间,危难时刻,把重要消息传递给地下党,保护了组织。这位青年医生的奇异人生,似乎向读者揭示了人物命运与其性格之间的某种精确关系,足以用一部小说的厚度来加以诠释。他之同情革命,与他对日常伦理的蔑视有没有什么秘密关联?或者,正是因为他在生活中如此惊世骇俗,所以他甘冒风险出手帮助地下党实际上也是天性使然?

  作者的父亲是四十年代著名的“上海谍报团”成员,这个坚持抗战的中共地下组织因受东京佐尔格小组的牵连被日本特务机关破获。在作者笔下,危险复杂而“铁的逻辑”的秘密革命工作却也同样有另外一种视角,为钱所困、仓促应战而不得不采取的各种临时举措、即使在严密工作纪律下也难以避免的人性疏忽。违背了严格的秘密工作规则,书中的两位从事两条不同工作线路的同志却被安排住在一起,显然这会大大增加暴露风险。如果他们跟房东之间没有那些矛盾芥蒂,也许能有机会逃脱追捕。尽管本书有关段落其重点并不是详细展现父亲所参与的革命地下工作,但有些片言只语的纪录往往揭露了被史传小说影视各种文本所忽略的真相。比如关于太平洋战争爆发的情报,我们在很多回忆录和研究报告中读到有关事件人物的传奇纪录。我们读到在不同线路上工作的情报人员事后声称是他们得到了这条重要情报,是秘密战线上的重大胜利。本书中却讲述了这样一个有趣故事,“父亲”所属情报小组也向上级报告了战争将于八日爆发的消息,然而那却是一条伪造的假情报,一半是分析,一半靠猜想。等到事后上级追问来源,情报提供者甚至吹嘘说情报得自日本皇族。这个类似格林笔下哈瓦那特派员和勒卡雷笔下巴拿马裁缝的假情报故事,奇妙地让我们感觉到触摸到了历史真相。因为确实,假如跑到文献馆查阅中英文旧报,你一定会发现在当时,每个人都确信战争即将爆发,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知识和判断来猜测那个具体日期。

  这是一部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之书,由于他们勇敢地投身于历史之中,他们的记忆也就成了历史本身。“父亲”的家族如何在上个世纪初的社会转型中渐渐败落,“母亲”的家族如何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城市工商业发展过程中繁荣,他们如何并不十分自觉和自主选择地最终加入了革命阵营,正是上个世纪中叶一代青年齐齐左转的过程缩影。读者甚至也能从“母亲”在49年后加入干部训练班的故事中看到中共建国之初的艰难——严重缺乏各方面的干部和人力。正如我们先前所说,书中人物从未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将会在某种程度上融入历史,他们只是日常地生活着,但总是有那么一个选择关头,总是有那么一个戏剧性时刻,让他们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了一个角色。

  二十世纪中国历史是一部激情和伤痛史,从那个时代过来,无论家国和个人都充满创伤。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反复不断地讲述那段历史,讲述那些事件,正是对这种精神创伤的矫正和治疗。反复地、不断从各个角度各个层面通过叙述来重现那些事件,而不是急于去理解它们、急于给它们寻找某种因果关系,才是面对历史当务之急。这不仅是有关回忆和心理分析的隐喻,这正是叙事本身的意义所在。就像《回望》书中提到母亲的那一句话:在梳理记忆的这段日子里,她变得沉静多了。这正是记忆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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