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的初见
晚来的初见
* 魏光亮
记得1981年7月下旬庐山有过中国世界语者第一次合宿活动。当时世界语热度很高,有一千多人报名参加。我作为工作人员,接待了来庐山的人。这次合宿活动是热烈躁动的黄石世界语者模仿国际世界语大会筹办的。
8月1日合宿活动结束了。可有一个女孩,她三个月前就报名了,怎么没来呢?……
那天,我站在庐山城建招待所门口发呆:我想是不是有了一次逃避山下炙热的机会,还是想让心灵去沉淀,去寻找躁动的另一半…… 。
这一想念,俟近西下的落日,眼前不远有个倩影在晃动,脸若银盘,眼似水杏。 “哎,你是heleco(光亮)吧?”这女孩冲我来!
我凝视着她,抿着嘴,弱质纤纤,充溢着少女的纯情和青春的风采。动人的是那一闪一闪的睫毛底下清澈的眸子……。我回过神来,“你是?”“Linda(晓玲)呀!”“是你!”我马上把她的背包接下来,拥她进来。“武汉的Linda(晓玲)来了。”我习惯地向招待所内接待处办公室内喊道,但无人回应。人都下山了。她说:“在九江码头,你们的人忙着安排各地世界语者返程,让我上山来找你。”
Linda(晓玲),很熟悉一个名字,二十来岁,武汉市武昌园艺场职工,一直在世界语函授班学习。4月14日我就接到她的祝贺黄石市世界语协会成立的信并回应倡议参加合宿。
我带她去食堂一块吃饭, “吃了饭,带我去逛庐山吧?”她说。“这个当然,你虽然晚来了,我照样按合宿活动的安排。”我说。
看她吃饭的样子我才知道,一定是饿很久了。“场长今天去部队看儿子,才肯给假放我出来,从纸坊赶到汉口上船就赶来这里了” 她说。端着碗贴在嘴上。我见景生情:“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她沉吟了一下,碗从脸上落下。憨态可掬:“我在自修大专,世界语是第二外语。整天学习又上班,没空闲。”是啊,经过文革迷惑的人,求知热情迸发。那时正是改革开始,不学习饭碗难保。国营场子实行生产责任制,都怕缺工误点。我也是边上班边自学电大。
我不知道这是是承载了我和她的幸运,还是庐山的魅力?古往今来,无数人游的庐山增添了无穷的遐想。与她近距的相见,追寻她那的气息。总能产生向往之情吧。
吃完饭,我在招待所的院子里等她。她出来了,双足插入白色的凉鞋,身子笼罩在兰花的浅色连衣裙里。一头墨青丝在风中漂浮。
她见我就拉着我的手臂,“走吧。我在家反复看你给我回的信,知道你很好。早就想见到你。”她显得开放,也很开心。
我虽觉得暧昧。但幸有电影〈庐山恋〉。就算那里没有阳光,也要勇敢的,大步的,朝前走去。
太阳渐渐地隐退,云如玫瑰,前面是庐山第七招待所会议厅,墙上的世界语横幅还在:“ Bonan Kamaradoj! Varman Bonvenon! ”(朋友好!欢迎你!)。我介绍说“7月27日我们在这里集中接待了,从黄石市海观山主会场来的全国500多名世界语者” ……
“奇迹,世界语者的奇迹!可惜我没赶上。”她感叹着。“现在你给我补上。”
趁着黄昏的余辉,我们紧赶慢赶地爬上300多步台阶,跳跃地走在牯牛岭的脊背间。不久就到了月照松林。
“哎!这么多的直树子。” 一走进这高耸的树林里,她就叫起来。她背倚着一棵直树,头、臀、脚几乎在一条直线上,双手往头上反抱着树,优美的富有弹性的线条凸现在我眼前!
“就象是维纳斯!”我的心有点颤,语出情不自禁。
“heleco哥哥,你真夸我。”她说,“我有点热,我解开了裙带给你拿着。”
“好。”我心头一热:称哥哥了。暗暗自喜。我接过裙带好像触电似的涌动。
晚风在撩,风好象也不自禁了,轻轻地掀起她的裙摆,如同白莲藕般的双腿在裙飘中若隐若现。与伸展的柔滑双臂,浑然一体,婷婷玉立……
夜幕完全降下了。我的眼睛迷糊了。
有人的愿望是挺直的,就象直挺的树:路是弯曲,就象起伏的身段。
这里本是观赏皓月的胜地,离七夕日还差几天。太阳月亮同升同落, 弦月的光彻夜不见。她在夜色的松林中探索着。我寻来寻去,好像魂儿都被勾去了似的。突然,我痛失前足,发现自己跌在一个大坑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头上树叶发着微亮的光,我睁着眼睛向上盼着。
她连忙伸过来一根树杈把我拉起来:“伤着哪了?疼吗?”我才觉得我的腿酸痛,有红肿。
她那一闪一闪的睫毛底下闪着晶光,像是泪水,在探询,在关切,在问候。我俩默默地坐下来,她把我的腿放在她的大腿上,用手揉了一会我的脚。还好,没有崴脚,还能走路。
天已黢黑,我们沿着山间小路往回赶。“赶快回去吧,明天去含鄱口看日出。”她发了声,我连忙应着:“好”。 (感人的爱情文章 www.wenzhangba.com)
翌日凌晟四点,我们就起来了,我把我昨晚写的诗给她看:
月照松林月未来,
却有松风出精彩。
不知深浅跌林坑,
树杈揉情难忘怀。
她说,“好哥哥,你真能写诗呀。”我说:“谢谢你救我起来。”“不许这样说。”她说着又刷着牙。洗漱完,我们就向“含鄱口”进发。
夜幕掩盖了所有的色彩,路的两侧参天的大树,张牙舞爪……。腿旁有一丛丛黑色的灌木,脚下有光秃秃的山石……。她双手拉着我的胳膊靠近我。我说:“你怕吗?”“不怕,我们要赶在天亮之前到达含鄱口。”她说着大步跟着走。
路上有人带着手电筒,强光束不断扫着地面,在黑夜里这样一根光束,它不仅仅是光亮,也是在炫耀着我们追求光明。
往前看,山脉绵延处含鄱口已有一丝丝的红光,淡蓝色的底。有些薄雾缠绕着密林,就在密林里,我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她不见了。我急了,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树上面,这好看日出。”我抬头一看, 她提着凉鞋,像一片轻柔的云挂到一棵树上。我连忙伸手拿下她的凉鞋,让她双手握稳树枝。
迎风舞动着她飘逸的裙摆,我静静的守她身旁,怕她万一被风的吹下。她,象仙女在我眼前飘来飘去。清丽秀雅的脸上荡漾着的笑容。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 总能捕捉到进取,热烈,聪敏 。
马上就六点了。大家都不说话,睁眼而安静地等着,如此虔诚,生怕会错过太阳跳出的一瞬间。
“太阳出来了!”她喊出了一轮红日透过松树枝桠的万道金光。像一把带着红光的利剑突然刺过来,霎时间世界变得绚烂起来。温暖的色彩回来啦!
她扭头说:“光亮,刺到我眼睛了。”“我也被刺到了!该下来了”我应道。
她从树上下来。赤脚走在地上,我连忙给她穿上凉鞋。周围的人也开始散了。
沐浴在晨光中,她捡一片金色的树叶,就像个小小的扇子一路摇着……。走在一块山石上,“躺一下吧。”红色的太阳光照过来,在她身上涂了一层喜洋洋的色彩,映着她的笑脸。我坐在她的身旁,思考着去三叠泉的路径。
沿着一道山泉向三叠泉走去,参差不齐的石阶,几乎是垂直朝下。不时变换方向,形成重叠的“之”字形,铺向谷底。默默无语的石阶总算是把我们带到四面是万丈悬崖的深涧中。
我看着她,背后是那银白色的瀑布从高山顶凌空而下,与她一袭浅色兰花连衣裙浑然一体,象银缎一叠挂着一叠落下,溅在岩石上,飘飘洒洒地落在我的跟前,宛如瀑布的溅出的泉花在我眼前闪烁。
“人们不大容易相信,获取最宝贵的东西有时并不在山顶。”我跟她说
仰望这百丈银练,觉得自己变渺小了。这种感受,只有走了那么险陡的一段“下坡路”,站在峡谷涧底才会得到的。
“瀑布在我们脚底下就消失了。”她跟我说。、
我与她相互凝视着,似乎只要一拥抱,就不会消失这里了。但是路是要不断地走,不能停留。
只见她手上还摇着金色叶子的小扇子:“明天的路怎么走?”
世界语创始人柴门霍夫的诗《路》中写道“我们决定勇往直前,端正方向步伐稳健。小水滴常流不断,可以把花岗岩击透凿穿。希望顽强坚忍不拔,这就是我们飘扬的旗幡。稳步耐心乐观,定会达到光荣的彼岸”。
第二天,我们一起乘东方红轮回湖北,幸运的是去年秋拍摄的电影《巴山夜雨》在船上放映,那首插曲“我是一棵蒲公英的种子,谁也不知道我的欢乐和悲伤,爸爸妈妈给我一把小伞,让我在广阔的天地里飘散”。一直旋饶在我与她的眼神中。她好像喉咙里梗着什么。 看船尾溅起了雪白的浪花,一只只江鸥追着我们,可有意思了。但是她好像高兴不起来。是离别的痛苦还是莫名的无奈。
船到了黄石,我要下船了。她那一闪一闪的睫毛底下又闪着晶光,泪滴在那金色叶子上,她顺手送给了我:“好哥哥,我到武汉后会给你来信的。”我的手带着她泪滴的金色叶子小扇子回家了。过了好多天,立秋也好多天了,我收到了她的来信。原来她有一种与场长公子的强权情感挣扎,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只恨初见已晚。再后来她…… 无奈花飘子散,我俩的回味像是停留在凝固空气里的初见。只是让心灵的乐观,各自到达的彼岸。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