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一个正室的耗与守
当生活偏离轨道，挽无可挽，是否还应[一条道走到黑]？
当去水01
“李姐，你看这事闹的，咱老总这内当家的来了，那个编外小嫂子在公司还能呆的长吗？”
“呆不呆得长就看咱老总的手段了，小嫂子是业务尖子，公司培养个人不容易，哪能说走就走呢。”
“有人，嘘……”
“怕啥？一山容不下二虎，这个事早晚得捅出来，再说这小嫂子生下那么大个孩子，就是想藏也藏不住啊！”
这是娴儿在公司厕所蹲坑时，无意间听到的一段对话。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回到办公室，用了半天时间才回过神来——她的男人早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专属了！
半月前国有银行改制，娴儿因“历史遗留问题”被要求签署了“自愿买断”的解除劳动关系协议书。一同下岗的同事怨声载道牢骚连连，她则风轻云淡地走进自家公司财务部，成了名副其实的内当家。
经过十年摸爬滚打，她老公应子强的装饰装修业务已经做成了当地行业龙头，应子强也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企业家。本以为退下来能助老公一臂之力，没想到刚进来就窥破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02
其实娴儿也不是看不开的人，现在但凡混得好的男人，哪个没个莺莺燕燕围着。小打小闹地玩玩儿也就罢了，敢生孩子就是要名份的前奏，这哪能坐视不管？
应子强陪领导出差，她没有心思做饭，晚上煮了速冻水饺。她还是没能憋住，当她一字一句地跟放学回来的女儿把听到的悄悄话说出的时候，女儿娜娜的脸也白了。她断定孩子也被蒙在鼓里，顿时一股恨意疯狂地涌上心头：这个忘了本的东西，如今干大了，当我娘俩是摆设呢!
“妈妈，你打算怎么办？”
“妈妈就你一个孩子，当然要为你考虑，你爸只能是你一个人的爸，咱勒紧腰带支持他挣下的家产更不能让别人分了去！”
隔天晚上，应子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他摸黑推开卧室的门，见娴儿睁着眼睛和衣而卧，床头灯亮着，光线朦胧。
“回来了？说说小嫂子是咋回事吧！”
娴儿身子不动，声音冰冷空旷。
在娴儿冷漠的声音里，应子强一震，继而沉默。良久，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啪地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
“娴儿，你知道，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期期艾艾地看着娴儿，丝毫没了在公司里霸道总裁的王者风范。
原来，五年前他带队外出参加设计专业的一个年会，酒后糊里糊涂跟公司新聘请的女员工上了床。以后很长时间应子强都懊悔不已。谁知道那个姑娘竟然疯狂地爱上他，不图名不图利心甘情愿地跟他好，中年男人遇上年轻的性感肉体，就如同老房子着了火，想戒却怎么也戒不掉那致命的吸引。
没多久姑娘怀了身孕，两个人在要与不要间协商不下，当得知是个儿子的时候，应子强放弃了坚持。如今儿子两周岁，孩子他妈在工作上独挡一面，现在公司一半的业务量是她带来的。
“咱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个男孩子顶着……”
“那我的闺女算个啥，你把我娘俩放在哪里？”
娴儿忽地一下子坐起来直勾勾地瞪着他，眼睛里有火喷出来。
提到闺女，应子强噗通一声跪下了：
“闺女是我的心尖子，你是我闺女的妈，没人能代替你俩……”
“娜娜……”娴儿一眼看到穿着睡裙的娜娜满脸泪水，孤独无助地站在卧室门口，光着的小脚丫赫然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应子强惊骇地回头，双手扶地想站起来，惊惶失措间眼前一黑，以头着地重重地栽了下去。
03
在医院里，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并没有发现大问题。医生的诊断是“体位性低血压”，说是劳累过度体质虚弱导致，被要求进VIP病房住院观察。
娜娜放学后天天来医院陪爸爸聊天，娴儿像个贤惠的妻子一样不离左右，似乎经历过生死，娘俩对好多事情都看淡了。
出院回到家的当晚，应子强向妻女保证“立即辞退那个女人”，在娴儿狐疑的目光里又笃定地给娘俩吃了一颗定心丸，“相信我，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那口气那表情，仿佛胜券在握。
一周后，被公司员工暗暗称为“小嫂子”的女人果然滚蛋了。公司上下议论纷纷，说是觊觎已久的省城一家装饰公司用高薪把她挖走了。一时间，几位大妈和小姑娘羡慕得红了眼。
半年后，应子强出差回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两个人正在聊天，应子强的手机响起来，疲惫不堪的应子强看了眼号码脸色大变，一边按接听键一边往阳台上跑，娴儿紧跟在后面，电话里传出女人压抑的哭声，说孩子的体温又升上去了，全身滚烫，小脸通红，气息奄奄地瞪着眼一声声喊爸爸。
“快打120，有情况随时联系，我马上开车过去！”应子强放下电话，慌里慌张地穿裤子。
娴儿“嗷”地一声扑上去，八爪鱼一样从后面抱住，去意已决的男人三下五除二把她从身上撕巴下来，拿上外套抄起公文包摔门而去。
娴儿跌坐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第二天一早，娴儿跟女儿坐在餐厅里默默地吃早饭，有短信提示音。
“孩子病情稳定，我两天后回，面谈。”
“谈你个鬼！”手机划了一条弧线，嗖地飞落进客厅的沙发里。娜娜吓得一哆嗦，趴在餐桌上啜泣起来。
“哭哭哭，哭顶个屁用……”娴儿一巴掌把餐桌上的牛奶杯扫落到地上。
04
应子强是第三天回来的。
娴儿故伎重演，一哭二闹三上吊，应子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收拾、做饭、各种献殷勤，就是不接招，撑不住了一走了之，留下个疯婆娘在家里撒泼打滚。
娴儿太知道应子强这个人了，他一贯沉得住气，以不变应万变是他的法宝。哼，我的底线就在这里，你不妥协我绝不罢休，看看到底谁能耗过谁！
公司里连续接到几笔大单，应子强高兴，在书房跟闺女嘻嘻哈哈，娴儿看不惯他这种小人得志的模样，在外边摔盆子打碗。
这次挑战成功，应子强终于肯面对她了，一句话没出口，娴儿“嗷”地一嗓子扑上去，应子强的脸上留下两道鲜红的指甲印。
应子强抹了一把脸，反手一巴掌呼过来：
“我忍够你了，你看看你还有当妈的样子吗，没法跟你过下去了！”
应子强照旧摔门而去，偌大的房子里只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他不想过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娜娜悄悄地走过来，怯怯地抓住她的手：
“妈，让爸爸走吧，我陪着你，你老了我孝顺你……”
“孩子，凭啥是咱，要走也得外头那贱人走。我一天不离婚她就是个三儿，十年八年下去，你爸爸也该收心了……”
05
周末，娜娜去同学家里做作业，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娴儿乐得清静也就答应了。晚饭后，同学的妈妈打来电话，说娜娜愿意在她家住下，娴儿客气了几句，也没多想就挂了电话。
以后，娜娜经常住在那个同学家里。
打打闹闹中娜娜升入高中。
高二学期初的家长会上，班主任公布期末考试成绩，娜娜门门不及格，在全班倒数。可娜娜拿回家的成绩单不是这样的啊，娴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家长会结束，她留下来找班主任问问明白，班主任一句话说的她瞠目结舌：
“这学期应丽娜病假太多，今天她都没来上课，等养好身体我找任课老师帮她补补，学习应该没大问题。你们是不是带她出去看看，有病早治……”
她从学校直接去了娜娜同学家，同学的妈妈说从上学期娜娜就没来过她家，娴儿更懵了，发动各路人马找。应子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哭晕的娴儿已经吃安眠药睡着了。
48小时后，公安机关立了案，地方电视台的寻人启事开启每天早中晚三次轮番轰炸，娴儿不吃不睡，一天24小时抱着手机守在座机旁边，一闭眼就看到娜娜满身鲜血面无表情地在不远处站着。
这不是个好兆头！
她下意识认定她的娜娜没有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像无数小虫啃噬着她的心，想也不敢想说也不敢说，任凭应子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里里外外地折腾。她明白，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更是对她的惩罚，走到这一步他俩都活该！
其实初二上学期她就发现娜娜成绩下滑，跟闺女谈心、联系班主任、找课程辅导，两个月下来，孩子的疏离动摇了她的耐心，她把女儿的不争气跟男人的渣狠low联系到一起，一天到晚叨逼叨：
“老话说得不错，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跟你爹一路货色！”
“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这辈子碰上两个白眼狼……”
“有本事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
如今娜娜真的走了，大人做下的孽，报应在了孩子身上。
我的娜娜到底错在哪里？
孩子错了，错就错在碰上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娘！
她在心里一遍遍自问自答，抱着女儿的睡袍，哭成狗。
06
大半年后，有人说在五十里地开外的一个小村子里看见娜娜了。
两口子欣喜若狂又忐忑不安地赶到时，他们的闺女正卧在低矮逼仄农家小屋的土炕上。屋子里气味扑鼻，炕前的凳子上搁着硕大的尿盆，身边睡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
刚满十七岁的娜娜做了妈妈！
娴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住在医院里，几年来的恩怨过往像演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反复回放，她终于明白，一切悲剧的根源，有他，也有她，有也自己。
她以为她不止损就是赢得，却没想到不及时止损，只会带来更加惨痛的损失。
固执地在一条路上走到黑，对于既成的狗血事实，没法做到放下，也没法无视，结局没有不头破血流的。
“宁肯坐在宝马里哭，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纯粹是花季少女的隔空意淫。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以快乐为前提的死守，终将失去它应有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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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号微橙子：用一颗小污心，写一点小清新。聊一聊冷漠世间的深井与江湖，谈一谈疲惫追梦中的生活与情感。微橙子公号ＩＤ：wczi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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