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之乐
楼顶上,我砌了一个五十来坪的菜圃,还养了狗爸爸狗妈妈及他们刚降生四天的六只狗娃娃。
刚刚下完了雨,楼顶上湿气氤氲,菜圃里的菜一改平时的奄奄,一颗颗支棱了起了叶子。
我把狗狗的食盆放在平台上,刚做了妈妈的大旺不客气的先吃,小旺就蹲坐在不远的地方等着。
看了一会儿,我就开始理园子里的菜。为了给狗狗留出足够的空间,我今年种的菜只有往年的一半。另一半就种了些花树果树。因为太旱,也是疏于管理,只活了一棵桃树、两棵金银花和五棵蔷薇。挪种的菊花也死得只余了两棵。
这几天的雨把地里原来的种子都催了出来。去年和今春掉落到地上的白菜种子、油菜种子、苋菜种子、木耳菜种子等都纷纷的从土里冒出头来,各划地盘,长成密密麻麻的一层。还有几棵茑萝和做观赏用的药葫芦,就这儿一撮那儿一搓的攀爬着,当然也少不了各样的草。
最多的是马齿笕、雨谷草和热草。菜密的地方,它们就稀一些,菜稀的地方,它们就长得多而密。
就这样,草和菜就合伙占据了这五十多坪的小园子。又乱,又不乏生机。
我倒不惮于养一些草,比方马齿笕和雨谷草,都是可以吃的。马齿笕可以用肉炒了吃,也可以放了蒜泥凉拌。把雨谷草的嫩芽叶掐下来,做汤或者炒鸡蛋吃,都是很好的。今年我家园子里这两种草泛滥成灾,就是因为我这两年刻意“纵容”的结果。
只是,那一层层嫩嫩的热草却不敢纵容,就怕今年一放纵,明年这草就野火烧不尽了。
于是,我戴了胶皮手套,除草。
小时候,做得最多的活计便是除草,从春天小麦地里的麦蒿,到秋天玉米地和棉花地里的草。春天的小麦刚覆盖住鞋子,日头暖暖的照着,轻柔的风,把桃花的香,杏花的香,梨花的香都远远的送来。我们一会儿低头拔草,一会儿又抬头远望,从近到远,一块的绿,一块的红,一块的粉,红粉未落,白的梨花又开了……仰观天地之大,这个世界就是我的,除草并不是劳动,竟是享受。
但玉米地和棉花地里的草却不好除。火热的天气,密地不透风不到头的玉米杆,划得胳膊生疼的玉米叶……往往一趟下来,胳膊、手腕,甚至脸和脖子这些露出来的地方,都是划的红痕,让汗水一浸,生生的疼。
除了除草,多数的农活我都干过。特别是读初中哪几年,家里人忙着做生意,地里的零碎活就靠着我周末和放假来做。那时候身小力薄,背不起喷药桶,就把喷药桶搁在高处,小半桶小半桶水的向里放,然后自己蹲在低一点的地方,把药桶背起来。
说实话,种地,真的不只是陶渊明笔下“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的浪漫。但是,我却挺喜欢的。
我喜欢一个人在地里,低头是绿绿的、充满着收获希望的庄稼,抬头是辽阔的天……
我手头慢,活道很一般,用农村人的说话,就是“不能干”。但我对农活,却从不排斥。因为,做农活时,我的手上脚上忙着,那心却早飞到旷野天地里去了。一趟走到了地头,又一趟走到地头……体会到天高地迥、宇宙无穷的美妙。
我是极喜欢空间时间自由的人。虽然并不能干,但做事情并不怕苦和累,前提条件就是空间和时间的自由。
我喜欢做农活,也只是喜欢做活时那种不急不躁,又不必用心的状态。就像现在,我在十八楼楼顶上,在五十坪的园子,一百坪的天台上拔着草,脑子里却四荒八极里的去了,虽然身子免不了乏累,但是,心却是舒坦的。
高中时,学习陶渊明的《归园田居》,读到“暖暖远人树,依依墟里烟”,便觉得恬淡、从容而美好。
但是,我既没有陶渊明的坚决,也没有他那种摒弃世俗的超脱,我还是爱享受,喜欢城里楼房里的清静,喜欢出入就是柏油路的干净,喜欢商店遍布的便捷……
后来,工作,后来结婚,后来住上楼房。但心里,却依然贪婪地固守着一个田园的一角。
三年前,有机会买到有楼顶平台的房子,八十来坪的天台,五十多坪的阁楼。我可着自己的心意,把阁楼装成了书房,在平台上垒了池子,填了土,从此,我就有了自己的一个小田园。
有心有闲的日子里,我就在阳光不盛的早上或太阳落山的下午,就来这里消磨时间,或者说是消费时间更好。
无聊的熬时间,那叫消磨;情趣昂然的享受时间,那叫消费。而我,就是把我工作之余的很多时间,消费在了这里。
这里是有魔力的。不管工作和生活有多少压力,在这个小小的园子里,看着那些盎然的绿意,心就柔成了一片,淡然清明到几近于无。手里做着那些简单的活计,不紧不慢,仿佛时间都为我停驻了。
我不是个农人,种东西全凭心意,更不专业,园子里的收成和也是很一般。连水费都种不出来。但是,精神的收获却是很大。
在这里,能够让我享受时间的从容,能够看到自然的勃勃生机,更能感受到劳有所获,感受到一年一度的轮回……
或许,田园的乐趣就在这里吧,时间放缓,空间扩展,让我们不知不觉得宁静淡泊起来。
天高方知云淡,与这辽阔的空间时间相比,生活中的那些小困难、小意外都渺小的不值的多去看一眼。就像庄子讲的“那些世俗的功名利禄的争斗,都不过是蜗角虚名”。
这样去说,未免有些“阿Q”,可是,人生在世,难得享受,能Q的就Q吧,不必强求。
有时候就想,我们对田园的向往,是不是还是来自于基因里对土地和山林的依恋?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管不了上下五千年,且只享受这一刻这一片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