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拒婚,她害死了全家
来源 | 卿云斋笔录()
撰文 | 宋依陌
壹
“你若再跟着我,休怪刀剑无眼。”夏禾神情冷冷,竟把刀锋的冷冽光芒也压下几分。
这人好生讨厌,夏禾本以为他只是个深山采药的弱大夫,眼见着他要丧于狼群之口,忍不住出手相救,没想到他竟一直跟着自己,还总是不远不近,想来武功在自己之上,那时不出手只是在等待良机。
那男子笑意清浅,语气温柔:“在下陈秋,方才多谢姑娘相救,姑娘的伤……在下颇懂些医理。”
夏禾看着手臂上被草草包扎的伤口,上面隐隐有血迹渗出,她眉头皱也不皱:“无妨,你可以走了。”
夏禾一身黑衣,满脸肃杀,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陈秋面上流露出心疼之色:“姑娘……留疤总是不好的。”
陈秋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倒看得夏禾好笑起来:“你是担心我留了疤痕,日后被夫家嫌弃?放心,我不嫁人。再说,就是嫁人也不是嫁你,你这般愁苦作甚?”
但看着对方一脸她不听从便誓不罢休的样子,夏禾只得接过药膏,触手温凉,是上好的玉瓶,这个陈秋肯定不是个小小的大夫那么简单。但夏禾无心过问,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姑娘你为何独自一人,你家人朋友看到你受伤会心疼的。”夏禾转身欲走,只听得传来这么一句。
“这世上爱我的人早都死了。”夏禾丢下一句话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陈秋望着夏禾离去的方向,说:“银铃草也救不了他们的命吗?天命如此。”他又低声嘱咐了句:“你派人悄悄跟着这个女子。”
贰
宫家,昔日繁华富贵之象,今日一片死寂,只因祠堂里摆放的两具棺材,虽是镶金钻玉,也掩盖不了死亡气息带给人的恐惧。
一具年轻的尸体已经静静地躺在那里,他面色乌黑,形容枯槁。棺材旁边乌压压围了一群人,其中面如死灰的正是宫老爷,他强撑着身体,老泪横流:“就是死,老天爷也要我儿死在我前面,这都是报应啊报应!”
宫老爷喘得愈发厉害,仆人忙扶他到一旁躺下,他艰难地说:“秋儿,这个家就交给你了。”接着哭喊震天,宫家又多了一位亡人。
陈秋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院中,抬眼望着暗色沉沉的星空,却敏锐地察觉到东边草丛处有动静,甩手一记飞镖射出:“谁在那里,出来!”
夏禾只是心下懊恼,本想偷偷潜入宫府,可一上来就被人发现,还是个高手,如今一来,也只好拼死一搏。
夏禾这次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她并未蒙面。她一亮相,两个人就打了个照面,不由都惊呼道:“怎么是你?”
夏禾首先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秋嘴角笑意明显:“这么快又见面了。宫家老爷和公子生了重病,我是大夫,自然是来看病的。”
“不过一盏茶时间之前,已然亡故。”陈秋的只是简单说出这件事,像说出今日天气如何,那边夏禾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正验证了她从府上仆从那里听到的消息,她本来只是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听得一声大笑,却是凄厉无比:“老天有眼,今日大仇得报。爹,娘,女儿不孝。女儿如何能在世上苟活?”她又望着陈秋微微一笑:“小大夫,我们来生有缘再见。”
一道血泪缓缓地流过夏禾的面颊,她手腕一抬,一抹亮色就往她脖子上而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陈秋上去一把握住剑身,这才堪堪将她救下来。
夏禾只冷冷地说:“你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我死志已决。”
陈秋抬起鲜血淋淋的手,苦笑道:“姑娘看在我为了救你,几乎费了一只手的面子上,也好得告诉陈某你与这宫家有何仇怨,你又为何寻死?”
夏禾跌坐在地上,浑身血灰,闻言一笑,宛如鬼魅:“那日我告诉你,这世上爱我的人都死了,没告诉你的是,他们是被我害死的。”
叁
阳春三月,正是踏春的好时节,夏禾和她的同伴们身着鲜衣,笑容明媚,正趁着风儿放纸鸢。
她们玩得兴致正高,一阵强风吹过,纸鸢却被吹到了树上,当其他的少女纷纷叹气表示扫兴时,夏禾一笑道:“这有何难,且看我的。”
夏禾轻轻一跳,一转身已然是稳稳当当地落在树上,她将树枝上的纸鸢摘下,对着下面的同伴们笑说:“如何?”她正待下去时,看见树上还有只风筝,便拿起来高声道:“这是谁的大雁?”
夏禾看也不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手一掠,便下去继续和自己的女伴继续玩耍。只是她不知道,有个少年爱慕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她。
过了几日,夏禾发现爹娘面色愁苦,似乎是有天大的不幸降临到她家。夏禾父亲是一个泰和县县令,近日正接待来巡视的郡守,听说姓宫,难道是接待出了问题?
在夏禾的逼问之下,她娘一把搂住她,问她前几日出游是否遇到一个少年。夏禾仔细想想,才记起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她不清楚他的模样和姓名。
夏禾听他爹说这个少年便是宫郡守的儿子,他看上了夏禾,宫郡守便派人来求亲,要求夏家在三个月内嫁女,因为那之后他们就要回去京城。
夏禾知道自己的祖母年老多病不便远行,泰和县又是他们的家乡,父亲是不可能像宫家提议的那样,去当个京官的。他们本来只想在当地替她寻门好亲事,可如今他们唯一的女儿要去万里之外的京城了。
夏禾只觉得气愤,她又不认识那狗屁宫家少年,不过是看了她几眼就喜欢上她,这喜欢能有多深?宫府平白无故地就要把人家的闺女夺走?
夏禾不愿离开她的父母,所以给父母出了个计策,就让他们答复宫家女儿已经许下人家。
宫家少爷染病的消息很快传来,听说他固执地不愿去京城医治,宫郡守无法,甚至亲自上门询问,得到的回复依然是已有人家,不可改约。
夏禾的爹娘已隐隐担心,宫家毕竟有权有势,若知晓实情如何是好。夏禾那时天真骄纵,只说她是打死也不愿嫁那姓宫的。
宫郡守终是得知了自己被骗,他看着自家儿子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自己在朝廷之上连皇帝都要礼让他三分,却在一个小县城被人耍得团团转。
更何况他儿子还对这姑娘念念不忘,他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人进家门,自己的儿子是本该娶公主的。
宫郡守走后六日,夏家突发大火,火势蔓延过于迅速,一夜之内,夏家被烧了个精光,连带着上下三十口人命。
“没人知道,我活了下来。可他们是因我而死。活着是痛苦,死了是解脱。你为什么不让我解脱呢。”夏禾面容沉沉,了无生志。
肆
陈秋突然笑起来:“因为,我还没玩够啊。”
夏禾猛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陈秋。
陈禾说他本名宫秋,是宫郡守的私生子,所以夏禾自然没有想到宫郡守不止一个儿子。他自小流落在外,他父亲对他怀有歉意,所以对他的话无不听从。
“那时我为你重病数日,你却不闻不问,这笔账我该向你讨回了。所以你死了就不好玩了。刚才听你说这么一遍,才发现,夏姑娘,你真是对我毫无印象啊,枉我惦念你这么多年。”
宫秋看着夏禾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又笑说:“你不信。你以为深山偶遇是巧合吗?你又为何在这里遇到我?”
宫秋唤出一直跟着夏禾的人,夏禾看见他猛地一惊,她一直觉得有人跟随,原来不是错觉。
宫秋说:“不过是我发现你的踪迹后,一直派人跟着你罢了。若我们没有那些纠葛,我做这些干什么?”
宫秋说他本想伪装一下,让夏禾爱上自己,再狠狠抛弃她,可没想到夏禾以为仇人已无,一心寻死,他只得自揭身份。
宫秋冷笑道:“谁让你们家不识抬举,天大的恩情不接着,反而一味欺骗,自作自受罢了。”
夏禾想起自己的爹娘,忍不住要扑向宫秋:“我恨你,我要你死!”却被宫家的侍卫拦住。
宫秋一边用丝锦裹住手上的伤口,一边轻蔑地笑笑:“如今我是宫家家主,你想杀我,最好再练个几年。我不会让你死,除非我不想玩了。”
这般任性,一如当年,只是看了几眼,便非要娶她,以至害她全家的骄纵少年。
夏禾可以以命相搏,但她知道自己不够强,根本伤不得宫秋分毫。她抽身离去,撂下一句话:“宫秋,你要惜命——留着你的命等我来取!”
伍
“你不是前几日才失败吗?又来?”宫秋看着与自己缠斗了三年的夏禾,一时有些无奈。
夏禾长剑出鞘:“三年来我不断努力,可你也不断精进,我不断地落败。”她缓缓收回剑:“我今日来,其实是想找你聊聊的。”
宫秋挑挑眉,聊聊?这可真是新鲜。
“我一直在想,你为何不杀我,放任我这个威胁。”夏禾目光澄澈冷静:“不要再说什么玩玩的话了。”
夏禾突然笑了,竟给她添了几分妩媚,她说宫秋一直没对她下过狠手“我一直以为自己很惨,没想到你比我更惨,到现在你还爱着我,爱上一个恨你入骨的人,爱上一个永远不会爱你的人。”
夏禾觉得好笑:“只为你一句轻飘飘的一见钟情,我付出了怎样惨痛的代价啊。”她突然后退,一边拔出剑来:“你爱之人死在你面前,便是对你最大的报复。”
宫秋大惊,那日她举剑自刎的场景又在他眼前浮现,他忙驱身向前,正待举动,只听得一声低语:“你还没死,我怎么会死。”
武者,攻心为上,夏禾摸出了宫秋的破绽,正是她,所以以死相迫,搅得对方心神大乱,再伺机而动。
宫秋摸着腹部的满手粘腻,他望着夏禾轻声道:“我不想死。”便反手一掌,将夏禾打得连连倒退几步,他便转身离开。
夏禾有些恍神,倒不是因为这是宫秋第一次真正下狠手打她,而是宫秋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是世上无价的珍宝,是他的命中之命。
如果有来生,他们是不一样的开始,或许会有不同的结局,只是这一世,她还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要他死。
陆
没等到夏禾再去找宫秋,他就派人来找她了。夏禾没想到这一次去改变了她的一生。
宫秋面如死灰,他一改往日的调笑态度,语气柔柔,好像他还是那个送她药膏的小大夫。
夏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可宫秋毫无生机的面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宫秋确实是宫家的私生子,可那个在泰和县执意要娶夏禾的不是他,是他哥哥。宫秋是在成年后才认祖归宗的,他并不怎么得父亲喜欢。
他家族男性有种遗传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可以轻易夺去人的性命,他哥哥当初求婚被拒后生病就是因为这个,一病多年,被他父亲用药吊着,他父亲自己也病倒了。
宫秋因此去山上寻银铃草,那是他和夏禾的初见,宫秋对夏禾一见钟情。
宫秋派人跟着夏禾是想制造再次和她相遇的机会,没想到第二次见面自己的心上人就没了活着的欲望。
“如果你靠仇人才能活下去,我就给你个仇人。”宫秋说他是为了自己,因为爱她,所以固执地想要将她骗在这个世界上。
宫秋苦笑:“可能连上天也觉得这对你来说太残忍,我也没逃过家族的诅咒。”
夏禾想起那个小大夫温和的眉眼,泪水终于模糊视线,原来这才是他们的初见,她是信一见钟情的。
宫秋说:“夏禾,我不想死,活着多么好,我活着你就能活着,活着我就能看看你。可是我要死了,我怕你……当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可以听我这将死之人的遗愿,好好活下去吗?”
夏禾哭着摇头:“我不,你死了这世上就真的没有爱我的人了,”却见宫秋哇得吐出一口鲜血来,连忙说:“好好好,我会好好活着。但我也不要你死。”
宫秋温柔的目光笼罩着夏禾,他说:“你那时说来生有缘再见,可此生遇到你,我估计已经耗尽了上几辈子积攒的福气,我怎么敢赌来生。所以我紧紧地抓住你不放啊,只是天不遂我愿。”
宫秋说这回轮到他说来生有缘再见了,夏禾抹掉脸上的泪,忙道:“你说得对,我们相遇在今生,就要相爱在今生。说不定下辈子你是个瞎眼老头呢,所以,你不许死。”
支撑人活下去的,不是恨,而是爱。
宫秋活了下来,他重新又仔细查阅了医药古籍,发现银铃草确实对治他家族的遗传病有效,只是不应像寻常草药那样煎服,而是直接生食,摄入药草的新鲜汁液才能保持药效。
后来夏禾和宫秋的女儿去闯荡江湖时,问自己的爹娘他们有什么可传授的,他们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来世不可知,今生就要活,今生就要爱。
- 完 -
【卿云斋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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