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我却不知道能写些什么
01
昨天有一段时间，出现了整个春节以来都未有过的躁郁，这种感觉就像病毒，莫名袭来，使人防不胜防。
我不认识病毒，所以无法防备。我不认识躁郁，同样无法防备。我还不认识黑暗，所以置身光明里，就更无法防备各种冷枪袭击。我不认识许多事物，在它们面前，我就是一枚自以为高傲的脆弱猎物，瞬间就被击倒。
人在躁郁中，几乎不能做什么。想阅读一本平素珍爱的书，但那些一直像无间老友般的文字，此刻变得刻板而又生硬，还有些刺眼。想听一首能将灵魂带出这肮脏肉体的曲子，但各种旋律跳来跳去，最终每一个音符都压不倒内心低沉的怒吼。
站在高高的阳台，望着朝东的方向，太阳已经转到了西方，有光，但没有景致。虽然在过去的近二十天里，我在这里打发了许多独处的时光，看见每一分秒之间都有生动的景致。
这段日子，眼前多数时候满目无人，但偶尔会有喜鹊、鸽子或者乌鸦之类的鸟，悄然飞过，和平安详。使我意识到，以往人是多么野蛮而嚣张地破坏着这份和平与安详，野蛮的不是野兽，是人心；嚣张的不是猛禽，是人性。
有一晚，我静静地站着，突然看见窗外有雪花悄悄飞舞，无声无息，像母亲温暖的手护理了我受伤的心灵，顿时泪涌。有一份爱，从不耽延，却一直宽容地及时行至。
前天晚上，我竟然还看到了殷红的血月，像孕育着愤怒的孩子的脸，更像一枚待盖棺论定的应许印章。
此刻没有景致，一切僵硬而又冰冷。建筑的线条单一而又粗暴，将优美生动的圆弧形地平线，撕成了条条块块。没有景致的世界，就像没有思想的头颅，比病毒更麻木，比死亡更残酷。
没有景致，是你的眼睛瞎了！我的灵魂里有一声严厉的责备，使我浑身一震。旋即有一种比感动更深刻的情意涌起，我意识到那来自比思想的头颅更高贵之处，是在街市上呼喊却被人鄙夷的智慧。心被罪的油蒙，眼睛怎么能看见美好的景观？
02
我坐下来，想写点什么，就像往常一样。但发现钢笔已经干涸，原来在躁郁里，我打开它太久，以至于晾干了笔尖。我不知道能写些什么。
这些日子写了太多，有一些誊写在网络上时，就都在未见光时就消失了。还好，已经习惯了黑暗角落的冷箭，内心除了泛起瞬间的嘲讽与唾弃，其他都仍旧是阳光的。但一次次擦伤又被疗愈的心，仍旧逃不脱偶然一次的重创，就像昨天的那段时间，莫名其妙袭来的躁郁。
打开了许多本书，都不知道能阅读和写些什么，人类描写了千万亿种黑暗，我所处的黑暗仍旧是那样独特难书。光明的都是圣洁，黑暗却各有各的污秽与不堪。
暗自思忖了片刻，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记录数遍自己的心，都几乎没有重样的丑陋模样，何况这罪欲横流的人海茫茫？写到这里，那股浓稠的躁郁突然不见了，它再黑暗，终究还是惧怕真理的光，哪怕只是微弱的星星点点。
我站起身，再次踱步到高高的阳台，望着朝东的方向，日暮将至，灰蒙蒙的雾霾消弭了那些僵硬的线条，虽然它也从未好看一分，但黑暗与黑暗相争相杀本就是常态。令人欣悦的是，那灰色的天际，有从西边映照过来的微红，在我心里燃放起无数叫盼望的烟火，激越、飞腾，带着令世界战栗的尖鸣，像击鼓敲钹的赞美，又像号角吹响的凯旋。
是时候了，公义的刀要落下，生与死截然分开，生跃入光明的境界，死堕入黑暗的火窑。有哀哭变成跳舞，在和平的舞池里，她穿着细麻衣，洁净，光明，舞姿翩翩，再无冷箭，永永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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