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鬼（完结）第34章 座谈会大讨论

　　一星期后。华西市召开干部反腐倡廉警示会，市委书记王新明在会上做警示报告：“同志们，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在省委领导下，我们和党中央保持一致，高举邓小平伟大旗帜，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树立科学发展观，使我市社会经济得到和谐持续发展。但是，在这发展的同时，一些部门的个别领导不是执政为民而是变着法儿以权谋私。他们先后落马，不仅葬送了自己的前程，而且也辜负了组织对他们的培养和信任。就我本人而言不仅感到痛心，而且深感责任不可推卸的。是我教育不够，监管不力，甚至有意无意地给他们提供腐败的土壤，在此我向全市人民和同志们致以真诚的道歉！”

　　王新明喝了口水，扫视一下台下的干部继续讲：“当前，我市发展面临新挑战！如果不发展，是领导不作为，对不起父老乡亲的期盼。但发展，就要改革创新，谋划发展新思路，这样就要进行利益再平衡，如果平衡不当，就会出现腐败现象，引发社会矛盾。如何在改革发展的同时，坚持反腐不放松，这是当前不可回避的挑战。一些领导一说反腐败，该讲的不讲了，该做的不做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官场腐败变态！有人说反腐败难呀，是的，难就难在反腐的权力在腐败人手里，难就难在反腐败的人政治根基不牢，反遭劫难。但是我党是人民的党，共和国的党。所以，反腐败再难也要进行。不然，激起民怨，亡党亡国呀！我代表市四大班子向全市广大党员干部和人民庄严承诺，发展的车轮滚滚向前，反腐的法绳疏而不漏，苍蝇老虎一齐打！希望各单位采用多种形式，展开大讨论，凝聚共识，谋划发展与反腐大计，为华西社会经济和谐持续发展作出应有的贡献！”

　　下午。全体纪检干部汇聚纪委会议室，针对王新明在市干部反腐倡廉警示会讲话进行激烈讨论-——

　　高云鹏在发言：“人没有权力时，待人谦和，温文尔雅。但一但有权，就官气十足，头脑开始膨胀起来……”

　　白有志接着说：“官有权就有利，就有势力，就拥有了声色犬马，这是腐败的根源。所以，干部如果没有权就不会腐败。”

　　高云鹏接话：“腐败犹如寄生在官员体内的病毒，生命的‘权’终止，病毒也终止。无论是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还是社会主义国家，都有不同程度的腐败。腐败是‘权’的顽症，‘权’是腐败的温床。”

　　陆川发话：“按高书记的理论，把腐败的‘温床’搬掉，就没有腐败了。这等于我党把执

　　政权丢了，反腐败有何意义？”

　　高云鹏急了，欲怒，但没有发作。

　　李周接着讲：“权，是阶级的产物，也是社会发展的结果，是治理国家的工具。权是一把双刃剑。用权为了人民，社会经济才风清气正，和谐发展；用权为了自己，就会与民争利，产生剥削和腐败。所以，我认为，腐败的关键是人们对权力观的价值取向……”

　　高云鹏质问：“怎么使权有效地为人民服务？”

　　李周答：“监督规范有权人的行为。”

　　高云鹏论监督的负面特点：“人们都不喜欢受监督。监督就是制约，它和自由相对立。”

　　李周论监督的正面作用：“监督制约是一种规律。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要保持和谐，都必须有监督制约。地球没有太阳的制约，就不会有今天的勃勃生机；人类社会没有制约，就成杂乱无序的世界；老鼠没有猫的制约，就会出现鼠疫肆虐。”

　　杨弘咳一下，消瘦的面孔透出刚毅：“同志们围绕王书记提出的‘为什么一些人有了权就腐败？’进行了热烈讨论。综合大家的观点，我认为，一些人之所以有了权就腐败，首先源于人的贪欲本性。这就要求我们党员干部树立执政为民的宗旨意识，常修廉政之德；其次是监督机制不严。这就需要我们建立健全惩治、教育和多层监督遏制腐败的管控体系。”

　　此刻，人大会议室也正在激烈讨论，副主任赵瑞好像在与杨弘隔空对辩：“但是，一些领导贪污犯罪，就是无受监督，至少是无效监督。从理论上讲，龙根，刘喜贵、宋得九、秦平、秦威、石坡等人，应该受到同级党组纪检的直接监督以及上级的监督，包括社会群众的多重监督。但是这些监督是怎样实行的？这些机构又有哪些监督权力？如果同级党组有监督、任免的一把手的权力，基层群众有权让政务公开，谁还敢滥用权力吗？不仅如此，更可悲的是这些监督机构不仅没有行使监督的权力，而且仅有的监督权力也用做讨好腐败、谋取本部门和个人的利益上了。监督者和腐败者同枕共眠，正如百姓所说，猫不但不会抓老鼠，而且还认老鼠为“干姐姐”。这算监督吗？这叫监守自盗！所以，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是腐败犯罪的根本原因，也是当今我国产生腐败的最主要原因。我们常说没有监督的政府是一个腐败的政府，没有监督的领导，是一个腐败的领导，原因也就在于此。”

　　李磊接着发言：“我认为，要健全监督机制，首先明确领导的权利是谁给的问题。人们追求官位，也不能贬低，但是追求的途径，需要正确。干部的权力是人民给的，那么，求权应该向人民求，既然向人民求，那就必须给人民谋利，为人民服务。而现在的官职却是上级任命，群众推荐选举制还不健全。既然是上级任命，那么我们的情，就要为领导所系，而不是为民所系，我们的利，不是为民而谋，而是为领导所谋。领导职务头衔，且不谈是如何得的，单说他为报上级任命之恩，‘尽忠’之意总得有所回报吧？要回报总不能耍嘴皮子，而得上贡些实实在在的硬货吧……”

　　赵严小结：“所以，领导的受贿贪污，也不仅仅是为自己谋利，也是给上级谋利；现行的行政任免制，才使每位领导不得如此。咱在位的每位科级领导，哪个不是上级任命的？你想往上走，不找领导行吗？我认为，现在跑官卖官，不单是跑者的错，也不是卖者的错，而是职务任免制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公安局机关干警和特区管委全体干部联席会议也在特区管委会议室进行，大家也正在激烈讨论——

　　特区公安分局局长陈明在发言：“我认为，监督机制不健全是导致腐败的外因，重要的是一些人为官的价值观出了问题。”

　　韦算赞成：“是的。我们应该从这些人身上汲取经验教训，要正确地运用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和方法论，去不断地改造世界观；如果缺乏对权力观、金钱观、人生价值观的正确认识，认为做官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为领导服务，为自己谋取利益，那么我们会和他们一样成为腐败分子。”

　　丁一亮起大嗓门质疑：“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官那么大了，还要霸权贪利？”

　　陈得索娓娓道来：“这是人的私欲所致。权后面有一个‘力’和‘利’，有权就有力量，就有威严，就是统治。所以，人们把权视为至高无上，把权视为追求人生价值之本。人们又时常把权与利组词，形成‘权利’——说明有权就有利益。如果有权的人没有利益，有谁还去争着做官呢？几千年来人们争争杀杀，名为争权，实则为‘力’和‘利’。争利益，是争权的基础，争力量，是争权的最高境界。争利益，是为满足物质的需求；争力量，是为满足精神享受。这就是‘霸权贪利’的思想根源。”

　　丁一问陈得索：“怎样遏制霸权贪利？”

　　陈得索答：“一是健全监督机制，形成一个监督封闭链条。当前党内权力虽然有纪检监督，政府权力有人大监督，司法权力有公检法制约，但实事求是说，无论是党内权力，还是政府权力、包括司法权力都缺乏人民群众的有效监督，从而没有形成一个健全的权为民所谋的监督体系。二是彻底解决领导的权力是谁给的问题。领导是为人民服务的，那么他的权力应该有人民赋予。所以，今后地方组织领导应该有群众推荐选举，上级组织任命，真正把任命权力还给人民。三是建立健全奖惩、监督、教育并存的干部管理体系，使各级领导干部不敢腐败，不能腐败、不想腐败。”

　　陈得索一番话博得大家一阵热烈掌声……

　　郭涛总结：“龙根、宋得九、秦平、秦威、石坡等人的腐败给我们以下警示——自律厚德，是立身施政的基础；教育、监督、惩治并重，是遏制腐败的良方；民主法制，是社会和谐的保证……”

　　晚上。教育局会议室灯火通明。局长张立主持会议：“今天晚上，党组召开领导班子反腐败警示教育座谈会会，特邀市纪委副书记李周同志列席。”李周站起，点头。张立接着讲，“大家知道，人劳局长因卖教师编制索贿被捕入狱。问题在他身上，但事儿出在教育上，我们也要作深刻反思。”张立环视大家。大家皱眉沉思，面容凝重。张立续道：“去年秋期，我们顺应教育改革发展的趋势，实行教师竞聘，目的是激发教师的竞争意识，调动全县教职工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所以，为了下一轮教职工竞聘作充分准备，我们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希望班子成员各抒其见，建议献策……”

　　李周不时地听、记，有时又皱着眉，看自己手中的材料……

　　张立对李周说：“李书记，你从基层到纪委，先谈谈指导意见吧！”

　　李周慢慢地把笔合上，他扫视大家，大家也都注视着他。他低头看了一下桌上的材料，平静地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去年的教师竞聘，大方向是对的。但是，有些人却利用职权，借招聘之机，从中谋利。这不仅损害了教师的利益，也败坏了教育形象。本来学校是一座花园，象征着纯洁和芬芳，可是，近年花园却刮起腐败腥风，使教育这块净土变成龌龊之地！我作为教育上的老兵，感到耻辱和不安。更让人警惕的是，出现了问题，没有人去反思，没有人去纠正。”

　　张立脸色阴沉下来。抓人事的副局长，人事股长也伸长脖子，瞪着李周。李周心一凉，不想再往下说了。可是，大多数同志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良心和责任使他鼓足勇气站起来，手拿材料抖动着，全盘托出：“最典型的是孔庙小学教师赵梅叶落聘投井，其女李盈盈半夜祭哭迷案。通过深入细致的调查，钩拉出李海龙倒卖国家储备粮而锒铛入狱；人劳局长石坡向该校编外教师粱集卖编索贿而被捕入狱；粱集伪造假学历被清退。这一系列令人痛心疾首的事件，暴露出去年教师竞聘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张立露出不满情绪：“你具体一些。”

　　李周看看大家，他感到无形的压力和恐惧，但又很快镇静下来：“一是制定的《华西市关于在全市教育系统开展竞聘的实施方案》有问题。问题一，方案给乡镇领导提供了干预这次聘任工作的权利。把乡镇、特区主要负责人增补为聘任领导小组成员，又明确规定：“各小学在拟聘人员名单前须到各乡镇人民政府、特区管委备案，并征求其领导的意见，”如孔庙镇赵梅叶落聘就是特区领导乱插手、乱干预的结果。问题二，方案没有弄清聘任和编制的主从关系。方案把竞聘当作一种形式，而主宰形式的是编制人数。一些学校在实际操作中围绕着编制数和岗位进行竞聘，如曹集镇一个小学编制数17人，任教数17人，结果除原在岗在编的教师都聘上了外，在校试岗半年的也被列编聘上了。而该镇另一所学校因编制少教职工多，导致魏双燕等人虽是骨干教师，也被聘掉，试问，量化积分竞聘还有什么意义？正因为如此，人劳局长石坡才借机调编、卖编，从中渔利，左右聘任工作的进程。目前，这一重大问题还没有引起有关领导的重视。问题三，方案‘把市级骨干教师、学科带头人、模范班主任作为必聘条件’。此款项存在诸多弄虚作假弊端，建议只作为加分条件不作为必聘条件。问题四，民主测评分、业绩分、教龄分分配不合理。”

　　“二是一些学校对方案理解不够，执行走样。如孔庙小学教师积分，该公开投票，而用举手表决；民主测评不是一次公投，而是分级另投，使民主测评变质走样。测评结果该公开存档的，却烧毁。有的学校故意歪曲方案，颠倒程序。在聘任过程中，不是以积分排序为前提设岗，而是以设岗为前提再论积分，结果积分只是作为参考，导致平时教学成绩优秀的教师落聘。”

　　李周讲到这里，张立局长点点头，下面响起热烈掌声。

　　张立问：“怎样解决这些问题呢？”

　　李周解释：“从客观上讲，科学地制定符合实际的教职工聘任方案，是世界难题。因为教师工作是一种以精神为主的劳动，它作用于学生，学生释放出能量，才是教师的劳动价值。所以，探索教师的劳动价值，进行科学评价是一个复杂的须经过长期探索的系统工程。教育评估受社会、政治、经济体制制约，制定实施方案有一定的局限性是难免的。今后即使反复修改，也不可能达到圆满。但就目前来讲，下一轮的教职工竟聘，一要靠乡镇区主要领导监督，但不能让其直接参与决策，以免乱干预，影响教职工竞聘工作大局。二要丢掉软尺子，拿起硬尺子量。减少人为主观因素，如思想、职业道德等权重分值尽量压缩；取消省、市骨干教师必聘的硬性要求，增加学历、教龄分值比重。三要编委设置学校编制，要以招聘工作为大局，结合实际设置，不能以编制为先，而应以招聘为主列编。四要学校在实际操作中，统揽全校所有参聘人员，进行量化积分排序，尔后再分类设岗，录优淘劣。总之，教职工聘任工作是一项不断探索，不断创新，不断完善的人事改革。人事改革的原则，是空岗补缺，每进必考，进者再量化竞争淘汰。教育人事改革是循序渐进，与时俱进，动态化科学管理；应把握好教职工聘任工作方向，在保稳定中促发展，在竞聘中求和谐。以上建议和看法只是我个人看法，不一定成熟，仅供局党组决策参考，谢谢大家！”

　　李周的发言再次激起与会人员的热烈掌声……

　　讨论会结束。张立把李周邀请到办公室：“你今晚上的发言很精彩，但是现行的教育体制和人们的观念决定今后的教师竞聘不可能客观、公平。”

　　李周说：“是的。教育改革，任重道远。这就靠我们教育同仁不断探索，付出心血和汗水，甚至生命。”

　　张立小心翼翼问：“你到纪委又提拔了，祝贺你。过去对你关照不到，甚至委屈了你，你不会计较吧？”

　　李周淡淡道：“过去，您对我工作的支持，我感激；工作中的困难是对我的磨练，是对我

　　承受力的考验。我窝心的是，正调查孔庙小学坍塌时，检察院却把我关起来。”

　　张立不自然地笑笑：“我这个教育局长表面是兵多将广，财大气粗，实际罗锅上树——缺前（钱）。可是，我是个唐僧呀，去西天都想咬我一口，不让咬，人家会‘水漫金山寺’。”

　　李周微微一笑道：“你怕漫‘金山寺’，又怕被‘妖精’咬一口，才让我当‘替罪羊’？”

　　张立给李周端上茶，轻声道：“这不仅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教育大局。你到纪委，站得高了，你慢慢会明白的。希望你理解教育的现状，支持保护教育发展。今天晚上特邀你来参会，也就是这个意思。”

　　李周平静道：“请放心。俺是教育世家，我会一如既往地关心支持教育事业。”

　　9月10日教师节，市纪委、公安局领导率企业代表前来孔庙小学慰问。杨弘、李周、白有志带企业老板从车上搬运电脑……陈得索、陈明带企业老板从车上搬运图书、天眼监控设施……赵志德忙不迭的给杨弘、李周、陈得索等人握手，关亚倒茶，赵先开门腾房。得闲的老师上前帮忙，同学们叽叽喳喳欢喜雀跃……

　　上课的钟声敲响，杨弘、陈得索、李周、张立、陈明一行5人由校长赵志德陪同沿校中心路走出。他们路过后花园，杨弘放慢了脚步，望望花园中的古井，眼圈潮红……他们路过歪脖柏树下，陈得索抬头凝视干如虬龙的古柏，泪水盈眶……

　　中心路上，走过两位年轻貌美的女教师，其中一位是李盈盈。两位姑娘走着说着，不时发出银玲般的笑声……李盈盈抬眼看见李周，一愣，脸红……突然，她笑着转身快步走进四二班教室……

　　杨弘、陈得索、李周、张立、陈明走出校门，各有感慨——

　　杨弘说：“这里曾有辉煌和遗憾。”

　　陈得索说：“这里曾有善良和罪恶。”

　　李周说：“这里有君子的坦荡，也有魔鬼的诡谲。”

　　陈明试问：“怎么让明天没有‘鬼谲’？”

　　张立答：“只有‘上善若水，源头清澈’”

　　这时校园传来朗朗书声：“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此时一副立体画面徐徐展开——孔庙小学校——教楼巍然，楼前国旗飘扬；后花园以井为点，辐射成圆，圆两侧呈菱形，角对圆心成三坛，浑然一体，似神碟欲飞……漫滩湖碧波万顷，山色徘徊……虎牙山黛青浑然，峰齿插天，怪异嵯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