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茶

　　在我的习惯里，我不喜欢喝饮料、咖啡，那种涩酸甜的味道留在口中，似乎是种浑浊的味道，会让我的口渴上加渴。我也不喜欢喝白开水，无滋无味，有时候即使水中有些味道，那也是泥土味或是海腥味，真正澄净的水在这个城市似乎没有。我喜欢喝茶，当然不是品茗。品茗是偶尔的诗情画意，春日的某个午后空课，和好朋友一起偷偷溜出校园，闲适坐在学校旁的茶楼里，喝着茶，聊着天，那是一种意境。或在夏日的某个有月光的夜晚，揣上一份悠情，独自月下品茗，月光幽幽，心儿清清，那是人间圣明悠闲的时刻。然而这样的时候不多，我的喝茶大部分是“牛饮”，茶如同每日三顿是我生活不可缺少的东西。上课时候，我要泡一大杯浓茶带上，渴了就当着学生豪饮。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看书，我也要让热茶陪着。登山、上网，我的茶杯也离不开左右。茶仿佛是我的影子与灵魂，因此每年我要喝掉很多茶叶。但我不喝市场上那些花茶绿茶，我觉得那些茶叶不干净，喷洒过农药，或者是从不洁净的地方出来。闽南上等的铁观音我喜欢，但是由于是精品，价钱比较贵，对于我这样喝茶人来说，似乎消费不起，我买着搁着留着品茗聊天。我喝的茶是故乡普通的绿茶，是父亲茶园里的茶。

　　在故乡，父亲亲手开垦了两亩茶园。冬季，他们在茶园里忙着锄草施肥。清明时节，几场春雨扬洒过，嫩嫩的茶叶就悄悄问候春天，父亲母亲就忙着采摘茶叶。他们把春天第一道带露水的茶叶采下，母亲烧火，父亲炒茶、搓茶、醅茶，一道一道的工序，他们亲自进行着。茶叶烘干了，带着春天的绿，带着家里灶火的香味，父亲母亲就用小袋子包装起来。一袋又一袋，装进一个大蛇皮袋里，捡个日子，父亲就坐车来到我们的城市里，他知道城市里的儿女等着喝故乡茶。每当看到我们欣喜地打开袋子，迫不及待地泡茶、喝茶，父亲总是很高兴，总是微笑着说：“要喝这样的茶叶，有的是。我明年再采，再烘。”因此每年的春天，采茶醅茶似乎是父亲母亲心中卸不下重大的事情，每年春天挑着茶叶进城似乎也是父亲的节日。虽然这种茶不值钱，但是在明前采的，泡在杯中，绿叶总是一片一片舒展开，喝着茶，随着袅袅的茶气，春天的气息就飘逸在心中。更重要的是，这种茶喝着，淡淡中带着一缕清清的苦香，含在口中那么爽心，平实。渴了，我“牛饮”一阵，仿佛是在故乡的泉边淋漓沐浴过；困了，我泡杯热的，慢慢饮下，又精神百倍。因此这种茶叶我随身带着，上班带着，旅游带着，朋友们要，我也会很慷慨地给予。我在心里为它取了个名字“父亲茶”，我的父亲茶！

　　昨天姐姐过生日，我们聚在姐姐家吃饭。饭后，我们喝着“父亲茶”，又谈起了父亲，谈起父亲的一桩桩小事，依然还是那么亲切熟悉，仿若昨天。然而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一年半了，他去年送来的茶叶我们还在喝着，今年的春天他没有送茶叶来。明天的春天，我不知道我去哪里要我的父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