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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歌妈妈:母子一场,我用一生怀念你

2022-04-19 03:01:37 作者:王宏梅 来源:潘幸知 阅读:载入中…

江歌妈妈:母子一场,我用一生怀念你

  今天,2017年12月20日,江歌遇害案在日本东京宣判,陈世峰一审被判20年。 

  一个月前,我们发文《江歌妈妈:如果你的后半生只有痛,江歌该有多心疼》。在这篇文章的留言中得知,江歌妈妈是幸知的忠实读者。这之后的每一天,我们在关注之余,更多了一份牵挂。

  今天的判决结果,包括江歌妈妈在内,我们很多人都不满意。但我们同时也能感受到,检方尽了最大努力,在日本的判例法系下给出了20年的顶格求刑,且最终的判决结果也没有参照以往的通行做法做任何降格。

  我记得,检察官在最后的陈述中特别提到“江妈希望判处陈世峰极刑,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一个法律人,在这样一个环节中特别展示出了对人情的关怀;我也记得,那位日本翻译,在翻译江歌妈妈的声明时,一度哽咽到暂停,当天庭审结束后一个人躲在楼道放声大哭……

  这些天,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如何表达,最后都变成泪水。我们看到,除了陈世峰之流,每一个本性善良的人,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痛,痛到不能自已。但是,比起江歌妈妈所承受的痛,又怎及百万分之一。

  今天这篇文章,与“失独”的主题有关,作者是幸知在线高级情感咨询师王宏梅。过去几年,王宏梅导师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陪伴失独家庭。这篇文章,是她在这个过程中的所见、所为、所感。

  也许江歌妈妈会看到,也许不会。也许江歌妈妈看到之后,会得到某些共鸣,也许不会。但无论如何,请相信:江歌希望你好好的,我们希望你好好的。

  文/幸知在线高级情感咨询师 王宏梅

  01

  失独,无法言说的痛

  “不能理解”,才是真正的理解

  有一位失独的母亲,曾经给我讲述亲人试图抚慰她的场景。

  大年初二,妹妹上门来,看到家里那么冷清,一直劝说:“姐,孩子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我没有说话,心里想:“走出来,如果让你家孩子也死了,你试试走出来!”

  大年初六,外地的亲戚来了,她们拉着我扯东扯西,就是不说孩子。我知道她们都在刻意回避,可她们越是回避,我就越难受。

  这位母亲说,她也曾试图主动跟别人提起自己的孩子,可所有人都跟她说,“别提了,忘了他吧”。她知道别人是好意,不想惹她伤心,可是她想说的话、她想表达的情感,生生地被噎了回去,堵在心里,成了一个巨大的结,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有人说:大姐,我理解你!

  她在心里说:你又没死孩子,你怎么理解我?

  她太痛了。孩子走之后的第二年,她就搬离了原来的小区。从北京的最北边,搬到了北京的最南边,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断绝联系。别人要上门看她,她坚决不让,“她们来了我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她们”。

  她问我:你能理解我么?

  我说:我想要理解您,可是我自己没有遭遇到这样的痛苦,我确实无法很准确地理解到您。

  她“哇”一声就哭了:你是最理解我的人!

  失独之痛,不同于一般的痛,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所以,承认自己无法理解,才是真正的理解。

  这位失独的母亲,孩子突发心梗,走了七年了,她没有一个晚上能睡得着觉,“一闭上眼全是死人”。

  有一次,她突然对我说:“你说我这个人是不是太歹毒了?我想让所有人的孩子都死光光。”

  我满心慈悲,看着她:“是啊,只有别人也经历同样的失去,他们才能理解你的痛苦!”

  一瞬间,她泪流满面。

  她不是歹毒,而是想让别人真正理解她的痛苦。

  02

  孩子没了,可我依然是母亲

  劝导忘记,不是关怀,是残忍

  有一年母亲节,好几次,我拿起手机又放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给一位我陪伴了几年的失独母亲发了微信:“姐,母亲节快乐!”她很快收到回复:“谢谢你!”

  后来见面,她说:“你的那条微信真的让我好温暧,其他人谁都不给我发,可是我希望别人知道,虽然我的孩子不在了,可是他来过,我永远是他的妈妈,我也是母亲啊!

  虽然你不在了,但是你来过。母子一场,哪怕再短,也是永恒。逝去,并不是忘记,而是永远铭记。

  有一位失独大姐,女儿12岁时,被大货车压死了。孩子没有人任何过错,是那辆大货车超速,没能在人行横道上刹住车。

  事发后,家里人怕这位妈妈受不了,想方设法阻拦她去现场。这位母亲,也没有见到孩子的最后一面。

  六七年之后,我见到这位妈妈,她依然没有放下。她最痛苦的,就是没能送女儿最后一程,她觉得特别特别遗憾,没有尽到妈妈的责任,她甚至都不知道女儿的生命最后定格在哪儿,她找不到。

  我见到很多失去孩子的母亲,多年之后依然会无法抑制地痛哭,会不停地念叨孩子生前的事。但是,同样失去孩子的男人,却不允许女人这么做。有的男人甚至会说:“你再哭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就这样,有的失独母亲,因为不被理解,长期压抑情绪,最后陷入了深度甚至重度抑郁。

  其实,面对失独者,很多人都会习惯性地劝说:忘了他吧,你要开始新的生活。对失独者来说,这是最残忍的一句话。

  那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怎么可能轻言忘记?就算忘记整个世界,我也不能忘记你。就算整个世界不存在,你也不曾从我心中离开片刻。曾经在一起的时光,那些生命中最温暧的时刻,才是让失独者活下去的力量。

  作为咨询师,我们不会劝失独者别哭,而是说,你想哭就哭,想怎么哭都可以;我们也不会劝失独者“忘了他吧”,而是告诉她,“我们将用一生去怀念”。

  03

  回忆美好,用力感受永恒之爱

  最可怕的,并不是失去你,而是你我之间失去了连接。曾经的那些温暧、那些爱,是我们之间永远的连接。

  在咨询师面前,失独者可以卸下面具,真诚地面对自己,那些积流成河的泪水,带走了他们的悲伤,也带走了他们的压抑。在眼泪中,他们得以重生。

  他们谈失去孩子的痛苦,他们回忆跟孩子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也许活着的时候,并非完美,然而失去了的孩子在他们心目中个个都很完美。想起往事,无尽的感伤涌上心头:

  父亲得了心脏病需要大笔钱,家里经济困难,儿子一天三顿都只吃一个馒头,跟妈妈商量卖掉房子给爸爸看病。当初重病的爸爸还健在,儿子却先走了……

  女儿在世时,工作后第一个月的工资给妈妈买了衣服。现在,妈妈还穿着这件衣服,可是女儿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样的讲述,咨询师也无法抑制泪水:

  ★ 想起当初儿子卖房救爸爸,爸爸是什么感觉?

  ★ 穿着女儿第一份收入买来的衣服,妈妈是什么感觉?

  ▲ 他们哭着说:孩子是爱我的!我的孩子是爱我的!

  ★ 你觉得这个爱是什么?

  ▲ 孩子希望我好好的,希望我幸福、快乐!

  ★ 孩子现在走了,你觉得这个爱会消失吗?

  ▲ 他们坚定摇头:“不会的,不管在哪儿,我的孩子是爱我的,正如我爱他一样!”

  ★ 假如孩子在另一个世界,可以听到你的话,你想跟他说些什么?

  ▲ 孩子,妈妈想你!妈妈真想跟着你去。可是妈妈知道,你不希望妈妈这样,妈妈知道你想让妈好好的,妈妈会替你照顾好自己!

  ▲ 不管你在哪儿,我们之间曾经的爱,是永恒的,永远不会消失!

  因为关注了江歌案的整个庭审过程,我们的真实感受是,太痛了——庭审过程要不断地重现江歌被害的各种细节,对于江歌妈妈来说,需要多么大的心力,才能面对那些血腥残忍的画面。发布这篇文章之前,我们为此特别补充采访了王宏梅老师。以下是采访实录:

  我相信,江歌妈妈一定可以好好的

  这几天,我一直在关注江歌案的进展。江歌妈妈给我的感觉是,她本身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这也是我相信她能够恢复平静生活的最大理由,当然,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

  整个庭审过程,对于江歌妈妈来说,确实会很痛,非常非常痛。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能直面残忍的过程,与伤痛在一起,就是逐渐疗愈的过程。每一次直面巨大的创伤,每一次强烈的感受,都可以增强她内在的力量。

  正如她在接受王志安采访时说的,她不能不痛,痛能够让她感到自己跟女儿是在一起的。

  所以,让江歌妈妈面对那些会让她极度痛苦的人和事,我并不担心。相反,她需要面对痛苦,而不是回避。

  我相信江歌妈妈可以恢复到平静的状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可以很好地表达。

  通过视频采访、微博、以及江歌妈妈在咱们幸知公号的留言里,我可以看到,江歌妈妈是一个人格非常健康的人,她能够酣畅淋漓地表达情绪、表达痛苦。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她也有机会不断地言说。对于她来说,这种言说也是一个疗愈的过程。

  她把自己的痛苦、绝望都表达出来了。这些痛苦和绝望,是她必须要面对的,如果压抑着不让她面对,反而会让她陷入不敢面对、不能面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的状态。 

  至于判决结果,确实让我们大家都很失望,但是对于江歌妈妈来说,她确实已经尽力了。签名活动,是她认为她必须要为女儿做的事,是她从痛中汲取的报仇的力量,同时也是她与女儿在一起的方式。

  此时此刻,哪怕江歌妈妈还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与悲愤中,当她想起当年跟江歌在一起的那些美好岁月时,她也一定是微笑的——就像她在《局面》的采访中说起江歌时一样。虽然这微笑如昙花一现,但是它是那么纯、那么美,它让我们看到希望。

  当我眼中有泪,我在泪光中能看到你,当我面带微笑,我在微笑中怀念属于你我的温馨。

  既然你来到我的生命中,注定我们余生将会永远在一起,哪怕你去了天堂,而我仍在人间。

  爱一直在,爱会给她力量,会让她坚持走下去。我相信江歌妈妈可以,也愿意陪伴她。

  最后,我还想告诉每一位读者:

  请不要告诉失独父母“你要忘记你的孩子”,因为那将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话语。

  请尊重每一位失独父母与孩子永远在一起的权利。

  请尊重每一个失独父母的泪水,他们将会从泪水中看到希望、看到爱、看到自己新生的勇气!

  中国失独家庭已超百万,每年新增失独家庭7.6万。

  很多地方对失独家庭都有帮扶政策,比如北京市计划生育协会给予失独者每人每月200元的扶助金,直至亡故为止。除此之外还进行精神帮扶,从2006年开始,北京市人口计生委、计生协在全市范围开展了生育关怀亲情牵手活动,鼓励大学生、部队官兵等青年群体,与失独家庭结为国策亲戚,为他们提供精神慰藉和亲情抚慰。

  怎样才能真正抚慰失独者,依然任重道远。

  潘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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