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里,你是否也有过“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
73烟纸店故事本该
英勇且美好
Story
真正的爱不可能是轻盈的,
甚至是很难面对的。
爱情不是请客吃饭、外加低调炫富,
不是和风细雨,你好我好,
不是你有钱我美貌,轻轻松松的。
恰恰那种“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
是你已经看到了“爱”就在那里,
但你没有勇气承认,
可能也没有力量面对。
但不去面对,那个在你心中呼啸的人,
也永远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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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重读了一些小时候读过的“文学名著”,觉得很有意思。
重读总能看到一些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面貌。小说里会有许多令人玩味的细节,恰恰也是成年以后才懂得的所谓知冷知暖之处。
譬如《茶花女》,说的是一个青年人与巴黎上流社会的交际花玛格丽特,曲折凄婉的爱情故事。
一直扮演着痴情懦弱情种的叙述者,在玛格丽特背了一身债、为了和他在一起委身于N伯爵时,出于嫉妒,给独处的两人送去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天早晨您走得太匆忙了,我忘记付钱给你。这是您的过夜钱。”
出于情感原因搞砸喜欢的人的约会情有可原,但突出“过夜钱”就刻薄得很了。这个好逸恶劳的年轻人,到底是出于怎样深刻的自恋,去怀念悲惨离世的玛格丽特?
▲Aliza Razell 摄影作品
譬如《简爱》,罗切斯特先生也是在得到了简·爱的感情之后,才公开已婚的事实,放在如今的世界来看,是渣男无疑。
简·爱虽然说不上嫌贫爱富,但她“嫌贫”却是直截了当的。
十岁的她在关心自己到底过得好不好的药剂师面前,第一次坦诚自己在舅母家受苦。但当药剂师提议她寻找父亲那边的亲人时,简·爱说,“不,我不愿意做穷人。”
“贫穷在成年人心目中,是可怕的;在孩子们的心目中,那就更可怕。对于辛勤劳动、受人尊敬的贫穷,他们不大能够理解;他们把贫穷这个字眼儿只跟破破烂烂的衣服、不够吃的食物、没生火的炉子、粗暴的态度和卑劣的习性联系在一块儿。在我看来,贫穷就是堕落的同义词。”
这是一个十岁女童对于世界的诚恳的认识,好像和我们后来默认的那个自尊自爱、呼唤平等的女性形象大相径庭。
▲Anka Zhuravleva 摄影作品
又如《呼啸山庄》。小说描写弃儿希斯克利夫被山庄老主人收养后,因受辱和恋爱不遂外出,待致富回来,对与其女友凯瑟琳结婚的地主林顿及其子女进行复仇的故事。
希斯克利夫被收养后,只有凯瑟琳和他玩在一起,两人都是荒蛮的野孩子,打打闹闹,没什么规矩。
直到凯瑟琳成长为少女,遇到了绅士埃德加·林顿,她发现林顿家的人优雅得体,是典型的欧洲资产阶级绅士。
她觉得这样很好。但在抉择要不要嫁给埃德加·林顿的时候,凯瑟琳很困惑。
▲Anka Zhuravleva 摄影作品
凯瑟琳婚前找耐莉谈话的一段很重要, 耐莉问, “你爱埃德加先生是因为他漂亮、年轻、活泼、富有,而且爱你。最后这一点,不管怎么样,没什么作用,没有这一条,你也许还是爱他;而只有这一条,你倒不一定,除非他具备头四个优点。而且他不会总是漂亮、年轻,也不会总是有钱的。”
凯瑟琳说,“我只要顾眼前。”
耐莉说,“那你就跟他结婚吧。”
但是凯瑟琳不放弃,她继续问,这个问题就很可怕了,她问,“可是你还没告诉我,我这么做对不对。”因为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觉得哪里不对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希斯克里夫。她对希斯克里夫的爱,居然是希斯克里夫漂不漂亮有没有钱年轻不年轻这些都不重要的,而不是一个年轻漂亮有钱还爱我的人谁不喜欢呢。
也就是说,希斯克利夫不是“作为一种乐趣”存在于她的心灵生活里,但这个人很重要,谁也替代不了。
▲Anka Zhuravleva 摄影作品
其实本质上,凯瑟琳和希斯克里夫是一样的人,他们在一起并没什么看起来很吸引人的甜美的画面,但他们作为彼此本身,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唯一的障碍是,嫁给希斯克利夫会降低身份。
埃德加·林顿的外观正是我们现在依然在形塑的理想的婚恋对象,赏心悦目,家境殷实,能保护女性,而且能适当提升生活质量;那么凯瑟琳吸引埃德加的,又何尝不是我们如今依然在形塑的理想女性特质,年轻美貌,家世清晰,天真热情……
但这种搭配是多么短视、脆弱、不堪一击,大概是作者想要嘲讽的所谓普遍文明标准下的“理想型”婚恋形态。他们间的互相吸引大概也不是假的,又真的很是孱弱。这种组合本身就是幻觉,是“眼前”的合适,很不结实。
通俗小说会处理的问题是,为男女主人公找不到凯瑟琳和埃德加而痛苦,或者找到了又失去了,或者遇上了又不能在一起。但《呼啸山庄》显然对此是不满足的。
耐莉说得蛮好的,只要希斯克里夫不回来,其实也没什么事。日子很安宁。凯瑟琳和埃德加·林顿会很恩爱。
希斯克里夫的复仇把这种幻景式的生活都搞砸了。
他搞砸的是什么呢?
▲Aliza Razell 摄影作品
我们小时候喜欢一个人,可能是因为他的某种特质,譬如帅、成绩好、篮球打得好,和生活本身无关的。长大后,现实生活中的困难变得多了,于是又喜欢有钱、可靠、能抵御风险,又要会疼爱女性的男人。
女人说对男人要求不高,却不是要求不多。因为可能她们不高的“要求”实际上有两百项,这些要求每一项拿出来考量都是合理的,但放在一起,就显得贪婪、苛刻。
选择就是选择,选择了就不要问对不对。
凯瑟琳追问耐莉的问题太深刻了,也许很多女孩都会这么问的,“我这样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问出这样的问题的人,可能离真相非常近。
她们怎么会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也许她们心里有过希斯克利夫,所以明知道眼前的那个人不是。也许害怕心里的希斯克利夫,所以想找个稳妥的环境躲一躲。也许埋怨希斯克利夫不漂亮、不年轻、不活泼、不富有、甚至不爱你……可你还是知道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Anka Zhuravleva 摄影作品
希斯克利夫说,“然而,我曾一时糊涂,以为她把埃德加·林顿的爱看得比我的还重——就凭着他那弱小的身躯,他就是倾注全力爱上八十年,也不抵我爱上一天。凯瑟琳有一颗和我一样深沉的心。”
爱是一种力量,而力量是需要锤炼的,耻辱和仇恨都会加重它的分量,唯独不会使得一切变得轻盈。
《呼啸山庄》之所以成为一本如此令人难忘的书,是因为它提出的考卷,不是19世纪几个年轻人的情感考卷,而是到现在依然看起来很难做的命运考卷。
真正的爱不可能是轻盈的,甚至是很难面对的。爱情不是请客吃饭、外加低调炫富,不是和风细雨,你好我好,你有钱我美貌,轻轻松松的。恰恰那种“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是你已经看到了“爱”就在那里,但你没有勇气承认,可能也没有力量面对。
但不去面对,那个在你心中呼啸的人,也永远都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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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怡微:青年作家。
性格不讨喜,人却挺好的。对时尚一窍不通,跟高跟鞋也装不了熟。对“鞋”第一次有了感动,是《岁月神偷》里说“鞋字半边難,亦有半边佳。一步难,一步佳。难一步,佳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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