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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奇事录

2022-01-26 11:05:16 作者:千欢 来源:文章吧 阅读:载入中…

宇宙奇事录

  宇宙奇事录

  第一章 从地球说起

  2051年1月1日,百慕大基地正式完工。据史书记载,将近几个世纪以前,还有不少船只在这里失踪。几个世纪过去了,这里居然已经可以供约300人进行科考,当然,基地里只会有一些科考需要的人员,200个科学家,50个管理人员,20个记者和摄影师,5个作家,5个学生代表,和20个人协助科学家完成考察,我十分荣幸地加入了学生代表的队伍。(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因为比我优秀大学生一抓一大把,这种重大活动根本轮不到我。)

  2621年3月1日,我与父母告了别,坐上了一架很小的直升机,(直升机在我们这个世纪及其常见,就像600年前的汽车。)

  大约2个小时后,我抵达了基地。我和几个外国学生被领到一个明亮的白房间,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军官给我们一人发了一个长得像耳塞的东西,我茫然地拿着这个小东西,我旁边的同学们都熟练地把它打开,并放在耳朵里。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蹩脚地操作着,几个围在我们周围的管理人员用鄙夷不屑的眼神盯着我。我咬着牙,装出淡定的样子,仿佛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参加到这种重大的活动。

  我旁边的女生也很嫌弃我,她的眼珠紧贴着上眼皮,鼻子很高,时不时甩甩自己肩上的两条大辫子,右手一直攥着一条手巾,上面有一朵蓝色妖姬,还用金丝绣着:Je t’aime.似乎是法国人吧,我也不认识,也也许是西班牙人?几个学生当中,个个都是会几门外语的天才,只有我连英语都讲得很七拼八凑。

  军官挺起背,清清嗓子:“欢迎大家来到诺德基地,各位能来到这里,想必都是世界最顶尖的人才。”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暗笑了一下:我昨天还在为数学不及格儿犯愁,今天就被称为“人才”。

  军官向我们介绍了基地的构造,简单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还带我们参观了我们的宿舍,跟这几个高傲的家伙住在一间房,简直要了我的命!

  午饭时间,刚刚那个高鼻子的女孩端着饭坐到了我身边,她说的话我都听得懂,我恍然大悟,原来刚刚塞进耳朵里的那个玩意儿是个翻译器。

  “嘿,你是哪国人?”她的声音非常奇怪。

  “中国人,我在广州长大。”我回答她。

  “你看起来很平庸,连一技之长都没有。”

  “你有什么厉害的?”我撅起嘴问她。

  “可多了,我会九门外语,十种乐器,在国际象棋围棋比赛中都是第一命,还出过几百本书……”

  她滔滔不绝地讲,我就在旁边面带微笑地听着,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海洋知识的专业名词,我一个词也听不懂,(带翻译器都听不懂)

  “那么,你有什么特长?”她抱着双手,像是一位尊贵的王后看着一位卑微的仆人似的看着我。

  “我会……额,画画,还有……写作。”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她,我现在全身上下都被“不舒服”缠着。

  “哦,你会写作,你有拿过什么写作奖项吗?”

  “没有,我在我们班上写作都不算好,”我摇摇头,“我也没出过书,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你为什么能来百慕大诺德基地?”她的头扭来扭去的,“你的父母是国家总统吗?或是间谍?”

  “不是,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家庭的儿女,他们读完书才来的城市,我只是普通人而已。”我解释说。

  “有意思,很有意思。”她双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嘟囔着,从今以后看我就更加高傲了。

  晚上刚吃晚饭时,我终于忍不下这口憋屈气了,我决定自己四处走走。

  我沿着主道转了好几转,心情还是很差,又想走进别的房间看看,主道的一条分叉道很黑,基地所有的门都是天蓝色的,只有那条道的门是黑色的。我随便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面站着几个神情严肃的人,他们似乎在议论着什么,墙上贴着一块做工精美的白布,上面却用黑墨粗糙地写着:Pxughu Sodq.

  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我!也许是他们没注意到吧,但是他们讨论着种像国家大事的事居然那么不小心,还能放任外人进来。最重要的是我不理解布上写着的是什么,也许是某种语言吧,像什么西班牙语,芬兰语,德语不都长这样吗?(至少在我的认知当中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晚上睡觉前,几个学生被要求朗读一本厚书,书上写的符号我根本看不懂,我便拿翻译器看翻译器却翻译出了一堆没头没脑的玩意儿,像什么眼镜蛇四处乱窜,岩浆从地面喷发,永远消失这些词语。旁边的同学们却一字一句津津有味地读着,时不时还用笔圈画些什么东西。我倒是有点小骄傲,那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像刚到霍格沃茨的哈利波特。

  “那个中国学生出来见我一下。”一个神情严肃的军官突然站在门外。他应该是叫我吧,我呆呆地看向四周,其他四个学生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就慢慢悠悠地走出门外,不禁打着冷颤。

  “你吃晚饭时是不是在基地散了散步?”那个军官死死盯着我,我点了点头,咽了口口水。

  “基地里是不能到处乱跑的,你应该知道吧。”

  “我没有到处乱跑,只是找不到学生宿舍在什么位置了。”我随便编了个谎。

  “那你有没有进去那条门全是黑色的走廊!”

  “我走进了尽头的那件房间。”我如实回答。

  军官的脸色变得煞白,他双手叉腰,假装镇定地问我:“你看见了什么东西?我希望你说实话。”

  “我看见了一堆英文字母,他们应该是西班牙语之类的吧。”我不确定地说。

  他的面色发青,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脖子上全是青筋,他神情激动:“那是什么?说!”

  我有点糊涂了:“额……应该是什么字母游戏之类的吧,我对英文字母表都不大熟悉呢。”

  他稍微冷静了一下:“好吧,如果你敢把你看到的字母告诉别人,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我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我发誓,我现在连那串字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更不会告诉别人。”

  那串字母在军官问我话后引起了我的注意,可是我却不知道那串字母的含义是什么,为什么军官对那串字母那么敏感?为什么他们不能用英文直接写?为什么那条走廊的门与其他门的颜色不一样?还有,为什么人们要花费大量的金钱与人力在这样一个危险的海洋上建造一座像房子似的东西呢?我打算问问身边的同学们那串字母究竟是什么含义,可是军官会把我的脑袋砍下来,于是,我打算问地拐弯抹角一些。

  我在休息时坐在那个法国女生的旁边,含蓄地先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德·克里斯蒂安,不过我可不想知道一个普通人的名字,这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所以你不用说你的名字,好吗?”她用轻蔑的语气说。

  我对她的高傲有些不知所措,就尴尬地笑了笑:“好吧,我只是想问你会不会西班牙语。”

  “我精通世界上九门语言……”她又开始她的长篇大论,我立马打断了她:“哦,那就好,包括西班牙语或是什么德语吗?”

  “那当然!我精通……”她不厌其烦地提起这件事。

  “那……有使用字母的语言中p和x或d和q可以放在一起使用吗?任何语言!”我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德·克里斯蒂安皱了皱眉头:“你要知道那个干吗?有什么好处吗?或是什么利益?”

  “没有,”我撒任何谎都很自然,“我只是想考考你,因为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那当然,”她有些慌张地把手放在膝盖上,“额,你知道,啊,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吧。”

  “怎么会呢,听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普及一些冷知识,就算听不懂,我仍然觉得很荣幸呢。”

  “哦,这样啊,”她用右手捋了捋头发,“其实,人们不会这样用,至少我会的那几门语言很少这样用,除非是什么缩写之类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假装对这些语言文字很感兴趣,向她表达感谢后又假装地问了几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地回宿舍了。

  第二章 面纱文明所赐物

  2621年3月28日,我已经在基地住了整整四个星期了,每一天都按照计划表上井井有条地进行着。自从我上一次走进那间屋子看到了一串令人诧异的字母后,任何事情都是常人可以理解的。由于其中一部分事情涉及国家机密,我在此也不方便透露过多信息。

  今天我们要乘坐一艘军事用船返回自己的祖国,我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一想到能返回自己的故乡,见到自己熟悉的父母老师,同学朋友,大概每个人都是喜上眉梢的吧。

  刚上船,我就感觉船有些摇摇晃晃的,十分不平稳,我平日都不晕船的,今日却上吐下泻的。在船上连站都站不稳。一位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向我解释:“百慕大的天气,永远都是最糟糕的,你还要央求这么多吗?”我有些不舒服,没回话就坐到墙角了。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猛烈的震动,整艘船都上下摇个不停,耳边还有一阵隆隆声。我拼命大喊着工作人员,船上却只有我一个人的叫声,我鼓起勇气靠着墙边走,整条船上却只有我一个人!连救援衣都一件不剩,逃跑仓口半开着,他们居然逃跑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向船的甲板,远处的百慕大基地正在震动,我很肯定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汹涌的海浪拍打着船,我用我最大的声音喊着救命,却没有回应。

  一声响彻天际的爆炸声从基地传出,我的船被炸成了成千上万块碎片,我也掉进了海里,海里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到,水流很急,汹涌的大海揉捏着我的脸,我的喉咙里呛满了咸咸的海水,环绕在我周围的是一块块钢筋碎片。我在海里苦苦挣扎着,内心惊慌失措,一位死神似乎拿着一把大镰刀在海上飘着,等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断了气,便送他去地狱。

  “我绝不会让他得逞!”我心里暗暗想着。眼前是波动的海水,一会儿是被炸得灰色的天,一会儿是散漫着尘土的大海。海面上斥满了让人恶心想吐的味道和奶灰色的烟雾。我好像在生死线上来回蹦跳,就把双脚抬起来,手停止挣扎,闭上眼睛,忍受着我从来没有忍受过的痛苦,像一个死人般从流飘荡,我却哭不出来,眼睛被海水浸得很干涩。

  我突然感觉我在猛地往下沉,并且能感觉到水花在我身边炸地很欢快,抿紧嘴巴,紧闭双眼,害怕与不安灌输进我的全身,“死到临头了啊!”我在心里不安地想着。大概猛地下沉了30秒,我感觉到自己落在了一个台子上,周围好像也不是涌动的海水,而是我此时此刻最需要的——空气!

  我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玻璃盒子里,我伸出双手顶开盖子,坐了起来,旁边居然有一群拿着奇怪武器的人,他们穿着黑衣服,脸部有一层奶白色的薄膜遮掩着,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不敢说话,举起双手半跪在盒子的玻璃上,以表敬意,他们好像明白了我的善意,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挥了挥手,大概是示意我跟他过来,他大概是个士兵吧。

  我惊心胆战地走着,那个人用兵器样的东西顶着我的后背,我们走的走道很黑,远处有一扇门,那个人快步走过去,用手在上面挥了挥,门悠悠地开了。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蓝白色调的大厅,数以百计的人把手交叉在前胸,头微微低下,穿着白色的大袍子,戴着一顶小圆帽,上面还插上三根羽毛,有的帽子上挂着一层面纱,有的则是一层薄膜。

  一位仪态端庄的妇人从另一个入口走了进来。她穿着一条天蓝色的裙子,蓬蓬松松的,却又像一朵盛开的蓝玫瑰,还绣着雪白色的花边。两条淡紫色的带子从她的肩一直垂到脚,又挂回背部的一条白线上;头发黑而直,上面也散着各种各样的带子:像牡丹花的,像树叶的,像含羞草的,两条长长的烫金带子优雅地垂到腰部,绑着那两条淡紫色的带子。脸部也是被五彩缤纷的带子遮住,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她是不露脸的。其实我觉得这样的装扮有些滑稽。

  站在我旁边的人把我拉到那位妇人身边去,所有人单膝下跪,用额头点了点左手拇指。我明白了,站在我身边的也许是他们的女王。

  “你叫什么名字?亲爱的。”女王转向我,用温柔动听的声音问我,我刚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摸了摸翻译器,他们可能在我晕倒时把我的翻译器加入了他们所说的语言。我现在害怕得一声不吭。

  “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女王又问我。

  “我可说不好,殿下。”我有礼貌地回答。

  “你的衣服真奇怪。”她摸着我的衬衫袖口。

  “你们的才奇怪呢。”我嘟囔着。

  “你是哪里的人?”她似乎对我感到很新奇。

  “我?我是中国人啊。”我刚回答完,台下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女王也吃了一惊。

  “你,你生活在什么时期。”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薄薄的彩带面纱在空中一悠一晃的。

  “2051年啊,不然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反问。

  台下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惊叹,女王命令一个大臣拿出一本厚厚的书,那位大臣把书本平放,趴在整整2米宽的书页上,用手点了点什么东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起身把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殿下,2051年是属于平行宇宙的地球公元时期结束的年份,那是由地球人创造的伟大文明,也就是说,这位露脸的姑娘居然是个纯正的地球人!”

  女王转向我,惊讶地把双手放到面纱上,亲切地问我:“孩子,是这样吗?你是地球人吗?”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点点头,大臣皱着眉头盯着我。

  大臣严肃地念着书上的一字一句:“根据面纱文明的法律法规,若有其他文明的人闯入我们的宇宙界线,他必须戴上面纱,否则将会被割面!”

  我跪在地上求饶:“我可以戴面纱,都可以!我只是不知道这条规定,我莫名其妙就来到了这里,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呢,真的!”

  大臣合上了书,恭恭敬敬地把手交叉放在胸口:“女王殿下,为处理这个孩子,您怎么看?”

  女王的脸转向了我:“给她一盒糖,让她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吧,我们能做的也就那么多。”

  大臣端出一个小盒子,揭开上面的奶白色纱布,一个绣着金边的小盖子出现在我眼前,里面全是五颜六色的糖果,包装纸上写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大臣将糖果盒献给女王,女王仔细查看了这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又问了众臣:“是从中转站换来的吗?”所有大臣用手拍了拍膝盖,大概表示赞同。女王把盒子递给了我,她特别叮嘱我:“记住,这个盒子里面的糖果共有1000000颗,分别对应1000000个文明界,你吃下一颗,就会把你传送到每个文明的文明界线处,里面有一颗是你们地球人的文明,但是已经不清楚是那一颗了。你先去几个文明界,问问他们谁清楚代表地球的文明代码,总会有人知道的。

  欢迎你再回到我们的面纱文明,前提是要戴面纱,如果你自己不带面纱,我也只能留你一朵玫瑰的时间,否则按面纱文明法规,是要被割面的”

  “一朵玫瑰的时间是多久?”我提出疑问。

  “按地球时间,应是12小时吧。我们文明中的玫瑰花比其他文明的玫瑰花凋谢得快一些,它凋谢一次,便算是一朵玫瑰的时间。”女王有耐心地向我讲解。

  “我马上就可以走!”我见文明中所有人都看不惯不戴面纱的人,就丝毫不在乎地提出离开。

  女王为我打开金边盒子,我从中取出了一颗粉红色的糖果,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然后就是长达5秒的天旋地转。

  第三章婚配国误会事件

  我身体一震,便来到了一条人山人海的大街,大街上没有孩子,没有老人,只有一对对正值花季的伴侣。他们手挽着手,女生把头侧在男生肩上,都穿着清一色的白衬衫,上面都戴着一朵蓝玫瑰;女生都穿着白衣裙,男生则是白裤子。所有人都挑选着自己心仪的物品,街上气氛很足,连摆摊的都是一对十七十八岁的情侣,几乎看不到形单影只的人。

  我有些高兴,难道第一次就传送回地球了吗?

  我随便进了一家店,询问里面的店员,站在台前的都是一对情侣。他们的样貌都十分清秀,大约二十来岁,衣着得体,声音温柔,大街上都是这样的鸳鸯伴侣,看起来青春有活力,两人都情投意合。

  “不好意思,这里是哪?我好像迷路了。”我上前问道,这对情侣看到我,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里是婚配国,”女生先回答道,又问,“方便问一下您的年龄吗?因为您看起来像个孩子。”

  “我还未成年啊,”我笑着回答,她的问题真是可笑,“今年13岁了,不过,我刚刚注意到街上好像很少与我同龄或比我年级小的孩子,是吗?”

  “你13岁?”那个男生惊讶地大喊,“我们文明的人生来都是18岁,活了四十年,到死去都是18岁,你不是我们文明的吧,我们文明不会有小孩子。”

  “你们这是什么文明?”我问。

  “俏颜文明啊,”那女生回答,“所以你现在还是没有伴侣的对吗?在这个文明,没有伴侣会被人鄙视的,被母皇看见了就更不好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才这么小。”

  “你可以先去某位少爷家借住一夜,第二天前往我们旁边的名人国,”男生撕下一张便条,写了一些奇怪的字母,“这是名人国的通行证,你凭这个就可以过去了,那里只欢迎没有结婚的人。”

  “那我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走,反而一定要等到明天,还要在别人家住?”我不屑地说。

  “明天早上8点国门才会打开,两小时后又会关闭,”他们两个都很有耐心地向我解释,“这个国家不像隔壁国家有旅馆,任何外来人都要暂住在某位异性的家中,这是婚配国的规矩。”

  “都是有伴侣的人,谁会愿意收留我啊!”我白了他们一眼,用嘲笑的语气嘲讽他们。楼梯上突然走出了一个仪态端庄的绅士,他脸庞帅气,头发梳得很整齐,五官也很俊俏,他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

  “我不介意这位小姐在我家住宿一晚,明天派对仆人把她送去名人国就好了,我在母皇底下有眼线,不会让她被发现的,只需要跟我来就好。”

  “他是潘水少爷,您可以放心跟着他去,他是个老实人,信得过。”台后的伴侣很热心肠。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潘水少爷带我上了一辆看起来像车的玩意儿,他很有礼貌地为我打开前座的车门,我看到他那双水蓝色的大眼睛,就确信,他若生活在地球上,绝对会得到万千花季少女的青睐。

  他坐在后排,点了前排的几个按钮,车就开始自己动,他拿出一把精致的梳子,把他的头发末端梳得翘一些,我十分看不起他爱臭美的个性,但现在命运由不得我开口骂他,骂人的话憋在心里十分难受。

  “我待会儿要去接一位小姐,她上车后我希望你的表现好一点。”他臭美半天后开口说。

  “你的女朋友吗?真好。”我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心里却厌恶他的举动到极点。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下车了,大约五分钟后,一位同样貌美如花的小姐被他接来了车上,两人先是亲密了一小会儿,又说了一点甜言蜜语,那位小姐才发觉我的存在,她看到我就尖叫了起来,突然把头发抓得很乱,应该是崩溃的表现吧。

  潘水少爷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马上安慰那位小姐:“小姐,我只是在潘水少爷家借宿一晚的路人,我发誓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我吃完晚饭就会回房间的,请您不要误会了。”那位小姐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抱着潘水少爷哭,潘水少爷亲密地抱着她,摸着那位小姐的头安慰着她,他们应该认识已久了吧。

  下了车,两人在前面打情骂俏,我跟在后面低头走,显出一副卑微的姿态。那人住的是一座九层楼高的豪宅,外墙都是昂贵的钻石,十分耀眼。他们推开豪宅的门,先是一声刺耳的叫声:“少爷回来了!”然后便是成百上千句这样的声音,我站在他们身后,看到豪宅里跪着成百上千个女仆,我吃了一惊,她们个个都是肤白貌美,正值青春年华,却穿着黑衣服挤在一个斥满恶臭味道的大厅里。

  “给我的娇姬姑娘准备一套房间,我身后的这个小女孩今晚就和30号女仆睡一个房间好了。”潘水少爷趾高气扬地指挥着手下的这些女仆,我十分看不惯这样的腐败现象,却为了保命敢怒不敢言。

  30号女仆上前对我敬了个平等礼,把手摆平:“小姐,有走廊请,那是奴的房间。”

  我怒气冲冲地走向房间,等到30号女仆把门锁起来的时候,就开口大骂:“你们那个潘水少爷怎么可以这么过分,这都什么年代,家里还有这么多女仆伺候着,多么过分啊!难道你们这些女仆也没有想过逃出去,换个更好的人家吗?”

  “现在好的人家都是这样的,潘水少爷这样的并不为奇,”那个女仆抹着泪小声地嘀咕,“我们也原本不是女仆,当年也是像娇姬姑娘一样被领进门,当了一个晚上少奶奶后,就被拉来做仆人。若是跟条件差的人家结婚,生活会远不如现在在少爷家安定,在我们国家,很少姑娘能放得下一切,去很农民工结婚。我在这里总是会回忆起潘水少爷对我的爱慕。”

  “那都是假的,他不可信!”我对30号女仆的任命十分不可思议。她把泪擦干:“好了,我去为您端晚饭,少爷说不允许你在明天早上7点前出房间。”

  30号女仆前脚走,娇姬姑娘后脚就进来了,她严厉地审问着我:“说,你和潘水少爷什么关系。”

  “我说过了,我只是在婚配国迷了路,在一家小店碰见了他,店家们都建议我来少爷家借宿一晚,明日再启程前往名人国。”我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等等,名人国,”她水晶晶的眼睛一瞪,“也就是说你是没有伴侣的,对吧!”

  我似乎说漏了点什么,这件事在婚配国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她嘴角向上,露出奸诈的笑容:“让你当着我的面与少爷亲密,明天我就让你好看!”

  我慌忙解释,可她就是不听愿意听真相,我料到我明天将会在国界出被抓个现行,它果然发生了。

  第二天,我怀着坎特不安的心情前往国界,一位凶神恶煞的妇女就已经在国界等候多时了,她应该就是那位“母皇殿下”,她看我下了车,就死盯着我看:

  “你没有伴侣,对吗?”她的声音像死鸭子叫。

  “是的,殿下。”我害怕地回答。

  “上台子!剁了这个逆子的手脚!居然敢不结婚!”

  我连忙解释我是文明外的人,她叫人把我的嘴巴封了起来。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救了我的命。

  “对不起,母皇殿下,等一下!”一位二十出头的英俊少年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对不起,母皇殿下,我刚刚和这位姑娘大吵了一架。都怪我笨手笨脚,不小心打碎了她心爱的玫瑰花盘子。她现在出来就说自己没有结过婚,闹着要去名人国,我希望我可以陪她最后一程,求您放过她吧,母皇殿下。”

  我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因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少年,他却在危难时刻救了我一把。母皇拿着血淋淋的大刀问我:“是这样吗?姑娘。”我忙点点头。

  “走吧。”她把大刀放下,那个少年拉起我就跑,过了名人国的国界时,他带着我钻进一个小树洞。

  那个少年的打扮很像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贵族,金黄的卷发垂在肩上,鞋子稍微有一些滑稽,衣服和裤子都很松,在末端有一条丝带勒紧。脸上均匀地摸着颜值,蔚蓝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整个的宇宙。

  “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人。”他喘着气。

  我向外面瞟了一眼,是一片空无一人的小树林。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我扭头对他说。此时,他居然不见了,在我眼前只有我的金边糖盒子。

  第四章 不合法的文明爱情

  我拿起我的糖盒子,小心翼翼地爬出树洞,仔细地端详着它,它的棱上绣着金边,面是深蓝色的,四面镶嵌着十二颗绿宝石,明亮得像猫的眼睛。它似乎不只是一个装糖的小盒子那么简单。

  我抱着糖盒子,根据路标指示走到名人国市区。这个国家比婚配国大得多,我走了两个小时多一点才能远远望见市区的高楼。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旁边的农田荒废了很久,树木和花朵都毫无生机;可是一到市区就不一样了,高楼林立,街上的白墙贴满了明星的海报,海报上是同一个人。那人长相酷似妖精,头发上全是胶,眼睛是吓人得大;下嘴唇比上嘴唇厚得多,唇上全是红红的,像血似;手又细又长,在这里可不是什么褒义词,那手臂直径看起来不到一厘米,怪吓人的。全身皮肤苍白无色,甚至白得发亮。市中心有一个非常大的圆形广场,广场上有数不计数的舞台。中午十二点,却没有一个人。

  我打算在这个不会让我有生命危险的地方好好休息一天,就按照路标找到了一家客舍。我进去与店员进行了一番交易,并且说明了我的来历,他人很好,答应给我一间房间,并且不收我半毛钱。

  “真的不用给钱吗?或是任何报酬?”我不可思议地问道,他低头思索了一下:“额,既然你是从地球文明来的,我希望你能在回到你的文明后告诉别人关于我的任何事,什么都行,只要让别人认识我。”我听不明白店员究竟想让我干什么,迷茫地摇摇头,店员满脸失望地递给我一把房间钥匙。

  这时,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生把手放在口袋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一摇一摆地走进客舍,后面跟着两个保镖之类的人,走近些看,才发现她就是海报上那个妖精,浓眉大眼,腰和饭碗一样细,嘴唇上涂了一层不知道有多厚的彩膏,真人比图片上差多了。店员见了,兴奋地大叫:“楠楠小姐,您快请进,如果你能在这儿喝个五分钟的茶水,小的一声都会为这一天高兴的!您放心,茶水全部免费。”那位楠楠小姐不屑地看了一眼店员:“这个小孩子怎么看到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应该惊掉下巴!”

  店员看着我的表情更加惊讶了:“小孩,还不快尖叫一下,你知道在你面前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吗!她可是今天爆红的超级巨星——楠楠小姐。今天整一天的人们都将为她撕心裂肺!”我平静地回答:“又怎样,我在地球上从来没有听说过她。”

  “没有听说过我!”那个高傲自大的人气愤地捶了一下台面,“我难道在世界上就那么渺小吗,其他文明连听都没听说过我!你们两个废物怎么办事的!”她转向身后的两个保镖,面目狰狞地责问着他们。“这应该没什么吧,宇宙太大了,人在宇宙中永远是很渺小的,这不用说都知道。”我试图让她闭嘴。

  “不用说都知道!你是在鄙视我的智力吗?来人把她给绑了!”她身后的两个人把我粗鲁地五花大绑起来,我大叫:“自己无知还赖别人!你就没资格出名!”店员立马对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就不要说了,想当年,我也有过这么一天呢!”

  “你也当过混混?”我不屑地问他。

  “那不是混混,是明星,”他不厌其烦地纠正我的错误,“两年前,我也进入过人们的视线,随便就会有人向我献花或一起合照,这样的日子才过三天,我就不红了,人们就开始一起追捧其他人,我们国家的人生来手腕上就有一串数字,我的数字是8216,3,39。这代表我会在宇宙8216天力年间受到人们的追捧,大红大紫完之后,我的一生就变得空虚,每一天靠追星和怀念过去的自己度秒如年的活着。”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你还那么年轻,成就一番大事业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啊。”

  “不,那远远没有收到人们的追捧幸福,”他拿出一面镜子,看着自己的脸,“你有吃的吗?我两年没吃过饭了,我要被饿死了。”

  我想起了盒子里的糖,虽然会被传送,但吃了也比饿肚子好,我打开盒子,里面恰好有一块手掌大小的面包片,上面还涂抹着一层果酱,我赶紧把面包片递给店员,他吃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情。

  “为什么你不吃饭啊?”我问他。

  “我们国家唯一的工作就是追星,没有工人,生产力低下,就没有任何作物可以吃。大家都只能活5年多一点,刚出生的两年就靠练习当明星的微薄薪水过日子,一年就吃一块面包。当明星的那一天就吃隔壁婚配国送来的救济粮,那可是各式山珍海味。3年之后就滴水未进,差不多就要饿死了。这里的人能活出六年就是奇迹了。”

  “隔壁婚配国的人能活整整40年啊,你们才活6年,没想过去隔壁国住吗?一个文明,年龄差距这么大,你们怎么想的?”我把手臂靠在台子上。

  “我们文明生来就长得美貌,想必你也知道,”店员脸红了,妩媚地笑了一下,“在隔壁的婚配国,可不能出名,没人知道我还活在这个世上。那样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如一生出名一次,一生都值得。”

  “世界太大了!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人铭记普通人,认识要为自己风光活一次的,又不是别人的人生!”我话音一落,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店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我到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已经是晚上了,广场上人山人海,那位“高傲自大小姐”神气地站在舞台的中央,她举起双手,台下的粉丝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尖叫着她的名字。楠楠小姐笑得很虚伪,用右手在空中很应付地画了一个爱心,台下的观众就已经乱成一片了,就好一个伟大的科学家用手中的遥控器操作自如地玩弄着他手下的那些机器人,那机器人也没有思想,科学家说什么,他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义无反顾去做。

  我在人海中远远望见刚刚和我聊天的店员,我瞟见他站在广场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和一个红头发的女孩聊的正高兴呢,那女孩长相清秀,脸蛋上没有什么装扮,一头红头发垂在肩膀上楚楚动人,比台上那妖精好看得多。那一整夜,店员都在和那个红头发女孩聊天,深夜时,他们还从地上见了一颗坠入地面的星星,闪烁在那个女孩小小的手中。

  太阳又逐渐爬上了地平线,天又亮起来了。

  店员留纸条告诉我,昨天晚上他和那个女孩畅谈了一个晚上,他们一大早就一起去防御部队了。女孩想当兵,店员就依着她一起去了,叫我帮忙看一下店,就算是有人闯进来抢劫也无所谓了。

  太阳当头的时候,我远远望见天边有一个黑色的小点,他似乎在慢慢向我们文明靠近,突然,一把很大的刀砍向地面,落在我的身边。一句“杀啊!”撕破了安宁,一队人马从天上落下来,在广场上见人就砍,广场上不一会儿就血淋淋的,掉满了头与尸体,成了一个血泊。我在糖盒中翻出一颗透明的糖我赶紧咬掉,但它居然传送不到其他文明,我接近崩溃了,跪在广场上求饶,但他们似乎没看见我,我立马站起来,才发现我已经隐身了,全身变成了空气。

  我在天上看到店员和那个女孩靠在一起,无力地抵抗着外来的敌人,我飞下地面,把他们两个拎起来,用一颗糖变出一片玫瑰花花瓣,跑两步,再跳上花瓣,花瓣顺风直上云霄,云上的世界安静和谐。

  红头发女孩的脸上全是血,她摇着店员——摇着那个和她昨晚约定从军的男孩,他无疑已经死了,肚子被一根矛刺了一刀,女孩在他的裤袋中发现一张纸条,上面的标题已经被血糊得看不清楚了,靠着光依稀可以看清几行字:

  很高兴和你一起聊一个晚上的天,这段时光远远比我当明星在台上像疯子一样乱蹦乱跳更有意义,更有价值。我希望你也能放弃出名梦,干一些对你的人生更有意义的事情。——已在世界另一头的人

  女孩抱着他的尸体哭,我把他们送到了婚配国的一座小山林处。那里全埋葬着一对对情侣,有的墓却还有十几座甚至几十座墓围着。女孩把他埋葬好后,让我站远一些,并向我表达了最后的谢意,在男孩墓前写下一行字,自己也把自己掐断了气,躺在那个店员的墓上,泥土把女孩陷了下去,我没有阻止她。

  我不好再说什么,索性吃颗糖把自己变去别处,不要再打扰已逝之人的灵魂。他们不像小说里那样获得了凤凰涅槃的重生,像所有人那样,死去了。

  墓前的字写着:

  遇见你,对于我来说,是我此生比让宇宙都认识我还要幸运的事,还要有意义的事。

  第五章 孤独文明奇人

  恍然间,我坐在了渺茫宇宙中的一个星球上,

  我仔细打量着这片小小的土地,它的泥土是深蓝色与浅灰色的,沙很细。我双手撑地站起来,在星球上漫步,发现顶上罩着一层薄薄的乳白色膜,那膜很有弹性,无论怎样捶打,它都不会破。

  我把目光投向头顶,猛然发现星河中全是这样的小星球,每个星球上都用一根木棍撑起一块薄膜。膜中都有一个人,他们在那一小块地方活动,也没有走出去的打算。那些人中,有穿着白大褂,填写着一张表的;有身穿蓝白服,不停翻书,写字的;有带着小纱帽,在地上挖土栽花的;有穿着蓝礼裙,拉着悠扬的小提琴的……总之,似乎什么人都有,但却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没有和别人交流。

  这星球靠的都很近,却没有一条通道通向别处,我十分纳闷,试着在星球里找些乐子。别人的星球里有各种各样的玩意儿,我的星球里却只有一根木棍子,我也是太无聊了,就转动了一下木棍子,膜神奇地缩向两端。千万条通往其他星球的路出现在眼前,有的路笔直而平坦;有的路却弯弯曲曲,路上长满荆棘。

  我踏上了一条由闪烁的星星铺成的路,它的主人是一个绑着红头绳,拼命写试卷的一个学生。

  “你好。”我轻轻推开那个星球的门,那学生头也不抬,假装没看见我,把桌上的试卷一沓一沓地收起来,拿出一大本年鉴,又开始无头无脑地背。

  “不好意思,你听得懂我讲话吗?”我用很大的声音重新跟他打了一次招呼,他很不友好地向我嚷嚷了几句,并说:“小姐,你可以去别的星球烦人!”

  我不好怎么样,索性就照他说的做。

  我又沿着一条极其崎岖的路走向另一个星球,里面的人是一个疯狂的科学家,他跪在地上哭。

  “你好,听得懂我说话吗?”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科学家惊喜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就好像一个在干涸的沙漠中迷路的人看见了一杯纯净的饮用水和一棵洒下一方阴凉的大榕树。他兴奋地起身,用激动的语气颤抖着说:“太好了,你是从其他星球来的吗?你好,你好!我的发明诞生了12000多年,都没有人来实验,你可以当我的第一个实验者吗?”

  我迷茫地点点头,他兴奋地拉着我到星球的另一端,拿出一本厚厚的《孤独文明人口簿》,用手指着一个个星球上人的名字:“呃,让我看看,你是……你是哪个,呃,我应该记得你的……哦!你是那颗无所事事星球上的常住居民吧,哦,我晓得你。”他的行为举止让我有些奇怪,我略有些奇怪地呆在原地。他的手不停颤抖着:“额,你在你们那颗星球上应该很孤独吧,你可以在我的发明中找到一个朋友。”他拿出一面镜子,镜子里无疑是一个“我”,这没什么新奇的。我怎么动,镜子里的我就怎么动,科学家的眼神变得失望:“唉,看来你不是一个孤独的人。”

  “为什么说‘不是一个孤独的人?’”我问。

  “孤独文明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如果镜子感应到你身上带有孤独细胞,他就会在镜子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肖像,那个肖像不会随着它主人的活动而活动,他在镜子里会有一个普通人所有的思想。”

  “我不懂,好深奥的样子。”我对这些东西都是一窍不通的,那个科学家气氛地把镜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镜子碎成了渣,他哭泣着:“这个宇宙中果然没人懂我。”我捡起最大的那一块镜子,对他说:“你为什么不能多对几个人试试呢?世界上绝对有人体内有你说的‘孤独细胞’的,你去其他星球试试不就好了吗?”他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要我出去!绝对不可能!我不会跟孤独的人沟通的!你永远都不理解,我体内的孤独基因到底让我多么痛不欲生。”

  “你只需要转动这根木棍,路就可以通往其他星球了,你只需要走过去,跟他们张张嘴就好了。就像我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做到的那样,没什么的。”

  他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一下木棍,木棍就闪起火花,他痛苦地注视着我,示意我拿着一面镜子去其他文明上试试,并不要在他的星球上继续烦他了。

  于是,我又去了另一个孤独者的星球,这一次是一个翩翩起舞的,身姿优美的舞者。

  她见我进来,就停止了跳舞,并把身旁的音乐机关了。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打量着我,用那百灵鸟般的声音高傲地跟我交流:

  “这个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咦?你手上的是什么,镜子吗?给我看看。”

  我思索着:这也不像是个孤独的人啊。

  她拿过镜子,一个她也在镜子中浮现出来。镜子里的那个人比稍微比现实中的要貌美清秀一些,镜子里的舞者用同样清脆而高傲的声音说:“嘿,看什么看!我只是你幻想中的二次人物,有什么稀奇的?”

  舞者大吃一惊:“这么说来,你就能和我讲话啊。”

  镜子中的人点点头,用不屑的眼神藐视着镜子外面的舞者,舞者惊讶地看着我:“小东西,这个镜子哪来的?能把这个送给我吗?我已经12000年没和别人聊天了,我可不想再过上12000年孤独的日子了。”

  “或者,你转动那根木棍,就会出现成千上万条路,通往别的星球,也可以跟别人聊天啊。”我试着为舞者提供一条“不太成熟的小意见”。

  “出去?别开玩笑了,你想象不到跟一个陌生人说话有多难,那些陌生人喜欢刁难人,喜欢嘲笑别人。我还不如自娱自乐,人生来就是一个个体,不连着谁的脑袋或是心脏或是别的器官,为什么要和别人接触啊。要是把天聊死了这么办?要是别人看不起我,我多没面子啊,还会在别人心里留下一个‘傻子’的标签。不要用你正在跟我说话来反驳我,你又没有孤独基因,对于你来说丢点面子是无伤大雅,你应该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想想别人……”她的嘴像机关枪那样说个不停,我也明白,她要是能走出这一块小星球,也能遇上个人就聊,我也无法进入这种人的内心世界,便把镜子塞给她得了。

  她上下滑动那面镜子,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舞者居然活灵活现地站在我们面前,两个人一起跳了一天的舞蹈后,那个镜子中的人又消失不见了。舞者的心情一下落到了低谷,她哭着捶打着镜子:

  “回来,你个家伙,快回来陪我,你倒不如不出现,让我直接死了算了!”镜子里却没有人了。

  “把这臭镜子拿走!我不要它了!”她一下把镜子推开,镜子上又浮现出舞者的脸,这次还更加清晰了,笑起来也更加自然了。舞者却始终不肯再看那面镜子:“拿走!不忠诚的人,拿来干嘛!”

  我也是没办法,不愿意再在这个无趣的世界浪费掉宝贵的时间了,还不如多吃几颗糖,没准有一天能穿送回地球呢。地球上,起码都是正常的人。

  话说回来,我又好像不想回地球了。

  第六章 踏上贵族的路后

  我已经不对回地球抱有什么希望了,宇宙太大了,成千上万个不同的文明,我现在只是祈求我不要死在其他文明的领土,没有什么别的奢望了。粗略地算一下,差不多已经环游宇宙将近一年,糖也吃了几十颗,尽管我在这里记录的故事少之又少,但还是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这一篇是我第二次回到面纱文明后,在一家时间交易铺的小阁楼中写下的。离现在差不多半年,记得的事情还算多,就把之前没时间写的有趣事补回来,其他不大重要或有意思的事情我总是忘得很快,也没能在纸上呈现了。

  半年前,我被传送到了一个被称为“两极文明”的地方,在一个妇人家借宿了五个晚上。作为报酬,我应该为那家的三个孩子补习一下他们在上学时没有听懂的知识点(是的,他们也跟地球孩子一样上学,一样写作业)。如果你有仔细看我在最开头的自述,应该也知道我的成绩不大好。他们的题目我很多都还是一知半解的,他们只学习算数(也就是数学)和社会关系学(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学这个)。

  那妇人很朴实,她的丈夫因参加战争不幸去世。家境贫寒,房屋都是破破烂烂的,一到雨天房顶还会滴水,但那屋子里的孩子却都是那么朝气蓬勃。

  说回报酬的事情,他们的数学作业我多多少少还会一些,只是一些简单的两位数乘两位数和稍难一点的解一元一次方程。那个社会关系学真是让我犯难,毕竟我才第一次踏进那片陌生的领土,还没搞清楚这些杂七杂八的。妇人便给我了一个破烂的灰色布袋子,让我明天跟着那三个孩子去上学,好学会了来教她的三个孩子。我十分不情愿,从来没想过来了其他文明都还要上学,但又不好意思推辞,干脆就咬咬牙去吧。

  一大早,天边都还没有太阳的影子时,那妇人就开始用鸡毛掸子拍打我们几个孩子的被子。若是按照地球的算法,我比他们大7岁还要多一些。他们的妈妈一拍被子,他们就像弹簧似的从僵硬的石头(那是他们的床)上蹦起来,比我有活力得多,妇人似乎对我的“好吃懒做”很看不惯,我也是没有一点办法,只好认了这就是我流浪宇宙的生活。

  三个孩子连跑带跳的跑去学校,我跑得远远没有他们快,于是跟丢了,自己靠感觉跑。家离学校差不多是地球上的2000米,他们随随便便5分钟就能到,我却拼了命跑,15分钟后都还没看到学校的一点儿影儿。我暗暗想:我怎么能和他们比呢?我是直立人的后代,谁又知道他们血液中流淌的是些什么金银珠宝或是魔法之类的啊?

  今天应该是学校的“社会学专日”,我十分好奇这门课是上的什么重要的内容,难道邀请一些政治家来这所破破烂烂的小学校来告诉一群衣衫褴褛,目光短浅的孩子们外面的世界吗?

  我坐在最后一排,教室可真是寒酸得可怜:屋顶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苔,墙壁上全是深黄色的脏东西,黑板似乎一万年没有擦过了,课桌的桌腿永远都是缺一个,地板总是发出咯吱咯吱声……我对这个可怜的文明产生了一丝同情之心,每个人都那么穷,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勉勉强强地过着艰难的日子,他们的学校甚至没有我之前中学的万分之一好。

  我发着呆,出神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突然,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在教室里响起,我向门口看,三个身穿华丽晚礼服的7岁孩子,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一脸不屑地打量着这个破破烂烂的教室。

  第一个是女孩,她的头发上戴满了各式各样的发饰,有洁白无瑕的珍珠,有光彩夺目的蓝宝石,头上高高地梳着两条精致的辫子,辫子尾部还扎着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翡翠。

  第二个是男孩,他的衣着很夸张,大夏天的披着一层厚厚的袄子,上面还有一排雪白的绒毛,脸用一把亮粉色的小扇子挡着,好像见不得人似的。左手拿着一根金权杖,上面还攀折着蓝玫瑰花。

  第三个还是女孩,她的妆容我十分熟悉:头上戴着一个玫瑰花花环,黄色的头发一直垂到脚跟,全身都是丝带条,手上绑着,脚踝上戴着,从腰部挂着两条浅黄色的丝带绕到身后,再绑到头发上。花环上也吊着五彩缤纷的丝带,上面还绣着一只翂茼凤。(宇宙中的稀奇物种,后面我会有详细记录)一层奶白色的面纱罩着她的脸,透露出一丝仙气。这打扮无疑是从面纱文明那边“模仿和借鉴”来的。

  第一个讲话的是那个拿着亮粉色扇子的男孩,他奶声奶气的,说话时常常梳理头发:“今天,我们发现有三个你们班的孩子,上学时走了富贵子弟才能走的金子路,都给我站出来!”跟我来上学的三个小伙伴依次站起来,脸上写满了内疚。男孩十分生气:“反了你们了,竟然敢随便跨越社会等级,出来一个人斩了!快,就是割头,怕什么。”我十分吃惊,想不到这个文明的上层居然这么无理取闹。三个小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让那个较为年长的哥哥出去接受处罚。没有一点准备的时间,就从门外冲出一个面目狰狞的奴隶,举着大大的砍刀,很干脆地就把那个哥哥砍死了,全班人都很冷漠地看着,没有人的脸上出现害怕或是同情的神色。男孩命令那个奴隶把那个可怜人的头端起来,把皮一层一层剥掉,做成骷髅,再上一层金粉,安在他的金权杖的顶上。他得意扬扬地举起金权杖:“谁以后敢冒犯贵族,挑战贵族底线,下场就和这个孬种一样,听到了吗?”全班人害怕地点点头,我对这种大公子气很看不惯,却还是点点头。

  上午,是那个“骷髅头”男孩与“翘辫子”女孩的婚礼仪式,同时也是他们的7岁生日,他们早在乳臭未干之时就订了婚,方圆十几公里的穷人家和富人家都会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那个面纱女孩则是那天新郎的正妻,今年应该有8岁了,他们两个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订了婚,当地人十分喜欢看贵族举办娃娃亲的婚礼,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坐在高台上拍婚纱照总是被认为是一件幸福并且光荣的事。

  结婚仪式又臭又长,要从太阳升起直到太阳落下,总是要让新郎先讲话,然后是新郎的正妻,新娘反而不讲话。然后就是新郎新娘的父母亲讲话,内容八九不离十都是赞美社会上层人民的深厚感情与对底层人民的关心和同情。接着就让新郎新娘按部就班念一张纸上的浪漫誓词,女孩字都还没认全,读起誓言来结结巴巴的,还要让正妻来教她念字。一个当地的科学家对这一幕笑出了声,“翘辫子”女孩的脸气得又红又鼓,她的母亲把亲手把那个科学家给斩了。

  晚上的时候,妇人看到只有我们三个人回来,也不问年长的哥哥去哪了,只是若无其事地吩咐我们不要走贵族走的道儿,似乎对长子的死已经见怪不怪了。

  “还有,”妇人没再提起长子,“二妹妹已经到年级嫁人了,7岁再不嫁就没人要了。明天咱们几个一起去村东头给二妹妹许配个好人家,弟弟也去。”

  深夜时,二妹妹把我摇醒了:“姐姐,我明天就要嫁人了,兴奋地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吧。”

  我半睡半醒地回了她一句:“我今年13了都没你那么亢奋,你就这么想嫁人啊。”

  她点点头:“是呢,要是我能嫁给一个贵族,我死也甘心了呢。这样,我们家就可以住上好的房子,穿上干净的衣裳,被人仰视,还可以砍掉那些不尊重我们的人呢,我要为哥哥报仇。”

  听到这里我不禁抖了一下:“富裕只是为了物质,不应该‘砍掉别人’,这是违背道德的事情。”

  “你真是的,就像我们镇上的老道士,”她不屑地说,“稍微提一些不大得体的话就叫叫嚷嚷的。”

  我懒得反驳她,她又像一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等我成为了贵族,一睁眼就是不漏水的,白净的天花板,还吊有富丽堂皇的吊灯,吊灯上还有闪闪发亮的钻石;我睡到几点都没问题,都会有仆人给我端来丰盛的早餐,我也可以随意谩骂他们;我也不必再上学了,贵族都是不用学习的;我手里也可以攒着花不完的钱,去那些少爷小姐的名媛会上狠狠地挥霍一把,买一房间没有一点用处的东西;对了,我到时候也可以带上你,你可以在我身后帮我托着晚礼裙裙摆,甚至能和我与那些少爷小姐同坐一张桌子呢,很不错吧。这可是我人生中的唯一转折点,每年从穷人变成富人的只有40个人,没准我明天就会是其中一个呢,多好啊。”我不理睬她,只是让她赶紧睡觉,明天有个好精神,不要想那么多。

  第七章 天转府闹剧(下)

  这一天,妇人很晚才把我叫起来。我醒来时看见二妹妹在脸上涂着一层很浓的装扮,甚至已经认不出是她了。穿的衣服上绣着昂贵的金丝,用的是云一般柔软的绸布,与这个寒酸的小屋子风格十分不搭。她画完妆后还戴了一顶粉红色的宽檐帽,上面还绑着一条墨绿色的丝带。丝带上还有一只形似凤凰的鸟,它的身子上的毛很乱很脏,尾巴上的羽毛却柔顺又光泽,鲜艳的红色光彩夺目,陪着娇艳的淡黄与翠绿,上面还有几块蓝色的玛瑙。那是给别人看的。

  一位衣衫褴褛的画家抱着一块脏兮兮的画板与一张细腻昂贵的纸弯腰进来了这个小破屋,看到二妹妹的装扮不禁感叹万分,称赞着妆容的美丽。妇人却不耐烦地催促:“赶紧画,衣服待会儿要还给富人家的。”

  那画家找了一张还算入得了眼的小凳子,让二妹妹拿着着一朵欣然怒放的玫瑰花,并坐上小凳子,摆一个很文雅的姿势。他就开始画,一边画,一边吩咐着妇人拿些要染色的水来,妇人在厨房里(一个茅草搭的小破屋)忙前忙后。那个画家便和我聊天:

  “孩子,你应该有12了吧。”他友善地说。

  “是的,13了。”我也友好地回答他。

  “还没嫁人啊?”他有些惊讶,“那可真是稀奇事,你们家应该不缺钱花吧。”

  “不一定要嫁人才有钱花吧,”我不认同他的观点,“自己出去挣钱不好吗?”

  他把二妹妹的形态起好线稿后,回答我:“你是新来的吧,谁都知道女性在我们文明是找不到工作的,自7岁嫁人以来,只能在家里干活和维持家务。”

  二妹妹的肖像画好了,她的画像后面是一面精致而毫无瑕疵的白墙,与茅草屋形成强烈的对比;她的脸庞秀美得像春天的玫瑰花,嘴唇小巧又红润,眼睛闪着蓝色的光,皮肤光滑得像大理石;衣着比伟大的伊丽莎白女王一世的还要华丽,全身上下透出高贵的气息,柔软的袖子上吊满了璀璨夺目的珍珠玛瑙。

  而事实上,这只是一个破屋子里的一个可怜姑娘,穿着别人家的衣服,拿着别人家种的玫瑰花,涂抹着别人家的颜值与口红,戴着别人家的假头发。甚至还在为明天的一日三餐犯愁,脱下一切装扮后又换上缝缝补补的破衣裳,端详着画中成熟的,颇有大小姐风范的自己,眼睛里充满了对这个人的仰慕与渴望,她所渴望的,正是那个活在美好世界里的自己。

  二妹妹,妇人和我一起出门了。我是二妹妹最廉价的嫁妆,也是这个家唯一能负担得起的,尽管这个嫁妆三天后又会跑去其他地方,她们还是坚信有一个仆人总比没有的好。

  我和二妹妹稀里糊涂被推上了马车,她穿着华美的奶白色白裙,戴着一顶天蓝色的宽檐帽,而我只是穿着普通的衬衫和一条用麻布裹成的裙子,这是妇人精打细算了一晚上后给我的恩赐,其实也是她女儿的陪嫁,正是,一切都是她女儿的陪嫁品。

  马车车夫的衣服都是那么的端庄,妇人握着双手,跟在我们后面面带微笑地走。那幅画像的边框绑上了精致的,戴着钻石的丝带,被挂在马车上。路人纷纷称赞,有夸这姑娘天生丽质的,有夸这姑娘家境优越的,有夸这姑娘成熟稳重的。妇人在后面不禁捂嘴笑,我听到她小声地对二妹妹说:“记得把画框上地丝带用完后收好,那可值不少钱呢,你将来的洗脸巾就是它了;那张你的肖像背面也要用,可以用来给我写信,我可不愿意跟你聊两句就浪费一张纸……”

  大家都竖起大拇指,纷纷夸赞。半天后却没有一家人愿意“买”下二妹妹,妇人有些着急了,甚至直接在街上大喊大叫:“这么好的姑娘,都不要!瞎了眼了!”街上衣衫褴褛的人纷纷发出嘘声,一个两个从口袋里掏出一两个破得可怜的铜板,妇人挥挥手,摇摇头:“不行不行,太少了,太少了。”

  一个穿着西装模样的二十来岁的男人叫停了马车,妇人连忙上前:“看看,这是……”男人用不屑的眼神大量她和二妹妹,清清嗓子:“算了,今天就和我弟弟结婚吧,也不能再挑剔了。就赏你们一套富人区的房子罢了。”妇人大喜,二妹妹却说:“可我还没和你弟弟见过面呢。他帅吗,秀气吗?”

  男人给我们领路:“别急,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了,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死。”

  到了天转府(他们家的名字),整个府很大,建筑很豪华,大门很气派,几十个仆人忙里忙外。一个弱不禁风的十来岁男孩靠在门边,脸色苍白,眼睛旁有一圈很深的黑眼圈,面色憔悴地在众人之下哀嚎着。二妹妹下了车,那男孩立马向二妹妹扑去,颤颤巍巍地恳求:“做我的妻子好吗?”

  “可是,我……”二妹妹犹豫了一下。

  “快答应我,不然我死了之后会用我的鬼魂折磨你一生!”男孩面色狰狞,语气变得凶狠。

  二妹妹慌了:“我……我答应你。”

  男孩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下他站在墙角无动于衷的哥哥,他的哥哥正用绸布擦着自己纤细的手,稍稍点了点头,男孩就吐了一口血,眼睛泛白,直接扑在了冰冷冷的地上,连二妹妹都被吓了一跳。他的哥哥镇定地命令着几个早已准备好的仆人上前把男孩抬走,就什么也没说,进了府里。这一切发生太快了,二妹妹面色泛白,妇人则在兴致勃勃地端详着她的新房子,无暇顾及她的女婿发生了什么。

  我和二妹妹被几个女仆领进了一个小屋子里,男孩的哥哥直直立在墙角,仪态端庄,不知道的一位他真的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旁边端坐着一个戴圆眼镜的胖医生,奋笔疾书地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二妹妹被他的哥哥粗鲁地拽到椅子上,二妹妹转头看医生写的是什么,只有歪歪斜斜的几行字:

  天转小爷于今服砒霜而死,

  天转公子在场,不知原因,只表惋惜。

  天转小爷应该就是那个刚刚那个吐血而死的十来岁男孩,也就是妇人的女婿;天转公子大概就是那个仪态端庄,神情冷漠的哥哥。

  天转公子弯下腰,撬开地上的一块凹凸不平的瓷砖,不费吹灰之力将一个精致的桃花木长盒子搬上地面,轻轻掀开盖子,天转小爷正直挺挺地躺在里面,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上没有一点少年的血色。二妹妹紧紧拽着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我的手心也直冒汗,生怕那个天转小爷突然从棺材里爬出来,把二妹妹一起拽到里面,把她掐死再扔到里面。

  天转公子见到他的弟弟面目狰狞地躺在棺材里,表情没有一点波动,我甚至还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一会儿后,伸手招呼着二妹妹过来。

  “怎么样?长得如你所愿吗?”天转公子的脸上露出奸诈而可怕的笑,他的语气却装得很温柔亲切。

  二妹妹打了一个冷颤,但是很快又放松了警惕:“还好,就是脸色有些白。他没有您好看。”

  我恨不得拉起二妹妹就跑,但门锁上了,窗子也是紧紧封着的。我握着二妹妹小小的手,示意一起逃出这个鬼地方,她却挣脱开了:“不要弄脏我的手!”

  天转公子敏锐的目光转向我,快速打量了我一边:“你是她的仆人吧。不着急,先给他们举办完婚礼。”

  我心里干着急,二妹妹却很兴奋,鼓着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天转公子用拳头把一个做工精美的玉碗砸成两大块,一块割破二妹妹的脸蛋,二妹妹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他温柔地安慰她:“嘘,大喜之日是不能哭的。”

  他又用另一块割破了他弟弟的脸颊,脸颊上已经没有一点血了,只剩下了一道长而细的口子。天转公子又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年代久远的书,他递给二妹妹:

  “来,孩子,念第一段给我和你的丈夫听。”

  二妹妹摇摇头:“我不识字,叫我的仆人念吧。”

  天转公子的眼神中写满了嫌弃,却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把书本递给我:“翻到第二页,读第一段。”

  我一字一句标标准准地念:

  结婚协定

  我家主人与天转府一少爷就为夫妻,我家主人将一心一意照顾少爷,全心全意料理家事。无论少爷生与死,主人必将终生跟随,不离不弃。不求学,不工作,每日出行,与贵太太交流,且语言得体。

  天转公子满意地点点头,面带微笑地对二妹妹说:“孩子,听到了吗,今日起你就是他的妻子了。”

  二妹妹嘟囔着说:“可我不想当一个死人的妻子。”

  “不行,不能再改变主意了,”天转公子冷笑了一声,“这个卧室就是你将来到死的住所了,每天下午两点到五点要去窈窕府喝下午茶,其余时间都不准出来,贵夫人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露面的。你也改变不了主意了,你的妈妈已经住上好房子了。”

  二妹妹把手举起来,摆了两下,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我后来才知道着在他们文明是表达“好的”的意思。天转公子满意地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表:

  “嗯,下午一点三十分了,侄子应该快到了。嘿,现在跟我去窈窕府去和那些贵太太见个面。下午两点整天转少爷也回来,那是你丈夫的小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他最近刚结婚,他的妻子璀璨姑娘也会在场,待会儿我会只给你看,你们以后就是亲戚了。”

  天转公子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二妹妹端起手,在他身后慢慢跟着,那神态,就像一只花哨的大公鸡。我拉住她,悄悄问:“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可是冥婚,要当一个死人的妻子一辈子。”

  “知道,我才不傻呢,”二妹妹的腔调变得高傲,声音尖锐高昂,“这么好的一座金山摆在你面前,你不要才是傻呢,人穷怕了就会不顾一切地追求财富。”

  我完全无法理解她那种想法,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我们看到一张地图,那是很大一块地方,有山有水,有森林和小山环绕,东面还有一条很大的瀑布。地图中间有很多小房子,我就问二妹妹:

  “那些红色的圈圈是什么?”

  “整张地图是天转家族的领地,那三个红色的圈圈是我妈妈中意的楼房,天转公子说已经让工人开始装修了,要是富人带标准和风格。”

  我们很快就到了窈窕府。那是一座小花园样的府,泉水叮咚,鲜花盛开,十棵大树直插云霄,树上还搭着木头做的小房子,十棵树上的小房子还连成一片,漂浮在在半空中。中间有一块空地,空地上摆着一张很长的白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甜点和茶水,上面摆放的瓷器都是绣着金边的,精致极了。

  众妇人见我们来了,纷纷起身问好,天转公子面带笑容地一个一个为我们介绍:

  “这是元西府大少爷的妻子,那是二少爷的太太;戴红山茶花的是山茶府的长女,戴白山茶花的是山茶府的儿媳妇,戴粉山茶的是……”

  刚介绍完那群太太们就开始令人作呕地赞美天转公子,有说他风度翩翩的,有说他温柔和善的,有说他声音好听的,甚至有说要嫁给他的。

  在夫人们的嬉笑之中,天转公子突然出去:“我看看,是不是天转少爷和璀璨姑娘来了,我出去片刻,各位夫人失陪一下,与我弟媳聊天吧。”

  他出去,就有几个二十几岁的开始犯花痴,她们的妈妈拍她们的脑袋:“你高攀不起啊,都是钱的事。”

  那个白山茶小姐最先转移话题:“您好,夫人(显然是对二妹妹说的),请问您是谁的妻子?”

  “我,我是谁的妻子来着?”二妹妹把头转向我。

  “天转小爷的,太太,”我也装腔作势地答到,“您早上刚刚和天转小爷的婚礼。”

  白山茶小姐假笑了一下,那表情好像在说:“小傻子,天转府怎么会娶这么一个泥巴种!”

  窈窕府的管家端着手巾缓缓走来,行了个礼,告诉我们:“劳请各位回府吧,今日我府太太心情不好,可能不能出来与各贵妇人交谈了,深感抱歉。”

  二妹妹居然嚷嚷一声:“她不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天转公子的脸上浮现出焦躁不安的神情,嫉恶如仇地死死盯着二妹妹,所有夫人的脸变得煞白,红山茶夫人用哪个讽刺的语言嘲讽:“也是为难天转小姐了,第一次与我们聚餐就遇上这等事。”

  当着全部人的面,天转公子怒气冲冲地揪着二妹妹,粗暴地拖着她走出了窈窕府,全部人都惊呆了,当然也包括刚刚那几个赞美他温文尔雅的那几位太太。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们出去后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我,我还瞟见了窈窕府那位“心情不好”的太太坐在树上猖狂地拍手大笑。随之,一声惨叫传来,门外突然流出一摊鲜红的血,管家到门外看,举着二妹妹的头颅回来了。众妇人有的尖叫,有的念着忏悔词,窈窕府的太太的脸变得扭曲。五分钟后又传来了天转公子自杀的消息。元西府太太快步走出门外,挥手让天转少爷赶紧来,天转少爷就出现在了窈窕府门口。正是那个拿着粉扇子,戴着骷髅的那个男生!挽着他的翘辫子太太,天转少爷不禁欢呼到:“那个家伙终于死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众妇人的脸变得扭曲,脸色犯青。天转少爷刚意识到自己在大众面前口出狂言,翘辫子就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窈窕府妇人也撕破了脸,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你们在我府上闹什么!”也伸手打人,本想教训一下天转少爷,却不小心扇到了元西府太太,白山茶和红山茶想把天转少爷和翘辫子分开,却也被误伤到了脸颊,随后,场面一片混乱,窈窕府太太扛起椅子把元西府太太按在地上打,元西府妇人没有去帮元西府妇人,反而去把天转少爷打成了猪鼻子,天转少爷也怒气冲冲的,举起叉子刺穿了白山茶的脖子,红山茶和粉山茶就和翘辫子扭打得死去活来。这一幕竟然都是13岁以下的孩子们创造的,引来了许多底层百姓在窈窕府门口围观,那个画家摆起工具,把这一刻定格在了纸上;人群中甚至有二妹妹的妈妈,她双脚踩着她女儿的血,右手拎着血肉模糊的头颅,站在门口捧腹大笑;还有百姓起哄叫好。我赶紧冲出了乱糟糟的人群,我的糖盒子竟然出现在了墙角,随便选一颗糖逃之夭夭。

  第八章 快乐文明的阴谋

  融入一个新的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我传送到的文明,却让我永远无法理解。

  我在一家破旧不堪的工厂中恍惚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一排活生生的人被挂在一条传送带上,身体上淌满了血,眼睛里全是恐惧和茫然。嘴巴旁边沾满了黏糊糊的血,啊!那嘴大的吓人!嘴角一直咧到了后脖子,脖子像断了一样,身子和脑袋几乎被一条血肉模糊的刀痕截成两节。我冒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赶忙跑了出去。

  大街上,竟然全是我刚刚在工厂里看到的那群怪物,龇牙咧嘴的,脸被割得血肉模糊。我被吓了一大跳,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恐怖的,不成样的世界,可我的糖盒子居然凭空消失了!

  远远地,我终于看见了一个嘴巴比较自然的人,他的脸上没有一条刀疤,我赶忙跑过去,跪在那里向他表示激动不已的心情。

  “天啊,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

  那个人,是一个15出头的青年。穿着还算得体,脸上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看见我跪在地上,他赶紧把我扶起来:“额,快起来,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在我们的规定里不开心的人都要去割脸。”

  我抬起头,他惊讶的盯着我:“天啊,你的脸上居然也没有刀疤,真稀奇!”

  我神色紧张地站起来:“你们这里的人为什么要割脸啊,不疼吗?”

  他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疼的,八成人都在割脸的时候被疼死了。这是我们文明的传统,我们的神在创造我们的文明时要求每个人都开开心心,面带笑容。我从小就被政府要求射入快乐基因,所以我可以一直笑,永远不悲伤,就永远不用被割脸,就永远不会死。”

  “人怎么会永远不死呢?”我问,“而且也做不到永远永远不悲伤啊,没有喜怒哀乐又和死有什么区别?人活着就是杂感万分的啊。”

  他愣了一下:“额,也许你想的也对吧,反正就是不会死,然后永远快乐。这就是快乐文明啊!”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是一个热情善良的人,简单聊几句后,他邀请我去他家玩:“太神奇了,我要告诉我妹妹,我们文明里来了一个地球人!”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像陌生人借宿,这一点似乎让我无所畏惧地在宇宙中自由穿梭。他的家比上一章二妹妹的家舒服得多,他们家算是当地的中产阶级家庭,住在一栋三层楼的独栋小别墅里,但装潢也不算多么豪华。我倒是挺欣赏这一点,当年在潘水少爷家借宿的日子真是让我惊心胆战,被那群女仆死死盯着,一不注意就在大刀下,让我至今都有些后怕。

  “妹妹,今天我带了个地球人回来!她脸上和我一样没动过刀,还没注射过快乐基因!”

  落地窗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走进了客厅,她的脸也让我不禁背后发凉:眼睛炯炯有神,鼻子微微翘起。但那张嘴巴却很恐怖,嘴角尖得像一根锋利的针,高高翘到了眼角,第一眼看上去是美丽可爱的笑,但越看越可怕,像是吸血鬼,趁你不注意就把你活活掐死,疯狂地吸着你身上每一滴鲜血。

  我不禁抖了一下,扭头看看青年,他笑起来憨憨的,是那种让人看不出破绽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和他妹妹那种阴森可怕的笑容完全不同。

  青年想起什么似的,伸出手:“哦哦,对了,我叫涅利旭尼,叫我涅利就好。”

  她的妹妹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笑着对我说:“我是齐美小娜,随便你怎么称呼。”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一直咧着嘴。

  “妹妹,这个女生是个地球人,还与你同岁呢。”涅利兴高采烈地介绍我,他的妹妹“颔首微笑”着“洗耳恭听”,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今晚要怎么杀了这个地球人,用她的肉炖汤!”

  小娜静默一会儿后打断了涅利的话:“我不是有意要打断你,可是,我们的父亲刚刚割脸时被疼死了,你觉得你有资格这么亢奋吗?”

  涅利的笑容沉下去,有点站不稳:“真的,真的吗?可是,他……他不是说不疼的吗?”

  小娜的嘴咧的更长了:“涅利,你给我笑一个,快!要永远快乐!你见我有悲伤过吗!”涅利强行咧着嘴,可那根本不顶用,眼泪还是照样流。小娜宿死死揪着他,脸上的笑更快乐了:“如果你再不笑,别怪我大义灭亲!父亲可就是这么死的,如果你不想让年过五十的母亲哭断肠子,你就给我开心点!”

  涅利痛苦地跪在地上,小娜拿起了水果刀,指着我:“地球人,你可别过来,你要是敢劝我,我连我哥哥带你一起杀了!离我远一点!”又掐着她的哥哥的脸:“笑!不然我剖了你的嘴,我当年都没死,你也死不了,你要是死了,对得起政府给你打的快乐基因吗?快,高兴一点,笑一个!”

  涅利直直倒在了地上,警报器响起了,一群穿防护服的人进来了,他们把涅利抬走了,把小娜也带走了,我也被带到了涅利的手术间。

  一群人挥舞着手术刀把涅利的连割成几大块,又用线缝上;又把眼睛里的水用什么吸出来。我隐隐约约看到那群人背上的字:带来快乐的人。

  主治医生转身对我说:“小妹妹,这位病患意志力太弱了,手术才进行到一半,他就已经快不行了,你待会儿帮我们把他推到走廊,让他说遗言吧。”

  “没有麻醉剂之类的吗?哪怕是缓和一下他都还有救啊,糖和酒都可以减疼的,丁香也行!”我着急地想出一两个点子,“带来快乐的人”向我摇摇头:

  “我们不能逼迫患者快乐,如果他在快乐与死中间犹豫不决,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她回答我。

  沉寂的走廊里,我找到了我的糖盒子,把涅利推出来后,我赶忙在糖盒子里找出一瓶酒,给涅利灌下去,他最终还是醒了,但又是回光返照似的。

  他虚弱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怀表,用苍白的手摸了摸自己被刀割的不成样子的脸:“小妹妹,能帮我个忙吗?医生应该觉得我没救了,唉。把这个拿去时间交易铺,换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给小娜,拜托你。”

  我接过小怀表,这个表很精致,用钻石做的吊链,镶上了刻着彼岸花的金花边。

  我问他:“这是什么?”

  他虚弱地回答我,那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反正要死了……还剩下我本来死去的时间,拿这个到时间交易铺,跟那个……手持镰刀的死神做个交易,把我的时间换成钱……给小娜。”

  “那行得通吗?”我心里想着,可是看着脸已经血肉模糊的涅利,我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尽管我觉得他的妹妹小娜不值得拿到他哥哥用命换的钱。

  我东问西问,终于找到了所谓的“时间交易铺”。

  “有人吗?”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到内墙上挂满了发臭的死尸,房梁上全是污青苔和吸血蝙蝠。

  “哦,有人来了。”一个举着镰刀,披着黑斗篷的人摇摇晃晃地从破旧的楼梯上飘下来,声音尖锐而可笑,看不见脸,手却白得吓人,还没有脚。

  “哦,又是个换时间的,”那个鬼一般的人仔细打量着我,“一般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会被拉出来卖时间,你看起来不像是吃不饱饭的样子啊。”

  “不是,我是帮别人换时间的,拖别人之意。”

  “哦,阴阳童子是吧,我第一次见你。” 鬼伸出了他苍白的手,摸了摸发亮的镰刀。

  “我只是意外来到这里,帮别人换个时间,换完我马上就离开,绝不多留一会儿。”我赶忙澄清。

  “哦,我知道,” 鬼把他的大镰刀扔到房梁旁,“我没在生死簿上看过你,你的生死也不归我管。”

  “我想帮一个叫涅利的青年换时间,那时间换成钱给他的妹妹小娜。”我直叙了我的目的。

  “哦,涅利,哦,小娜,” 鬼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很大的书,估计就是他的生死簿了,“涅利旭尼是个15岁的青年,要把时间换成钱给他的13岁的妹妹齐美小娜没错吧,嗯,又是个不懂时间宝贵的傻子。”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他又很友好地告诉了我他的名字:“大家叫我草菅,你以后就这么称呼我。”

  他领着我来到一个石英做的天台,天台上是数不清的繁星泄在一张名为“宇宙”的深黑色绸布中。一颗星星上系着一个吊钟,上面有不同的时间。

  “哦,涅利。”草菅寻找着一颗涅利的星星,“哦,那里,他还有整整55年的生命,你确定换掉不会可惜吗?还是只换一部分时间?让他自己选择。”

  “55年?”我吃惊的叫道,“他不是将近临终了吗?他只是想把剩下的十几分钟拿来换钱啊。”

  “哦,是吗,”草菅高高举起镰刀,碰了碰一颗星星上的吊钟,“我亲自去看个究竟。”

  草菅一溜烟就散了,我刚开始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但一瞬间又被一阵风带去了一间黑暗的小阁楼里。实在是无聊,就随手记记之前发生的故事,笔很快就没水了。我也无可奈何,只好在书架上随便找本书看。

  每一本书上的文字都是密密麻麻的,像扭曲的小虫子。翻来覆去找到本《地球文明灭亡史》,稍微看得懂,就一页一页翻开。

  正本书有5厘米,从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2051年的历史都详细记录在上面。导语是一段平白无常的话,差不多是地球人类灭绝的原因我把它撕下来贴在了我的记事本上,字迹已经模糊,却也辨认的出来:

  地球文明灭亡于2051年3月28日,愚蠢的地球人为了试验一种名为核弹武器的爆炸,使得他们的家园被毁灭。据前方记者了解,因联合国组织未能通过引爆核弹试验,导致部分国家联盟私下试验,在百慕大建实验基地,以此名义引爆核弹。为不起疑心,还邀请了一些非联盟国家的学生前往基地。此计划被地球人称为Muerder plan.代码为Pxughu Sodq.此计划影响深重,无人幸存,地球也被炸成稀烂。

  我想起了白布上的暗语,原来既不是法语,也不是西班牙语,更不是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而是字母表中每一个字母的倒退三位!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地球人!所以,这是为什么其他文明的人知道我是来自一个已经灭绝的种族会如此震惊,而来自其他文明的人见到他们却无动于衷!

  我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试图逃出这个小阁楼。无论我怎样的凿墙,打洞,都是无济于事的。我突然看到墙边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小字:

  “在死神的手里,谁又能逃走呢?”

  “在死神手里。”我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反复斟酌着这句话的每一个字。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句话在我的脑海飞快闪过:

  “在死神的手里,那些曾经与你生活在同一个星球的人都死了,你难道可以因为在其他文明旅行而逃过一劫吗?不可能的!”

  我害怕得颤抖了一下,若是所有人都死了,我也死了,那么现在的我又是什么人呢?

  突然,小阁楼的天窗打开了,出现了一条楼梯,我顺着楼梯飞快跑上去,才发现草菅正举着镰刀对着我,我也才发现我刚刚是在他的手心里。他挥了挥镰刀:“克莱索尅!”我一下摔在了地上,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哦,真高兴你变回来了,现在,我要带回到两个小时前,你看完事情的经过,可以再决定是否将那个青年的生命换成钱。”草菅说。

  我们回到了那间医院,时钟上的数字果真被拨回了两小时前。此时此刻,涅利正躺在手术台上,一群可怕的人拿着刀,涅利瞪大眼睛恐惧地等着他们开始手术。主治医生磨刀磨了将近十分钟,涅利在这中间被吓得晕过去了。当主治医生扭过头的那一刻,我不禁两腿发软:嘴角咧到眼角,高高翘起;嘴唇是鲜红色的,旁边淌满了鲜红血,两颗尖利的虎牙挺立在嘴边,涅利白而纤细的手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牙印,而他的手上,还涌着源泉一般的血。一双蓝得发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涅利——那主治医生正是小娜。

  小娜坏笑着打量着躺在她手下的亲哥哥,仿佛是一个奸商打量着一笔数目可观的不义之财。涅利感觉到一个身上流淌着一种鲜血的人缓缓走到他的身边,欣欣然然睁开了眼睛,小娜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用祈求的语气悄悄说出了她“有些”无理取闹的交易:

  “我亲爱的哥哥,我们做个交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小娜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哥哥的脸颊,“母亲年纪也大了,我哪有什么钱养她啊?为什么你不去死啊,你死了不就有钱了吗?难道你从来没有为母亲考虑过吗?如果你死了,换成了钱,我不会在母亲面前再说你的半句坏话,还会编一个母亲会信服到死的关于你没有死的理由,怎么样?”

  涅利的嘴半张半闭着,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小娜招呼所有医生过来,对涅利一阵手起刀落,无数道血淋淋的刀痕在白嫩的脸上跳跃飞舞。随后就是我知道的一切,包括我拿着涅利的小怀表来到时间交易所时,小娜满心喜悦地坐在她即将死去的哥哥身边,等着他变成一笔令人叹为观止的财富。

  草菅用镰刀挂住我的脖子,招呼来一只鸣归鸟,回到了刚刚的时间交易所,他瘫在一把破凳子上,细长苍白的手指翻着厚厚的,纸张已经泛黄的生死簿,又把涅利的小怀表挂在擦得发亮的镰刀上:“怎么样?涅利要换自己的时间给小娜吗?”

  我犹豫不决,草菅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正常,在给别人做这种生死决定是时,所有人都是犹豫不决的,我都推荐他们扔硬币,反正也是上天的旨意。”

  草菅伸手递给我了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来,如果你扔到一朵盛开的玫瑰,涅利的时间我就不换;如果你扔到一片枯萎的玫瑰花瓣,我今晚就把涅利的时间换成钱,明天那笔钱就到小娜的账户上。”

  这枚金币可以分担我的痛苦与内疚。于是,我果断抢过草菅手里的金币,两只手指轻轻往上一翘,金币不停地翻着面,我屏息凝视着它。一下掉到了桌子上,却还在转,将近十秒钟,它终于停下来了,但确实是直直立在那里,两面都没扔到。

  草菅大为吃惊:“我一共见证过58000人扔过硬币,却从来没有想过第58001个人会扔到中立面!”

  我再抛了几次,却一直是中立面。

  草菅领着我回到了那个挂满怀表的地方,取下涅利的那一块:“既然一直是中立面,那就半死半活吧。”他用镰刀的尖端把怀表上的细绳割成两半,把其中一半收好,另一半系起怀表后又挂回天空:“好了,孩子,回去吧,小娜账上很快就有他哥哥用命换的钱。”

  “我还要去找小娜吗?”我问草菅。

  “傻子,去找涅利!”他用不耐烦的语气回答。

  “他在哪?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一个披黑袍的家伙踉踉跄跄地走进来,他把头上的黑帽子拿下来,那鲜红的,长长的嘴角!哦,是涅利,他怎么会在这里!草菅上前:“从现在开始,这个人是我的助理,帮我掌管生死!”

  涅利僵硬的躺在地上,嘴角止不住动了一下,草菅挥镰刀施了点法把他活生生拉了起来。

  “不要怕小伙子,我不会给你安排什么可怕的活儿。现在开始干活,首先第一件事,回答我你要不要报复你的妹妹小娜?”草菅仔细打量着涅利。

  涅利搓着手,神情不安,却没有一点犹豫不决的表现,眼睛慌张地盯着草菅。

  “这个,额……”涅利的嘴竟然像她的妹妹那样稍稍翘起,露出一丝打心底的坏笑,似乎非常渴望,极其渴望着什么,“报复了她有什么好处吗?”

  涅利的回答让我惊掉了下巴,在我的认识里,他一直是一个不图名利,血浓于水的人,就算小娜对待他有多么残忍,他“善良的”嘴里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甚至这种想法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草菅稍稍摇了摇头,“你是不是想重生时获得一个世界的财产,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私人恩怨是绝对不可以的。”

  “哦,这样啊,”涅利的手一下垂了下去,“但我还是要报复她,杀一个与自己没有一点血缘的人,又有什么大不了,呵,那是她应该的。”弯弯的镰刀一起一落,小娜的怀表就落在了她哥哥的手中。

  涅利甚至比草菅还要爽快,我直愣愣地看着涅利,他猛一回头:“反正都死了,讲出来也没什么。”

  我才从他的故事里得知,小娜是他们家后来捡来的孩子,从小就因笑得太可怕受人唾弃,相比之下,涅利可爱的笑容更受人青睐,就这样一直戴着可爱的面具到死。到死后,人们都会跪在地上为涅利祈祷,而小娜死了,人们也会置之不理。其实,相比之下,小娜在一定程度上似乎更心疼父母,而涅利,确实这个极具戏剧性故事中的反面角色,他聪明地早就料到会被封为死神的手下,与小娜也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人们也还照样为他祈祷,在人间的故事关于他的都还是赞颂他的单纯善良,还是那么受人爱戴。却不知以后却会为取人命为快乐。而小娜,她居然是真正关心涅利和他的亲身父母,对待供养她的人,也是忠心耿耿。现实与想法背道而行,属实令人感到意外。

  涅利天衣无缝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与他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小娜,而小娜,虽然也好不到值得歌颂,但也还保留一点思想上仅存的一点点人性,她至少是真实地活着,为自己的利益光明正大地活着。而涅利,却是一具行尸走肉,披着可爱的披风。

  自出生以来就笑得阴森的人,行动光明磊落又如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戴着可爱的面具的人,心里却有着成千上万个阴森的主意和点子,他们身边的人全然不知,在某一天的某个时间,等一把匿名的刀插在自己身后时,怎么会想到是那个可爱的面具做的?

  第九章 君王文明斗智

  我在宇宙旅行大概有1200多天了,折合一下,再怎么说都有三年了,我在离开快乐文明后,前往了一个叫“至上文明”的地方,而我的日记本和糖盒子都在传送的过程中消失不见了,所以,我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记下来,关于回忆录的事情,可能要等到回地球后再考虑要不要写。

  糖盒子也不见了,至上文明的君主又给了我一个火柴匣子,用法与糖盒子差不多,点亮火柴后就会传送到下一个文明。

  我被传送到了宇宙中心时逛起了“宇宙商场站”,不用什么宇宙货币,而是用物品与物品进行交易,我看到了我的日记本和糖盒子,便不假思索地用火柴匣子做了这份交易。

  随后的几天,我来到了“君主文明”的界线内,发现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我仔细观察了这座城市:人们很显然是手中的活儿忙到一半要去哪里:烧烤店中,烤肉下的火堆早已熄灭,但肉串还在架子上;市场中的蔬菜都要腐烂掉了,但鱼铺中的鱼还喝着活水,很明显养鱼人在离开时并没有关水,且走的急忙。

  经验告诉我,当一个文明中没有人的时候,一定要去这个宇宙最中心的位置,果然,所有人都在宇宙中心位置跪拜一个头带银白色王冠,身穿夹袄,两腮通红的人,那个大概就是国王了。

  那个国王满意地看着他脚下的居民,突然瘪了瘪嘴,一个蓝头发的人大叫:

  “快,国王不高兴了!问他发生了什么!”

  “哦,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亲爱的克莱二级,”国王的表情恢复了原样,“我只是在想,怎么有人在君主文明不跪拜本君,那会带来无穷无尽的厄运!”

  “哦,君主啊!区区一个小民怎么能让一个统治者费心劳神,更何况您,您是这片宇宙下最伟大的君主,没有人可以与您想必功德与才华!”那个蓝头发的人大叫大嚷,不得不说,我真想上去为他的傲慢造作扇一巴掌。

  “托斯顿一级,劳烦您将克莱二级升为克莱一级。”“可是,殿下,一级位已经有1000个人了……”

  “那就把你自己从名单上删掉,”国王翻了个白眼,把一口唾沫吐在托斯顿身上,“现在,我宣布,登记名单由克莱一级管理,托斯顿一级被降为托斯顿三级,因为他惹我不高兴了!君主不能不高兴!”

  “奉君主指令,小的不得不收下职位。”

  克莱一级半跪在地上,面带微笑,谦卑地说。

  “奉君主指令,小的可能再也无法为君主手下的这个文明主张正义了。”托斯顿三级遗憾地说。

  “什么!”国王的眉毛都要翘到天上了,“小时候老师没教过你礼仪吗!按要求来回答,还有,克莱一级!把托斯顿三级降为平民,因为他没有按规定的礼仪对待君王,是对君王的大不敬!”

  “我的荣幸,亲爱的,最最伟大的君王!”

  克莱一级用柔弱的声音回答。

  “殿下,我的荣幸。”托斯顿咬牙切齿地说。

  “态度我还是不太喜欢,但本王大度,且饶过你一条小命,就不将你斩首了。现在,托斯顿,我命令你回到你的鱼铺,继续做你的鱼肉生意,等到有可供奉之物是再归来与我讲明!”

  “殿下,到娱乐的时间了,上乐!”

  随着克莱一级的一声叫呼,一群花枝招展的舞女缓缓站成一排。有人拉琴,有人拍鼓,音调极不和谐,整首歌只有一句话:

  “君主善良贤德,小民岂不乐?

  哦,伟大的君主哦!祝您永受爱戴,福如东海!”

  我噗嗤笑出声了,实在没有想到我耳朵里的翻译器如此有才华。

  可是噗嗤一笑,国王又拱鼻子弄眼。我突然感觉到有一只有力的手把我拉到一旁:

  “孩子,你怎么敢在君主面前笑啊。”是托斯顿,现在我可以看清他的脸,成熟中还有一丝孩子的稚气,最大不过26岁;刚刚还是一身的锦衣,现在只有一件单薄的连体衣不和谐地穿在他身上。

  “我是外地人,不懂规矩。”我轻车熟路地回答。

  “那可不要命丧他乡啊!”他语重心长地说。

  “对了,卖鱼的,刚刚君主说可上奉的物品是什么呀?好像很高级。”

  “跟我来,我们这里有个‘君主’展览墙。”

  我跟着他走了差不多一公里远后,来到了一面高大的墙:“看,这就是‘君主’展览墙,上面全是我们君主想要的东西,他在整个宇宙中物色了不少好东西,拿到这些东西并上奉的人可以被封‘一级权力’,你瞅瞅,既然是外地人,肯定有什么东西是见过的。”

  “那个火柴匣!”我惊讶地叫起来。

  “哦,那个火柴匣啊,那是至上文明的宝贝,传说要送给一个文明旅行者。”他悠悠地说。

  “我就是那个文明旅行者!”我激动的告诉他,他的眼睛瞪得比那个火柴匣还大。

  “它现在在哪?”托斯顿颤抖的手捂着他的额头。

  “我,我在宇宙商场站换掉了。”我不好意思地说,看到他的嘴唇发白,眼神里充满绝望。

  “你白白放送了一个封权的大好时机啊,”托斯顿遗憾地叹息,眼睛里又突然冒着光,“好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去宇宙什么商场帮我把火柴匣子换回来啊,我真的不想再落魄成卖鱼的了。”他恳求着,随后又很干脆的跪了下来。

  “那我就回不去地球了。”我委婉地拒绝了他。

  “不,不,你只要把东西给君王,他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托斯顿用哀求的眼神望着我,好像我是他人生低谷中的希望。

  我一狠心,吃下一颗糖,来到宇宙商场站。

  “哦,你好小家伙,”一个脸白得吓人,身穿黑色晚礼裙的售货员站在柜台后面,“嘿,我好像见过你,你是不是那个……哦!你是那个用火柴匣子换日记本和糖盒子的那个人,说实话,我觉得那是一桩亏本生意。这次又要换什么?”

  “额,我想用糖盒子换回火柴匣子。”

  “我看看啊,火柴匣子……糖盒子……”她翻阅着一本厚厚的账簿,纸上没有一个字,但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你是哪个星球的?”

  “地球人,现在在宇宙中回不去了。”

  “那么,你可要想好,”她把账簿放回一个架子上,“用火柴匣子是回不去地球的,糖盒子却可以回去,而你现在要用糖盒子换火柴匣子,那么你可以回地球的希望就很渺小了。”

  我犹豫了,我完全没有必要为了那个与我素不相识的卖鱼人而断送我的回家之路,他的权利被剥削关我什么事?这只不过对他来说是一次挫折,甚至还是自作自受的,对我来说却那么严重,我不能因为可怜别人而让自己的利益受损。从小老师就教我们要乐于助人以充盈自己的生命,但在自己深陷困境时帮助别人,又能有什么好处呢?没准自己越陷越深,还帮助了一群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倒还不如在自己相对顺利时尽可能帮助别人,做什么事都要在自己限度内,或者是对自己没有影响,这才应该成为帮助别人时机的最好标准,而不是以“每时每刻”来划范围。

  “或者是……”她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会儿,“我这里有个至上文明给的赝品,如果你愿意帮我去挑拣货物区分货送往不同的文明,我就可以把这个火柴匣子的赝品送给你,不要你的那个糖盒子,你可以放心,那个赝品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真正诚实正义的人才能看得出来一点点破绽。”

  “可以,那我要帮你做什么呢?”我问。

  “哦,很简单,跟我来。”她领着我进了商场最深处。一间昏暗的小房间中摆放着千奇百怪的小玩意儿,有金叶子,有无字书,有带翅膀的猪,甚至还有一只火红色的凤凰。“现在,你只需要将每一样东西放入对应的文明传送口,一直投放到第1500000号就不用再放了,那些东西暂时还在他们主人的手上,只是我们这儿与所有文明有连接,能看到所有文明的过去与未来。”售货员向我介绍。

  我好好干,只花了48个小时就把所有的物品分拣完成了,(这在我旅行中的几年只算是很短一段时间了)售货员夸我聪明,还送了我一片自然文明的叶子。

  我顺利返回了君王文明,赶忙将火柴匣奉送给君王,那国王微笑地端详着火柴匣子:

  “嗯,是真东西,”国王满意地点点头,“是谁向君王上奉的礼品。”

  “是我们两个。”我举起手。

  “哦?只能有一个人封权哦,你们自己讨论一下。”国王说。

  “我,是我!”托斯顿果断大叫,“这东西与那姑娘没有一点关系,给我封权!”

  “不,是我把火柴匣拿回来的。”我也大叫。

  “呃,这个……”国王托着下巴很做作地望着天,“亲爱的克莱一级,劳烦在君主法典中看看,当有两位供奉者时,哪一位封爵?”

  “好的,我的荣幸,我的殿下,”克莱一级说话时胡子在脸上跳着舞,“哦!是男性供奉人优先封权。”

  我惊呆了,伸手把托斯顿手中的火柴匣拿走,他却高傲地把我的手脱开:“不准碰一级权的手。”

  国王果真给他封了一级,我气疯了,是的,人傻到什么程度才会好心割自己身上的肉下来喂一只白眼狼!我赶紧跑开,回到那面墙前,既然是是全宇宙,那么肯定有地球人的东西。

  啊!那是……那是一条手巾,上面有一朵蓝色妖姬,还用金丝绣的Je t’aime……

  我想起来了,那是德·克里斯蒂安的手巾!

  我激动得跑回跪拜国王的那个地方:“君……君主殿下,我知道您想求地球上那条带金丝的手巾,它现在就在地球上一个叫百慕大基地的地方,德·克里斯蒂安就是它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您能把我送回地球,我一定把它送回来,供奉给您。”

  “哦?此话当真?”国王露出了贪婪的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撒谎还是能很自然,这曾经是我很引以为傲的一点,“只是我回不去地球,无法把那么好的宝贝拿来给您。”

  他慌得拍脑袋:“啊,这该怎么办!”

  克莱一级微笑着端详着我:“敬爱的君王,这位姑娘的口袋里有一片金树叶。金树叶可是个好东西,只要用月球水浇盖,再用金合欢木项针刻画,将想去地点刻在金树叶上,就可以到达了。可惜,一片金树叶就只能到一个地方。”

  “这三样东西哪里有产?”国王兴奋地搓着手。

  “都产自于自然文明,敬爱的殿下,”克莱一级还是那么恭恭敬敬地回答,“您想要吗?”

  “我想要啊,我想要的不得了!”国王差点从宝座上跌下来,“现在,我命令这个使者,前往自然文明,再去地球给我拿手巾!”

  “克莱一级,我不懂,”我举起手问,“月球水是什么?月球上有水吗?”

  “傻子,月球上水量稀缺,所以才产自于自然文明啊!”他轻蔑地笑了一下。

  “那我怎么去自然文明呢?”

  “你是不是有个糖盒?”他问,“那个符号是颗绿苗的就是,吞下它。”

  “等等,你认识这个符号?”我觉察到一些东西,“那你直接告诉我去地球的不就好了吗?”

  “我又不傻,”克莱一级又轻蔑地笑了一笑,挑挑眉毛,“要是你去地球,一去不回了算个什么?如果你去自然文明,去拿几片金叶子给君王殿下我们也不亏,再把你送去地球也不迟,对吧!”

  我真的在糖盒中找到了这样一颗糖。

  下一站,自然文明。

  第十章自然文明奇物

  自然文明的景观,是让我最记忆犹新的。

  这个文明所依存的星球,是离太阳系几百亿光年远的帕里齐齐星。我还记得,在地球上生活时,人们总说:“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在这个星球上,准确来说,应该是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物种,跟别说长相相同了。

  我前行的路上,到处都是蓝色的和孔雀绿的植物,有针尖状的,有扇形的,有三角形的石头,五条边的粉色叶子;老远看以为是紫荆花树,却是一只把尾巴高高翘起的鸟,但它的翅膀却还没有人的大拇指宽,喙的中间有一条富有弹性的“皮筋”,长得甚至可以把它自己给绑住;它的配偶是一只有鹿角的肉团,它的脑袋上有高高的两只角,一只美得像春天的粉桃花,有一抹淡淡的粉红渐渐到白色,再渐渐化成那火一般的红;而另一只却老旧得像秋天的枯树枝,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想一秒就会被一会儿猛烈一会儿轻柔的风抢走。是的,这里的风也是有生命的,它帮助这对配偶完成了接生,具体来说,就是把鸟肚中的胎儿用风推出来,现在还只是一个小肉团,今天就会化成别的模样……这个星球上,万物都是那么有趣!

  他们也很有灵性,能听懂我说的话。

  “你好,我是来自于地球的。”我向一只“叶子精”问好,他也很友好:“你好,我是叫做叶上君的。”

  “你姓叶?地球也有这个姓氏!”

  “哦,不不不,我姓上,叶是我的大物种名,上是我的名字和姓氏,君算是分支名。”

  “那你知道你们国王在哪里?”我问。

  “我们这里物种平等,谁也不向谁低头,每个物种地位都一样,我们不需要去巴结或供奉谁。”他说。

  “那你知道哪里有金叶子,月球水和合欢木针这三样东西吗?”我尝试从他的口中得到信息。

  “为什么一定要金叶子,普通的叶子不行吗?我也是一片好叶子,为什么我不行!”叶上君怒气冲冲地吼,“‘月秋水’要去取隔壁的戈壁瓦特啦星取啊,还有,那个什么合欢木什么玩意儿,你要去问你们星球要啊,你们那不是有吗?”

  “可是有一个人让我来你们星球找,”我还不放弃,“我只是想回到那个我所生活的文明。”

  “额,这个吗,”叶上君摇摇它身上的颗粒,“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他可以告诉你哪里有这些东西。”

  “真的吗?请告诉我吧,叶子先生。”

  “额,用你们地球上的东西来给我命名有点不太合适吧,”叶上君身上的颗粒更多了,他的身上全是棕褐色的小圆点,“这样吧,你把你们地球上关于‘叶子’的那些事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你要找谁问东西。一物换一物,不对,一条消息换一条消息不亏吧。”

  我心里很慌,因为我在地球上初中的时候生物考试就没及格过,老师让我们做过一个关于叶子的成分报告,我没有认真做,而是用显微镜看自己的指甲盖和头发:“额,这个……叶子在冬天的时候会掉落,化作地中的泥土,春天的时候又会顺着高高的树干往上,也就是,如果你是地球上的一片叶子,在漫长的黑暗中望见了深远的蓝天,那么就代表春天来了。”

  “春天,春天是什么?”它探长了脑袋,很感兴趣地问,“还有,天空为什么会是蓝色的?我们这里的天空一会儿是绿色的,一会儿是淡紫色的。”

  “春天就是生机,就是美好生命的到来,或者……是万物活着的代表和希望,”我不能把这些抽象的东西用什么概念表示,因为他们的含义不是一两句概念能概括的,“而天空嘛,他们天生就是蓝色的,因为云把他们上方的宇宙染得可爱。”

  “嗯,确实挺有意思。”叶上君点点头。

  “你们这里才有意思呢,”我看了看旁边把一块五边形石头吞下的小昆虫,又瞬间把它拉了出来,“好了,言归正传,你是不是应该把你认识的那个人告诉我,对吧,一消息换一消息,不亏的。”

  “嗯,我想想他在哪,”它悠悠地说,又把脑袋坳一下,好像回味似的,“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反正有路就走,等到天边的粉红色开始代替粉紫色时,就不要继续走了,这是你的右手边应该有块长着尾巴的石头,他的尾巴是白色带波浪条纹的,他会告诉你要往哪里走,那么你就按他说的反方向走,准没错。”

  “那我要去找的那个人叫什么?”我问。

  “他呀,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没人见过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叫他‘神仙’准没错,传说中,他可是个厉害的人物,绝对是!”

  “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见到他的真面目,传说啊,那见过他的人也是一个神奇的人。”

  我与叶子君告别后,半信半疑地一直向前走,在天边变得粉红后,我望向我的右手边,果然有一块石头状的东西,没等我弯下腰来问他,他就先开了口:

  “记好,向前直走,遇到小池塘的时候右转。”

  这反倒让我有一些害怕,这种这么隐藏的神仙都不是什么好神仙。但我却有些犹豫,如果那样走,其实是原路返回的路线,会回到我最开始与叶上君谈话的位置。但我又不敢擅自行动,在这个千万奇花异草的星球上迷路可不是什么难事。

  我咬着牙,原路返回,途中看到了一个我来时没看到的岩浆湖,滚烫的岩浆冒着白烟,一块突兀的石头引起我的的注意,我走过去看,那岩石上面放着一个月牙形的小瓶子,瓶子里面空空如也,上面有一块蓝色的标签,用黑色的粗字体方方正正地写着:我曾经是月球水,但现在被一个姑娘拿走了。

  我有些不懂:所以,月球水是已经被别人拿走了吗?我发现那滚烫的岩浆其实并不热,甚至有点像固体的成分,用手轻轻一拨可以画出一个圆洞,那圆洞中没有岩浆,而是一个更大的月牙形的瓶子,里面盛满了,闪闪发光的瓦蓝色的水,标签上的字也是烫金的:我是真正的月球水,泼在金叶子上再书写前往地名,即可完成传送。

  我不禁手抖了一下,兴奋地咽了一口口水。疯了似的往原路的方向跑,我只差合欢木项针就可以回到地球了,在外漂泊了那么多年的我回家心切,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接下来的一路,我仔细观察身旁的花草树木,却没有发现一点端倪,到了这个星球的尽头时,我的心凉得像一块铁。

  在无尽的失望后,我回头看。一个我见过的少年揣着手直直得立在我的身后。我被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是那个在婚配国遇到的糖盒少年。

  他见我转过身来,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微笑,嘴里的虎牙渐渐露出来,不急不慢地说:“哟,你不是在找合欢木项针的吗?怎么,没找着?”

  “我要回家,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回地球,我已经在宇宙漂泊地够累了。”我坚定地回答他。

  “那你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子啊,有什么方法是你可以回家的吗!”他突然不耐烦地怒吼。

  “有啊,”我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收集完月球水,合欢木项针和金叶子我就可以回家,但就在我招最后一样东西的时候,你浪费了我的时间。”

  “呵,我浪费你的时间,”他冷笑一声后,不屑地看着我,冷漠地说,“你根本不知道你浪费了多少你自己的时间,你从来就没有好好想过怎么利用你手上的糖盒子和火柴匣子回到地球!”

  “我该怎么做啊,怎么回到地球?在一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中慢慢试吗?”

  “你做的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在君主文明时相信那个克莱一级的话,你内心中明明知道他是个卑躬屈膝的奸诈之人,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听他的呢?”

  “他有方法我为什么不用?”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中了他的计谋吗?”少年更加生气了,“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合欢木项针这种东西的,而你,却还不懈的寻找,等你找不到时回去,克莱一级并不就可以把你手上的金叶子和月球水供奉给那个国王了吗?你为什么要听信那个骗子的话?明明你的眼前就是问题的出路,还偏要把事情解决的那么拐弯抹角,难道你真的珍惜难一点被浪费的时间吗?这整整三年都是被你浪费的,我化作那个糖盒子早就看不下去了,在刚拿到糖盒子的那个瞬间就可以回到地球了!”

  “那里面可是有一百万颗糖啊!”

  “又怎么样!”他讽刺地大笑着,仿佛口中的血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你仔细看看糖果上面都有符号对吧,你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

  我在糖盒子中翻找,真的有一颗糖果上面刻着分明的两个大字:地球

  我双脚发软,没想到一切的一切只是被我忽略了,总想着切走捷径,却没发现饶了那么多远路,只是为了填充当时没多看一眼的过错!

  “好了,你请回吧,刚刚你走的那条路上,不管你怎么走,都能见到我在这里等的,但要记住,不要想着寻找神问问题,这个世界上,你唯一能完全信任的,只有你自己。”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拆开糖果上的包装纸,那颗我整整等待了三年的糖终于被我找到了,晶莹的糖衣在远处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知道,是地球终于接我了,我不会在宇宙中流浪了。

  奇迹出现了!

  我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风大的睁不开眼睛,一醒来,是那片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苍穹。

  “她醒了,醒了!”德·克里斯蒂安坐在我的身旁,我赶忙问她:“你的手巾呢?”

  “哦,那是我情人送我的,刚刚爆炸掉到海里了,不过没事,人平安就好。”

  我坐在一副担架上,恍恍惚惚的,我的父母,我的老师和十几个同学也跑了过来。但我还是晕,他们把我扶到了附近的一家救治定点。

  一周后,我的身体好了很多,从救治定点楼下去了一份报纸看。

  百慕大基地是那些卑鄙政客的阴险之计,不过最终没被他们得逞,由于太着急引爆炸弹,有一部分最致命的化学原料未加入,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爆炸威力,所有前往基地的人,只有2名科学家及3名学生获救,其他人暂无消息,定位失踪。

  那……我在草菅那里看的消息呢?

  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想起了我最初在面纱文明大臣那里听的话:2051年是属于平行宇宙的地球公元时期结束的年份。

  “里面的幸存者出来参加一下新闻发布会了!”

  我茫茫然走出来,千万的闪光灯闪烁着,我仿佛在那灰黑色的天花板上看得见那些离我们遥远的平行宇宙,他们也像我们,渺小得像一粒沙,但也是这个神奇宇宙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我想,我们没有能力去批判或是赞美其他文明什么稀奇古怪的习俗或文化。站在我们的角度上,也许,只能单单欣赏。

  “听说您在海上漂浮了三天三夜,许多人想知道当时您心里是怎么想的,能告诉我们吗?”一个记者提问,我骄傲地说:“在这个世界里,也许只过了三天,但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旅行了三年之多。”

  台下人们议论纷纷,我不急不慢地拿出口袋里的金叶子和月球水,面对千万闪光灯,郑重地说:

  “各位,如果你们有兴趣,我有必要讲讲我这一路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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