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和做新媒体的人谈恋爱,他真后悔。”
新的一年已度过三分之一,而无数人还在缅怀已经过去的2018。
这一年,创业的黄金时代来临,灯火通明的商业大厦,转动着无数人不眠的梦想;
这一年,依旧有无数人被定义着:油腻中年男子,佛系青年,社畜,每个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未能幸免;
这一年,有人崛起,有人倒下,烟尘滚滚中换了人间,法人变更,企业裁员,资金链断裂,或许年会已经成为最后的晚餐;
而一切,好像与你有关,又与你无关。
你也曾在微博怒骂高铁抢座男子,去朋友圈转发丰台抢孩子事件,为重庆公交车坠江黯然神伤,每次评论转发后,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你知道,谁也无法改变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一座孤岛,处在焦虑的海水之中,但事实上,你只是一颗社会螺丝钉,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放,你从一个城市去到另一个城市,辗转于时代的洪流中,成为这丛林钢筋铁骨的一部分。
我们读懂这个时代的无奈,但社会螺丝钉们的无奈,又有谁能懂呢——我记录下了一些他们的自述。
选自《恋爱假期》
@复读机
清晨6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区,领着一班人喊公司口号,是我人生中的至暗时刻。
“钻研业务,敬业爱岗,
感恩王总搭建平台……”
每次念出这一段超级low,有股浓厚传销风的口号,我都想狂揍写那个稿子的人,什么人啊。大家敷衍地念完,然后机械地摆动着手臂,做一套王总独创的太极养生操。
照王总的意思,之所以要在公司门外做这些,是为了向外界展示我们的活力和激情。
每天清晨,都是我的噩梦,虽然穿西装打领带,但在往来人群扫视的眼光中,我感觉自己在裸奔,每个经过的人都会停留下来驻足观赏一番,表情上写着,这人干嘛呢,神经病吧!
我司王总是一个极富想象力的中年人,时常琢磨出一些五花八门的花样,就在员工身上试水。
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些视频,是公司让员工做一些奇葩事,比如完不成任务,就跪在地上爬一圈,游街,还有员工互相扇巴掌,很多人在评论区打下一连串“哈哈哈哈”,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上个月王总又突发奇想,让我们把微信昵称全部改成类似于“xx集团 前台 小王”,说是给公司做宣传,还强制要求我们发跟公司有关的朋友圈。
好不容易挨到放春节假期,坐火车经过秦岭时,隧道堵了,在没有网络的山洞里,我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两个小时。
想着刚才翻看的朋友圈,很多高中同学此时正在上大学,谈恋爱,过着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而我高中毕业后来了北京,坚信自己能闯出一番天地。
我以为北上广可以改变我的轨迹,但来到这里之后,依然充满无奈。
年少时不爱上学,小说倒看了一堆,一直记得水浒里有一句:斩虎须投大穴,诛龙必向深渊。怀着这样的壮志豪情,我去赴一场单枪匹马地战争。
但后来我知道,大城市里不止有斩虎诛龙的少数幸运儿,更多的是社会螺丝钉,勉强有用,但并不必需。
@茶叶蛋
女|26岁|编辑
作为一颗社会螺丝钉,想当初在学生会,我手底下也是管着几百号人的。
曾经的骄傲都变成对现实的妥协,微信聊天里最多的表情包,是无奈。
和猫相依为命,本着再苦不能苦孩子的心情,为它买最好的猫粮和笼子,对它倾诉衷肠,结果晚上睡觉突然心脏狂跳,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大恶疾,发现这位重达10斤的祖宗,在我的胸口蹦迪。
要出门社交时发现门坏了,把自己锁在房间,打电话叫开锁师傅来救人。
要上班时发现我的爱猫跑出去了,狂奔下楼找猫,40度的夏日下,找遍了小区得每一个角落,心想猫走了我也死了。
合租生活难免遇到一些奇葩,比如第一任室友,半夜把门反锁,害我只能去朋友家政治性避难;第二任室友,简直不skr人,她和我吵架后,竟然篡改了卧室的WiFi。
半个月内完成吵架+撕逼+转租+重新找租房,耗尽了我对人类的热情。
经历了不少撕逼后,终于遇到正常人,但周围的环境又变得恶劣起来。
每晚在房间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会被隔壁男租户敲墙;也不能不丢垃圾,会被另一边隔壁的大爷敲门上来骂;同时也不能大声喧哗,楼下住户会上来敲门,说影响她孩子学习……
一个人在医院输液输到晕,痛到旁边的阿姨都看不下去,去给我买豆浆。
灯泡坏了自己换,管道堵了自己通,一个人在大城市生活的这几年,变成了精通修理家电、做饭、通管道的好手。
有时会想,哪天要是写不动了,就去当个修理工吧。
偶尔午夜时分会拷问自己,这么坚持到底为什么?手机屏幕发出幽幽的光,投射出虚幻的刺激。好像只有熬夜,才能找回一点存在感。
希望像沙漏中的沙粒,一天天减少。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脆弱的煎鸡蛋,只要再施加一点外力,蛋黄就会溅出来。
选自《恋爱假期》
@Kiki
来上海两年了,要说生活中的无奈瞬间,连起来比x飘飘绕地球的圈数还多。
现在最怕听到的一句话是,“我要来上海了,你带我们去迪士尼和外滩玩。”天知道周末的迪士尼和外滩有多挤,有一次,我为了陪亲戚玩,早上五点从床上爬起,为了一个项目,排队排了五个多小时,惨无人道。
工作之后,人际关系化繁为简,因为一方面是年纪大了嗨不动了,一方面是需要随时背着电脑,诸多不便。
因为,you know,当大家都在喝酒跟着音乐蹦迪,你突然在纵目睽睽下拉开挎包,掏出平板电脑,开始准点推送文章,处理工作消息,连酒保小哥都会对你投来同情的眼光,并贴心为你倒上一杯牛奶。
感情上的事,就更不奢望了。距离上一个吻,上一个拥抱过去的时间,久得恍如隔世。
记得几年前,哦不,也就是半年前吧。我和男朋友大吵一架,冷静下来之后,我看着电脑,劈里啪啦地敲键盘,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怕看到不在意,又怕看到悲哀。
过了十几秒,他轻轻地问,“你说我们完了?”像是不确定。
我咬牙,“对,我说我们完了,结束了。”
他冷笑一声,拉开椅子扬长而去。我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我想,今天的推送还没有搞定,我还不能走。
更无奈的事情在后面,手机突然要没电了,服务员也不知道 WiFi密码,我慌了,用最后一丝电量给前男友打了电话,他满脸黑线地回来,我连着他的热点,完成了当天的推送。
分手当晚借前男友的热点工作,我算是头一份了吧。
第二天刷朋友圈,看到他的动态里写,千万不要和做新媒体的人谈恋爱。
他再发朋友圈,是已经结婚了,在他发出的照片里,配文道,“遇到对的人,做对的决定。”某个瞬间我像被流星击中,我想,那天只剩下2%电量的手机,早已给了自己挽留的机会,但我终于还是错过了。
随着2018的离开,社会螺丝钉们的无奈还在继续,在这途中,有人生锈坠落,有人凭着压力挤进了城市的缝隙,成为无数光点中的一个。
作家廖一梅在《恋爱的犀牛》里写,“如果没有那么多的感动,那么多的痛苦,在狂喜和绝望的两级来来回回,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们用力把自己楔进盛大的水泥森林,在绝境中揪着自己的头发从沼泽中爬起。
所有的无奈,终将为你的荣耀加冕,而在每条穷巷的背面,都有另一个维度的天空。
2019,你好。
|玮 玮 日 常
谢谢Airbnb爱彼迎的赞助。是梦想中的度假别墅了,重点还有一位随时帮忙做饭的可爱阿姨。而我拍摄的主题图可能叫“换个地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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